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按下遥远哈萨克汗国不表,先说说在准噶尔盆地西侧塔尔巴哈台(今新疆塔城地区的别名)霍博克赛里(今新疆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疗伤的准噶尔部。
准噶尔部不同于其它游牧民族,自从将王庭从阿勒泰地区南迁,就学会了中原人做法筑汗王城固守;由于实力有限,其汗王城不可能象如日中天的大明一样做得高大雄伟,只是座一里见方的方形土城。
夯土城墙高约两丈六米,上窄下宽,顶宽五米、下宽八米成外倾状;这种程度的城池在中原地区连县城都算不上,一些豪族的“土围子”也比这个大,不过在西域好歹也算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汉、唐也是靠这样的堡垒维系在西域的统治。
小小的土城也只有南北两座城门,巨大的汗王帐篷坐落在城池中央高台上,周围布满不少中型的帐篷,不用看就知道是汗王与其家人的驻地;城池北面有座金顶的的喇嘛庙,高高的金色佛塔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站在城墙上听着喇嘛庙传来的诵经声和着悠扬的钟声,看着远处的群山和绿色的草原,如同置身世外桃源;越过城头飘扬的旗帜,可以看到城外草原并非是平整一块,无数的小溪将它划分得七零八落;溪间的山坡上散落着不少白色的蒙古包,高耸的烟囱冒着寥寥炊烟,灰白色的羊群在油绿色的草地上慢慢飘过;远处传来蒙古牧人低沉哀伤的歌声,歌声随着微风飘远,一群在水草间觅食的骏马似乎是想起没有归来的伙伴,仰起头发出阵阵哀嘶。
为争夺牧场大打出手是草原蒙古人习以为常的事,但接连两次较大的挫折还是让部落损失惨重;准噶尔汗庭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侥幸逃脱的汗王巴图尔这几日也不停往喇嘛庙跑,希望在浩瀚的经文里找到自己的归宿。
幽暗的酥油灯下,巴图尔汗虔诚的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微闭着眼睛,听着主持活佛唱诵着佛经;高低起伏的佛音悠扬动听,可压不住巴图尔汗内心的波动,自从伊犁败退,巴图尔汗经常被噩梦惊醒。
不是看到自己的岳父顾实汗带着大舅子满身鲜血的来找自己,就是看到叶儿羌汗国的阿不都拉哈汗狞笑着挥舞着弯刀向自己劈来,另一边哈萨克汗王杨吉尔汗绕道自己身后,冷不定拔出弯刀。
怎么会这样?想不明白的巴图尔汗无所适从,跑到庙里寻求心灵的平静,可是?可是?
诵经声停止了,主持活佛看到汗王如此,挥挥手屏退了左右,叹了口气,唱了个佛号,缓缓说道:“南无阿弥陀佛,缘由心起,心由相生,世间万物皆有缘;缘起,方能静心,缘灭,纷扰不定;汗王没有找对自己的缘,冒然出兵,所以烦扰不能定心。”
想摆脱困境的巴图尔汗深有感触,对这位族叔是深信不疑,俯首恳切说道:“我佛慈悲,请大师指点迷津!”
活佛是从青海佑宁寺学习佛法归来,据说还见过黄教领袖班禅与达来大师;只是会不会站在外人的立场说事,那只有天知道,连佛祖都不知道。
见汗王虔诚的请教,主持活佛双手合十,淡然说道:“南无阿弥陀佛,汗王请起!老衲不敢指点,只是说下佛理;佛理不深,全靠悟性,一通百通,涅槃普渡。”
什么和什么?怎么不说人话?巴图尔汗疑惑的看着大师,那神情是越发迷茫。
汗王英雄盖世,可惜智慧有限,还得老衲直接点明,惭愧!
主持活佛不再打哑谜,慨然叹道:“汗王苦恼只是没找对方向,准噶尔部的缘在东,不在西,莫学和硕特人,阿弥陀佛,老衲今日多嘴了,也不知佛祖该不会不高兴!”
东?和硕特?
巴图尔汗明白了活佛的意思,可又不敢相信,准噶尔部灾难原来从和硕特东征开始?可明军不是打过来了么?虽没继续往西,但也到了南面和东面,这也是本汗坐定不安的原因,只是明军会那么好相与?只怕未必!
见汗王犹豫,活佛叹了口气,淡然说道:“汉蒙本是一家,何谈彼此!明皇仁爱,爱护蒙民,倡导佛法;反观罗斯,粗鄙不堪,贪婪无度,崇信邪神,不可不防!”
没谈相互实力相差悬殊,没谈黄金家族的丢脸行径,只谈两害取其轻;将两害之间的差异摆明,是说服人的一种常见手段,换个时间、地点说出,那就别有一番意味在里面。
依附强者也是草原各部的生存法则之一,一点就通的巴图尔汗想明白了事里,这就是“缘在东不在西”的解释;准噶尔部现在四周群狼环视,各自露出自己的獠牙,谁最先扑上来还真不好说,这其中最厉害、也是最讲人情味的自非大明莫属。
只是?准噶尔被盟在前,如今再去寻求庇护,非得掉层皮不可!
巴图尔汗在权衡利弊,活佛虽已出家脱离尘世,可藏传佛教的特性也让他将俗事看得比谁都清楚,哑然失笑道:“大明意在西域,任何人与事都不能更改这个不变的事实;以明皇习性,早日投靠还得分一杯羹,晚了怕连残羹冷炙都没有!强大如察哈尔、大金(后金),结果如何?那土默特部与科尔沁部不同的选择,如今他们的部众又都在哪里?”
