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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十月底

    官享三代,爵泽六世。

    一人为官,可为三代谋福利。一人有爵,六世享福。大晋废除了前朝的伯,侯,子,男四等爵位,只留下“公”爵。

    “公”爵又分为国公,郡公,县公三等。大晋的爵位很有含金量,先帝就制定了“三代而降”的规矩。

    简单来说,假如你是一位国公,那么你儿子,你孙子都是国公,到你重孙子降为郡公,再三代降为县公。郡公,县公也是如此。

    不过这其中也有些不同,比如荥阳县公,闻喜县公,弘农县公等等,这些爵位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代表的意义。

    比如荥阳县公,它代表的就是朝廷认可的荥阳郑氏家主,天下郑氏最出名的那一支。

    此外,另一种爵位更值钱,它就是开国爵位。

    比如前并国公这个爵位,它就是李源几十年前跟着先帝一刀一枪,一血一汗,打出来的爵位,属于与国祚同在的一种爵位。一般来说,只要家里面没人谋反,这个爵位能一直传下去,虽然有三代而降的规矩,但是能传九代人,只要不是代代草包,皇帝总能给些封赏,基本上与国同休。

    所以说,国公是除了宗室王爵之外最高的爵位。正是因为含金量太高,所以现在皇帝都不怎么随随便便就给人爵位。

    像荡寇县公长孙晟,他平定西域,打败西突厥这样的功劳,皇帝也没舍得给他更好的爵位,而是封了他左武卫大将军。

    爵位和职位那个更值钱?

    当然是爵位了,爵位能坐在家里面收钱,还能享受贵族身份,还能传给子孙。

    职位能吗?

    职位不能。

    类似姜承枭的琅琊郡公其实不过是个过度,等赵王死了,他就会继承王爵。不过到时候,可能会降一些,比如变成两字王,或者郡王。

    想继续继承“赵王”,那是不可能的,不变王爵的概念暂时还没有。

    是故,李源这次最心疼的不是他被皇帝撸掉了巴蜀太守的职位,而是被皇帝撸掉了“并国公”这个爵位。

    职位没了还能走关系再谋一个,爵位没了可就难了。现在天下清平,哪有什么能立功劳的地方。他也不是窦家,独孤家,魏家那样的巨无霸关中贵族。一代不行,还能靠着深厚的家族底蕴崛起。

    从他爹李虎开始,他们李家就是关中中等贵族,到他的时候,好不容易走狗屎运娶了窦家嫡女,靠着窦家,随先帝建功立业受封国公。

    现在好了,被皇帝从头撸到尾,能和从前的靖国公比了。

    李源最后看了一眼长安城,叹息一声放下帘子,缩回牛车中,变得消沉起来。

    他觉得自己足够小心了,皇帝对关中贵族不满他是清楚的,当时皇帝不让他与长孙家联姻他立马同意,原因就是他怕被皇帝盯上。

    他很有自知之明,皇帝可能因为忌惮不敢对独孤家,窦家,魏家动手,但是对付他李家绰绰有余。因此他对皇帝的任何安排都没有意见,他都乖乖听话。

    胳膊扭不过大腿,更何况他在皇帝面前连根手指都算不上。

    但是千算万算,他还是成为了皇帝和关中贵族斗争的牺牲品。

    要说他家二郎可能会因为愤怒与那位赵王世子起冲突他是相信的,但是他绝不相信二郎敢动刀子去捅赵王世子。

    更何况,他还警告过二郎。出了事情之后,他不是没有毒打过二郎,让他承认做的事情。但是二郎被他打的浑身是血也没有承认,他就知道二郎没有说谎。

    加上皇帝把他从头撸到尾,他就明白了,皇帝这是杀鸡给猴看呢,用他来警告关中贵族。

    想起这个,他又有些恼怒,若是二郎不去这次秋猎,或许皇帝就没有机会找借口对他下手。

    但是现在想这些没有用了,老老实实回并县,在做打算吧。

    “阿郎,你不要怪二郎了,他绝不敢杀人。”夫人窦氏窝在牛车一角,抱着一个孩子,弱弱的开口。

    “我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李源很烦,他想着,要不是你和长孙夫人定下什么狗屁婚约,会闹成现在这样么。

