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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胥吏贪婪

    见了刘从义之后,李延庆回到了一心院的书房中,准备吃饭之前再看会书。

    没有多久,张正到了院外,称有事禀报。

    “张叔,有什么事吗?”带张正到书房后,李延庆倒了两杯茶,将一杯推到张正的面前。

    张正恭谨地坐在对面,回答道:“刘从义所要的马匹钱粮,按照三郎的吩咐,我都给他了。”

    李延庆喝了口茶,示意张正继续说,张正肯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来找李延庆的。

    “我还遣了人,去盯着刘从义的几个亲属了。”张正继续说道。

    这件事,张正之前就跟李延庆提起过,张正不愿意轻信刘从义,希望刘从义出节度使府后,派人监视下他的家人,防止他们逃跑。

    “张叔办事还是妥当的,这事张叔你负责就好。”李延庆点了点头。

    李延庆固然因为刘从义的肺腑之言,愿意相信刘从义是真心归顺自己,愿意替自己做事。

    但那晚张正守在门外,没亲眼见到屋内的情形,不愿相信刘从义会如此轻易地就归顺了,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其实就算张正亲眼所见,李延庆觉得以张正稳妥的办事习惯,依然会像今天这般,遣人监视刘从义的亲属。

    毕竟张正经历得多,在军中混了十多年,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轻易相信一个人愿意做卖命的活。

    “我就叫他们远远盯着,不会让人看出来的。”张正补充道。

    李延庆闻言面露笑容:“张叔办事,我还是放心的,等刘从义找人回来,就撤掉吧,都是自己人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喏。”张正起身行礼告退。

    看着桌上那杯没被动过的茶水,李延庆很是庆幸,自己身边有张正这样稳妥可靠的帮手,还是自己的亲人。

    其实李延庆在张正提醒自己之前,也有想过派人监视下刘从义的家属。

    但害怕这举动有可能被刘从义或者他的家属发现,引起刘从义的反感,弄巧成拙,反而导致招募武德司之事失败。

    不过既然张正主动提出来了,李延庆也就顺势而为,不加阻止。

    自己在用人的方面,毕竟还是稍显稚嫩,这和自己的阅历有关,得多加历练,多思多学才是。

    人心都是复杂的,李延庆目前还看不透刘从义的心,不得不承认:驭下,确实是门大学问。

    李延庆在屋中喝茶看书的时候,吴观却在府衙里忙得团团转。

    借贷与民的方案虽然是李延庆提出来的,但是李延庆是个没有官身的白丁,是不能参与到方案的具体实施中的。

    当然这样繁琐的事情,李延庆此时也无需去参与,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这借款给三万多户百姓的重任,就交到了府衙各位官吏的身上。

    吴观整理出来的具体方案,是派遣府衙和各个县衙的两百余名懂文字的胥吏。

    让他们下到各个里去,宣传贷款,带着早已写好的文契,让农户们按手印。

    县衙里的那些胥吏,本就是最下一级征收赋税的人员,去本县下辖的乡里,都是轻车熟路。

    府衙里的胥吏主要是跟着县衙的胥吏,监督他们不要私自修改利率以谋取私利。

    尽管如此,各种复杂的问题依然层出不穷。

    最大的问题就是,此时大部分的百姓,都是不相信官府的。

    这时候又不像后世,全民接受义务教育,都懂得自己的利益和义务。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税率确实不低,底层官吏还各种盘剥,导致很多百姓视官府如仇敌。

    本来夏天歉收,很多宋州百姓都眼巴巴地等着官府减免夏税。

    可减免夏税的皇帝敕令没下来,郭荣倒是派了陶文举这酷吏下来。

    陶文举自然懂得这时候百姓的习性,先打死十来个人,挂城门示众,来个下马威,这样后续就好弄了。

    很多百姓自然是担惊受怕,准备卖儿卖女卖地凑钱交税了。

    可这时候,几天前还凶神恶煞上门催税的胥吏,突然带着看不懂的文契上门来了,说是当今节度使大发慈悲,提供分期借款。

    只要签字画押,就能让夏税分三次还清,只不过要付出四成的利息。

    那百姓能信吗?自然是不信的。

    很多百姓都觉得这分期贷款和那些放高利贷的没什么区别,到最后利滚利全部家当怕是都要被夺走。

    再加上很多地方高利贷势力,因为看到了分期贷款对他们的威胁,在暗中散播谣言,推波助澜。

    甚至有个别县的官吏,和高利贷势力勾结起来,消极怠工,阻碍分期贷款的推广。

    这些原因,导致借贷与民的规划,实施起来极其困难。

    在封建时代,皇权不下县可不是一句戏言,甚至五代时期,皇权下到州一级都是很困难的。

    不然郭荣为何要提拔任用陶文举这等人呢?还配上禁军,无非就是政令不通罢了。

    宋州节度判官窦侃和掌书记吴观两人,为官的时间都不长。

    两人虽然多次讨论了借贷实施计划,也预料到了上述一些情况的发生,但有些情况还是会超出他们的预期。

    本来宋州上交夏税的额度是四万贯,吴观却建议李重进运六万贯来宋州,李重进也知道其中内情,如数调运了六万贯到宋州。

    这多出来的两万贯,就是准备发给各级官吏的“辛苦费”。

    因为按照贷款规划,这四万贯并不会从下层的胥吏中过一遍,每签一张文契,就把对应要缴纳的夏税放入府库之中。

    问题是,每个县三四十名官吏,府衙一百多官吏,很多人就靠着收税捞钱呢!

    官是有俸禄,可胥吏是没有的,胥吏们每年就这两次能稳赚钱的机会,不给他们辛苦费,谁会卖命地去上山下乡宣传呢?

    吴观对于这些下层官吏的种种行径,自然是清楚的,也准备了对应的两万贯来填这帮人贪婪的嘴。

    每签价值一百贯的文契,就发放五十贯给到各级官吏,还明示了各级官吏得到的比例。

    但无论吴观如何透明公开,总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导致计划难以顺利实行。

    窦侃和吴观在两天前,努力收集了证据,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抓了十来个胥吏,砍了六个放高利贷的富户,才让这些计划的施行稍微顺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