投降罗斯人,背弃祖先信邪神?不行!不说佛祖不会放过自己,连长生天不会放过自己;学其他蒙古各部内附大明,做个安分守己的王爷?现在还真不是个好机会。
巴图尔汗思虑再三,没说什么话,俯首谢道:“听大师一席话,弟子心中忧虑解除不少,谢大师指点。”
权力是春药,不是什么人都拿得起,放得下!决意难下是常理,走出这一步需要无尽的勇气。
主持活佛内心叹口气,平静的回道:“南无阿弥陀佛!老衲今日多言几句,得闭关静修几日以慰佛心,望汗王海涵。”
内心已有决定的巴图尔汗走出喇嘛庙,看着明媚的阳光,出神的盯着迎风飘扬的经幡看了好一会,良久没头脑的说道:“通知各部,太师如果回来,直接送回汗庭。”
那位汉人?不是跑了半年了么?哪见得他!几位跟随而来的心腹觉得莫名奇妙,相互看看俯首领命而去;巴图尔汗没注意到这些小问题,终于收回自己的目光对着向自己跑来的长子走去。
两年后的崇祯十年夏,走投无路的准噶尔部向大明上表要求内附,巴图尔汗带着妻妾子女前往京城接受册封。
大明国境线大幅度西扩,直达原西伯利亚汗国、哈萨克汗国边境;一个巨大考验摆在大明面前:该如何面对罗斯人的骚扰?该如何有效控制住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
准噶尔部内附改变了大明西北边境的政治格局,大明直接面对哈萨克汗国与东进的罗斯人;西北广袤的地域人烟稀少,自然环境恶劣,不适合大规模开发;南边中南半岛得安南也已杀得不可开交,也已到瓜熟蒂落的时刻。
困难肯定是有的,刚跨进工业革命的大明怎么面对南北两路的同时进军?新成立的以李邦华为首的内阁遇到难题,目光望向紫禁城内的皇帝。
崇祯帝朱由检遵守了自己的诺言,从崇祯九年起没再“任性胡来”,按时上朝处理政务,不时参观京师周边的厂矿、企业及学校;但其真正的重心在修建铁路上,大部分时间泡在前朝右侧的皇家事务管理局办公场所;偶尔跑到中海边上的科学院,与那些金发碧眼的归化明人探讨如何在河流上架铁桥,如何在大山打洞等类似这些高深的问题。
随着内库的银子慢慢减少,铁路线是在大明各处慢慢延伸,以京城为中心的铁路线四处延伸:京津线已修好,效益良好,京哈铁路修到了秦皇岛,京广铁路北线修到了石家庄,南线长沙到武汉的铁路修了一半。
困难重重的的京九(包头)铁路卡在了昌平北面崇山峻岭,花了四年多时间才修过去,距离全线通车还得两年;京广南线从广州出发的铁路修到清远就徘徊不前进展艰难,两广总督府转而修建广州通往宝安府九龙半岛的铁路,遇到与宁沪铁路同样问题,南方纵横交错的河道问题使得桥资金缺口大;两广总督与江南总督都是德高望重之辈,座谈会上广东、江南富商纷纷解囊入股,这两条铁路变成了十足的“股份公司”。
铁路改变着沿线居民的生活,不少人看到了商机,此刻大明还不是闭关锁国百年的满清;巨大的利益面前,地方财团眼热,挖空心思想上马自己的铁路;不受待见的镇守太监成了香饽饽,可惜各地的钢厂产量有限,他们想要参与进来还得几年以后。
备注:
1、 准噶尔汗王巴图尔本名和多和沁,历史上在1635年,与顾实汗同时受封,为额尔德尼巴图尔珲台吉,因以得名,本文用历史名。
2、 铁路的建设问题,参照俄罗斯在1904年开始修建的西伯利亚铁路,全长近九千三百公里,历时十三年;大明在1636年(崇祯九年)开始建设铁路,为初次建设,需要技术、施工人员熟练度积累,时间会加长数倍。
1) 大明东西铁路动脉之一的威阿线(威海到阿拉木图),全长四千五百公里;崇祯十年开始建设,崇祯十五年,西安到兰州铁路通车,崇祯二十五年,威海到乌鲁木齐的铁路全线贯通,乌鲁木齐到乌苏的铁路贯通;崇祯三十五年,乌苏经伊宁抵达巴尔喀什湖边的阿拉木图铁路贯通,总建设周期二十五年。
2) 大明东西铁路动脉之一的京哈线(北京到哈密),全长两千一百公里;崇祯九年开始建设,崇祯十五年京张铁路贯通,崇祯二十年京九(北京到九原【包头】)铁路贯通,崇祯三十年,经过居延城的京哈(北京到哈密)铁路贯通,总建设周期二十年。
3) 大明南北铁路动脉之一的京广线,全长两千两百公里,横跨中原两大水系;崇祯十年开工建设,崇祯二十年,京郴线贯通,崇祯二十五年京广线贯通,总建设周期十五年;京广延伸线集库线(集宁经库伦、恰克图到北海总督区),全长一千五百公里,崇祯二十年开始建设,历时十五年,崇祯三十五年才修到到库伦,崇祯四十年才与从哈尔滨到忠节城的铁路在色楞格城(今罗斯乌兰乌德)连接。
铁路遇到小河架铁桥,遇到黄河、长江基本靠轮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