    被李源这么一通吼,窦氏抱着小孩不敢说话。倒是那个孩子,目光丝毫不惧的看着李源。

    李源现在只希望他还能有机会重返朝堂,不然一家人待在并县很快就会落寞。

    皇宫。

    御书房,最近高句丽那边进贡了一批珍贵的花草,其中长得漂亮的被宫里面的女人分了,剩下一株枝桠疯长的雪松留在他这边。马上要进入冬季,雪松依旧坚挺的生长在盆栽中,政务繁忙间隙,给雪松修修枝桠成为了皇帝的消遣活动。

    “咔嚓嚓!”

    皇帝手中剪刀动的飞快,枝桠被修的很有条理,很有规则。

    一名内侍走过来,躬身道:“陛下,李源一家已经出了长安城,金吾卫在后面押送。”

    “嗯。”皇帝哼了一声,“都下去吧,让沈光进来。”

    内侍与侍候的宫女下去,一名身着武服的男子步入御书房。

    “陛下。”

    皇帝继续修剪雪松,问道:“琅琊郡公没事儿吧。”

    沈光道:“陛下安心,臣下手有分寸。”

    “你要是没分寸,朕饶不了你。”

    沈光憨厚一笑,又闻皇帝言道:“其他人都处理了吧。”

    “是的陛下,那天夜里,所有知情的已经全部处理,我们下手很小心,他们抓不住把柄。”沈光道。

    “是吗?”

    皇帝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沈光摸了摸脸上结痂的疤痕,惭愧道:“陛下恕罪,琅琊郡公的护卫不容小觑。”

    “是那个叫南霁云的?”皇帝直了直腰。

    “是的,除了南霁云之外,其他人也都不容小觑。”沈光道。

    皇帝道:“你没被他认出来吧。”

    “陛下放心,我一直带着斗笠面罩,他不可能认出来。”

    皇帝点点头,剪掉雪松长出来的枝桠,转身看着沈光,指着盆栽道:“朕剪的如何?”

    沈光看了一眼,叹赏道:“巧夺天工。”

    “马屁精。”皇帝笑骂一声,低头看着盆栽,眉开眼笑道:“这样一剪,果然好看多了,也规矩多了。”

    最近赵王府出了点儿事,赵王世子,琅琊郡公姜承枭被女干夫捅了一刀窝在床上下不来,据宫里面太医所说,这次琅琊郡公的刀伤虽然不致命,但是很有可能引发旧疾。所谓的旧疾,指得当然是之前那个病秧子的身体留下的疾病。

    贵族圈子里面纷纷对琅琊郡公表示同情,好不容易身体恢复健康,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儿,身体受伤不说,脸还丢完了。

    皇帝也对琅琊郡公表示慰问,赏赐了几箱子的珍贵草药给他补身子,但是大多数人表示身体能补回来,世子的心伤可能一时半会儿补不回来。

    而最让贵胄子弟们惊奇的是,赵王府居然还要在几日后与荡寇县公府举行大婚。不少人都觉得,那位让李二郎一怒杀人的长孙氏娘子很可能已经不是清白身了。

    不少贵族子弟再次对琅琊郡公表示同情。当然,大多数人都想着,李二郎一定是长孙氏的女并头。可怜的琅琊郡公,还没成婚就被长孙氏戴了一顶帽子。

    对于外界的传闻,荡寇县公府表示都是以讹传讹,长孙家的姑娘清清白白不容他人诋毁。赵王府则非常的安静,没有任何的声音传出来。

    不过知情人表示,赵王暴怒之下砸了原并国公府。更有知情人表示,李二郎已经被赵王偷偷给做了。更离谱的人说赵王世子已经死掉,长孙氏嫁过去就是去成“(min)婚”,或者陪葬的。

