疏浚胡卢河的法子,是魏仁浦早就准备好的,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便抛出来。
按照魏仁浦的计划,大约要等到明年年初,契丹多次小规模入寇后,河北边防漏洞百出的时候,自己再抛出这个法子,便可使自己的权位更为牢固。
可令魏仁浦没想到的是,宋州竹奉璘那边出了岔子,将李重进这条嗜血的鲨鱼给吸引了过来。
这导致自己被两位宰相加一位使相联手围攻,独掌枢密院的好日子是一去不复返,自己权势大减不说,眼看枢密使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
所以无奈之下魏仁浦决定将这个法子提前抛出,先保住自己枢密使的位置最为要紧。
疏浚胡卢河以防守契丹骑兵的法子,是魏仁浦翻阅了大量文书和过往奏章,还找了不少在河北任职过的武将问询后总结得出的,是他的心血之作,他自觉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李重进从内侍手上接过地图,仔细阅览后又经过一番熟虑,觉得魏仁浦的法子确实是极好的。
易州和沧州地势复杂、易守难攻,再多的军队在这两个州也难以展开战阵,所以契丹入寇时,一般只会以两三千骑的偏师进攻这两个州。
朝廷在这两个州也就各部署了两个州的州军而已,防守契丹偏师已是绰绰有余。
契丹的主力骑兵,大部分情况下都会从易州和沧州中间的平原地带南下,这片平原的中心,正是冀州。
所以此时朝廷在冀州左近云集重兵,不光有冀州本土的州军,还有山东五个州的州军以及河北四个州的州军,共计两万五千余人。
同时中央的禁军每年的例行巡边,一般也就是驻扎在冀州附近。
这共计三万多军队人吃马嚼的,再加上粮草的运输损耗,每年的损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整个河北的赋税几乎都交代在这了。
若是能节省下这笔开销,朝廷也就不必每年都过得这么紧巴巴的了,此时开封库房中的钱财,连派两万禁军远征都成问题。
李重进觉得魏仁浦的法子,唯一值得商榷的就是守军人数,多一点,五千人更为妥当。
过了有接近两刻钟,郭荣扫视殿中,见几位重臣都看过了地图,便高声问道:“诸位看过了地图,对于魏卿的法子,可有异议或者补充?”
“臣以为,守军人数为六千更为稳妥。”王朴作为郭荣的亲信近臣,当先回道。
李重进、吴廷祚和张永德三人异口同声:“臣附议。”
这就意味着殿中的四位重臣,都赞同魏仁浦疏浚胡卢河的方法。
虽然他们四人都不喜魏仁浦,但在面临事关本朝安危的大事时,四人都会以国家利益为先。
四人皆是国之重臣,地位和家族都与周朝牢牢捆绑,国家的利益就是四人的切身利益。
“那便六千。”郭荣点了点头,人数多点自己也放心些,六千人的开销罢了,比起三万人那也就不算什么了。
王朴又补充道:“契丹也不缺明智之士,必能看出我朝疏浚胡卢河的用意,臣以为当派精兵强将赶赴胡卢河北部驻防,以防备契丹军的骚扰。”
“王卿所言极是。”郭荣望向李重进:“李卿,你以为当遣何人啊?”
李重进当即回道:“王彦超此时正在京中,正好可担负此重任。”
本来朝廷征召许州节度使王彦超来开封,是要让王彦超带着一万禁军去河北巡边。
现在契丹国主带着大部队捺钵去了,王彦超正好可以接下守卫胡卢河疏浚工程的任务。
“善,今日便到此为止。”郭荣起身离去,结束了此次议事。
稍作休息后,郭荣还要召见三位宰相,召见三司使,商讨疏浚胡卢河的具体计划。
工程要花多少钱?要调集多少民夫?朝廷要委派谁去河北统管疏浚工程?又要派谁去监管工程?
这些事情都要郭荣来操心,自登基后,他每天都如今天这般,忙碌、充实而单调。
宋城中,李延庆拖着疲惫的身子,从乌衣台返回到一心院中。
他刚刚去乌衣台中视察了一番,亲切问候了正在接受训练的几十名乌衣卫,发放了过冬的衣物和被褥。
并承诺每周都给乌衣卫们放一天假,还给他们发放一定的搬家费用,帮助他们将家属搬迁到宋城或者未来屯驻的城市中。
李延庆还计划在乌衣台中推广体育活动,譬如足球、排球和橄榄球这样既能够强身健体,又对器械场地要求不高的优秀体育项目。
这些强调身体对抗、团体配合的运动,能够消耗士兵们多余的精力,又能培养他们的团体合作意识,以及增强乌衣卫的凝聚力和归属感,可谓是一举多得。
这是李延庆从两个逃兵身上得来的教训,要让士兵们在乌衣台中过得开心,没有后顾之忧,他们才会愿意长久地为自己效力。
当然,对乌衣卫们的背景调查也在有条不紊地展开。
李延庆吩咐张正挑选了几名肯吃苦耐劳的护卫,给他们发放更高的薪俸,让他们辗转各个乌衣卫的家乡,核实兵籍信息,调查这些人的过往和亲属。
不过李延庆又遇到了一个大问题,钱快没了。
李重进原本给了他五千贯的启动资金,按照铃儿的账簿,这笔巨款现在只剩下一千贯不到了。
其中两千贯都用在乌衣台的前期建设中,招募人手,购置兵器衣物,发放薪俸等。
另一千贯则是被船队带走去南唐购粮去了,等到变成现金,估计要到十月底了。
可到时候因为丰收季的到来,粮价就会回落,李延庆预计这一千贯顶多就能变成两千贯。
到时候建立几个办事处又是一大笔开销,赚来的一千贯两下子就会花个精光。
等到下个月,乌衣台中几十号人光是薪俸就要支出接近两百贯,而且乌衣卫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之中。
李延庆坐在书房中,苦思冥想:去哪里搞钱?
前世的李延庆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参加了一年多的工作,读过些史书罢了。
什么肥皂啊,火药啊,玻璃啊,他哪知道怎么做啊。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就算是能做出来,要是被郭荣盯上了,大笔一挥:这东西不错,以后官营吧!
到时候李延庆哭都没地方哭。
要不卖掉点字画?看着书房中墙上挂满的名家手笔,李延庆打起了它们的主意。
远远不够啊!一副颜真卿的真迹,这时候也就能卖个二三十贯而已,就隔了两百年,还没增值多少。
忽然李延庆想了起来,十月不正是收取秋税的时间吗?
宋州的秋税里,可是有节度使的一份啊!
而且节度使府发放出去的贷款,也是收取第一笔本息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