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秘密工作的人知道,谁都不能怨!
要怨!只能怨命数,怨自己没早点接上头,怨敌人贼心不死、贪心不矣。
话虽如此,可赵成不想就这么放弃血海深仇,哀求道:“卢将军!您就让下官去吧!”
卢象升又如何不知赵成怎么想的,断然回道:“不行!本将如果没有记错!你应该还有军职在身,军令如山!不能让更多的人无畏牺牲,陛下可在北京看着呢!本将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陛下在看着!赵成一下神色黯然,低头不语。
有血性!是条汉子!但离好的情报员还差点,还得再锻炼啊!
刚严词拒绝的卢象升似乎觉得这样不妥,忽然约带歉意的说道:“是本将疏忽了,该提醒东厂晚点接收锦衣卫在漠北的情报系统!要不……”
征北将军看似低头认错的话,让低头不语的赵成明白斗争侧残酷,自从踏进东厂的大门,生死其实已经不重要;
生死看淡、忠心为国,这才是帝国“头号王牌”成功的秘诀!也是情报人员的宿命,没有必死的信念还做不成这事!
他抬起头,感激的看着比自己年长不到几岁的将军,决然说道:“不!卢将军,您没错!要让敌人上当,一切就得如常!敌人没那么愚笨不堪!任何时候都要小心应付,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不错!难怪当年能在混乱不堪得山东冒头,心性再练练,绝对是好手。
卢象升用拳轻轻锤了赵成一下,开心说道:“能这样想,说明你前途无量!这次去库伦,哦!乌格尔!嗨!陛下赐名叫库伦,怎么这些名字都这么别扭!叫‘抚北城’就真那么不好?”
哎!这位军长,这是什么场合,能乱说话么?
边上的孙祖寿咳了一下,好心提醒道:“卢军长!慎言!慎言!”
卢象升感激看了孙祖寿一眼,又满不在乎说道:“嗨!没事!这话本将在陛下面前就说过!陛下当时还骂本将白考中进士,进士又怎么样?当武将就不错!现在本将不是‘征北将军’么!”
被这位皇帝近臣打败了,孙祖寿对此也有耳闻,不再拘泥小节,打着哈哈说道:“您啊!说不过您,哪像个书生,倒像个粗鄙不堪的老军油子!”
军油子!别人会把这话当做挖苦讽刺,可卢象升听了倒开心,点点头坦然承认,军油子怎么啦,谁做久了某件事不都这样。
玩笑过后该谈正事,卢象升象变色龙一样,收拢笑容看着赵成说道:“嗨!不说这些,在烈士面前还是要收敛点;赵成!本将答应你,打下喀尔喀蒙古,那些造反的头领任你处置!一定要让烈士们安心!懂吗!”
看着冰冷的双眼,赵成暗地佩服眼前这位将军收放自如,他的意思是什么?赵成知道自己最在意的一件事,眼前这位书生将军答应了。
赵成双腿一并、腰一直,挺胸收腹行礼,谢道:“谢将军成全!”
卢象升庄严一回礼,似乎是随意,似乎是安赵成的心:“别谢本将!都是陛下的臣子,做自己该做的事就可以。”
这?难道陛下也会赞同这样?
岂不是君明臣贤,盛世迹象?
盛世?大明现在兵强马壮,民富国强,当然是盛世!
有人陶醉,不能自己;有人专门打岔,讨人嫌!
孙祖寿悲催做总参谋长,劳累辛苦命,做了这么个角色;只见他不辞辛劳看了下怀表,找来参谋对了下地图;看着相谈甚欢两人,插嘴说道:“军长!该走了,要不今天的路程走不完!还练啥兵?”
对!还有正事没办!
卢象升很干脆的结束对话,骑上马,挺直身体大喊道:“皇家第七军将士们,打到库伦去,掀了土谢图部的老底!”
军长这么一弄,早做好出发准备的将士欢呼起来,上马往前开拔,士气不用说也高昂。
奇怪的是,那欢呼的口号喊着喊着,就变成了:“打到库伦,活做衮布!”
卢象升骑着灰马,听着满山的口号心里乐开了花,对身边的参谋长孙祖寿笑道:“呵呵!墙头草,这次看你怎么办?”
满山的欢呼,哪听清这位经常“出格”军长说什么;孙祖寿靠近身体,不停喊道:“什么?什么?军长您说什么?”
什么?老子赖得和你再说!老子要将喀尔喀蒙古这两位汗王折磨得欲仙欲死,后悔当初的决定,真当大明这么好糊弄?
大明日月旗引导下,骑马的明军快速通过克鲁伦河谷,挺进土谢图部领地;喀尔喀蒙古起兵反明,可人还没聚齐,明军就打上门来了,其中值得玩味的地方就多了。
面对明国大军压境,胖头领悲愤的喊到:有人要害朕,咱们内部有奸细!
乌格尔的蒙古人聚众闹事第二天,温度尔汗的卢象升就收到锦衣卫传来的情报,知道大事成矣的卢象升当日就派出了前锋部队;随后留下一个团保护温度尔汗安全,大部队陆续开拔前往;刚接替汗王的硕垒下发汗王令,调集车臣万余部众随军征讨叛逆,被安排在后跟随辎重部队前进。
乌格尔以东约百余里的图拉河上游河谷,戒备森严的明军营垒布满不宽的图拉河两岸,巡逻的明军来来往往。
远处的山口走来几个打着白旗的蒙古人,远远就被巡逻的明军骑兵拦住,不久就被蒙着着眼睛带入军营。
卢象升看着土谢图部和札萨克图部的使节,将两位汗王的求和信扔到地下,怒道:“什么?误会?大明的人就躺在克鲁伦河边,那难道也是误会?你们真当本将军的几万兵马是吃素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天朝大将军发怒,四位蒙古使节吓得忙趴在地上不停求饶,眼睛不停看着站立着得中年喇嘛。
中年喇嘛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出言道:“佛祖慈悲!老衲乃丹甘寺摄政桑杰结措,大将军能否听老衲一言。”
丹甘寺摄政?卢象升上下打量一番,看到桑杰结措手里的佛珠,灵光一闪,起身回道:“大师!您是出家人,怎么参合到这事里?来人,给大师看座,上茶!”
看来这位将军认出本尊的真实省份,这么多年了,终于看到亲人了。
桑杰结措礼貌的弯腰致谢,缓缓道:“佛法无边,出家不离世,普渡世间众人一心向佛,是佛家职责更是义务;藏传佛教与中原禅宗源出同门,只是教义解释有区别,不妨事!求同存异而已,可求同存异不代表要恶言相向、同室操戈。”
没那没隐晦,对话当中自然含有暗语,应该是锦衣卫的暗桩,这也台离奇点了。
卢象升不动声色吩咐道:“哎!这个本将军喜欢听,来人将使者带到隔壁帐篷,让他们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禀告本将军,没想通就请回吧!本将军和大师先谈谈佛法。”
几位卫兵将四位蒙古使节连拉带推的“请”走,桑杰结措突然单膝跪下,一拱手朗声说道:“在下李立,锦衣卫一处探员,向大将军致敬!”
哎呀!这如何使得,卢象升忙起身,将他托起,颤声道:“壮士请起,大明军中已废除跪礼,不用行此大礼,快请起!”
哪知李立早已泣不成声,久久不愿起来,好久才抬起头,艰难的说道:“卑职乃万历年间离国,前往青海一带执行任务,机缘巧合被恩师救助;从此遁入佛门,本无意再参与世间争斗,安心协助恩师宣扬佛法,也早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无奈即身为锦衣卫密探,又怎能摆脱这个身份,几年前锦衣卫的人竟又辗转找到卑职,通报了卑职家的情况,下达了新的潜伏命令;如今好不容易等来大明军队,卑职实在是忍不住啊!”
哎!孤身一人潜入敌境,这份忍耐不是常人可以承受,可以理解。
卢象升哪知道怎么安慰,想看看孙祖寿去安慰下,哪知孙祖寿更加不善言辞,这位硬汉站在一旁陪着默默流泪。
见此状态,卢象升只得半蹲着,尴尬的拉着李立一只手,不停安慰道:“没事!没事了!只是苦了你,苦了你了,大明对不起你啊!”
也许太久没能说中原汉话,也许太久不能敞开胸怀;李立摆脱将军大人拉着的手,两腿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大将军!大明没有对不起卑职,陛下也没有对比起卑职,当年是卑职自愿前往青海的;当今陛下和朝廷对卑职家人还挺照顾,是卑职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明!”
哎!密探长时间潜伏生活,压力太大,骤然释放感情,是会多说那么几句,无妨!无妨!休息下就好了。
以前与李若涟或常延兴聊天,时常会听他们说起这种状况,卢象升对此还是挺理解,小声安慰道:“不说了,咱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走,到后账休息会,休息会就好了。”
李立跟着卢象升起身,往后账走去,到半途才想起那是大将军的地盘,一下停住脚步!
卢象升笑道:“走吧!只有本将的帐篷才不会出事,去休息会,本将在外帐处理公务,不碍事!”
送走疲惫的李立(桑杰结措),卢象升看着还在伤感的孙祖寿,默默说道:“孙兄!咱们炮兵怎么样了,等了两天,应该快到了吧!”
啥?炮兵?
大将军的思维跳跃太快,孙祖寿一下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