    赵王府,姜承枭的小院子。

    他跪坐在软垫上,身前摆着一张桌案,桌案上的香炉中袅袅升起熏香。身上披着大袄,手中抱着小炉子。隔着几步远,就是外面的走道,再外面就是已经秃秃的桃花树。

    十月底京城已经飘起了小雪,他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屋子里面看雪。

    他的头发没有束起来,随意披在肩膀上,眸子清淡如水,脸色也十分平静,看不出来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但是,他腹部哪里确确实实被捅了一刀,不过伤口不深,没有伤及内脏,所以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几日京城百姓吃的瓜都是错的,因为那天晚上的当事人只有他一个……不对,还有南霁云和吴山惠两个。因为其他人都死了。

    那晚发生了什么呢,在他教训完了李安民之后,一伙自称并国公府家奴的人找上他们,双方互殴起来,结果他们没打过,被对方打晕了过去,然后自己的家奴和对方的家奴都死的差不多,他自己也被对方打晕,然后补了一刀。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见李安民,所以外面吃的瓜都是假的,根本不是李安民捅了他一刀。

    他之所以没有站出来辟谣,那是因为他醒了之后,案子已经被皇帝定了,他也被强制放在府中修养。

    事后他就更不打算站出来辟谣,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家奴打不过李安民的家奴。

    那天晚上出现的那伙人根本不是什么家奴,他虽然眼拙,但是对方动起来很明显有着军阵一样的配合,而且动手直达要害,往往一招毙命。

    他这边根本挡不住,更何况双方打那么激烈,金吾卫居然一点不知道。更重要的是,他不相信李安民一点脑子没有,他更不相信对方打得那么狠,只为蹭破他的一层皮。

    结合最近得到的关于李源一家的处置,他基本上明白了幕后黑手是谁。他父王息事宁人的态度也间接告诉了他,这事儿背后不简单。

    再说,处置的是李安民,他为什么要翻案。唯一让他可惜的是,他父王居然没有断掉这门亲事,着实让他很是郁闷。

    端起香茗轻轻吸了一口,这时候南霁云出现在廊下,单膝下跪,“主人,顺国公府回信。”

    “拿进来吧。”

    南霁云起身,将信放在桌案上。他额头裹着一层白布,那天晚上他的家奴都死的差不多,只剩下南霁云和吴山惠两个人坚持到最后。

    “伤怎么样?”姜承枭放下香茗,接过信件。

    南霁云羞愧道:“主人恕罪,霁云以后一定加倍练武。”

    “除了你,以后的护卫也是一样,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姜承枭心有余悸。那天晚上被人打晕过去的感受真的很差,他不想再体验一次。

    “属下明白!”

    这次出了事,最担心的除了赵王府的几个亲人,应该就数炽繁了,为了避免她担心,姜承枭很早就写了一份信给她,让她放心。

    打开信,尉迟炽繁在里面嘱咐他一定要注意修养身子,而她也会在府中斋戒为他祈福。现在他即将大婚,尉迟炽繁却是不好再约出来见面了。

    而且,他父亲可能觉得出了这事儿他会逃婚,所以这段时间一直禁止他离开王府,算是变相的软禁吧。

    不过他也没有出去的打算,因为这个时代成婚是个很麻烦的事情,他也不想到时候骑马去迎婚,因为他现在可是长安群众口中的“苦命”人。

    好在,因为被捅了一刀的关系,现在外面都知道他身体不好,引发了旧疾,所以他便顺水推舟,这次做个甩手新郎。

    前几天长孙家来人郑重的告诉他,长孙氏并没有如外界说的那样不知廉耻不是完璧之身,甚至还拉来了宫里面的太医作证,长孙氏的守宫砂还在,仍旧是处子。

    而因为他身体的关系,长孙家对这场婚礼也没有其他硬性要求,他们到时候会把长孙氏嫁给他。至于婚礼的过程,两家合计之后,能省的流程基本都省了。

    轻轻拨弄着纸张,他莫名的叹息一声,到最后还是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想想就让人很不舒服。

    “霁云,琅琊郡公府那边修建的怎么样了?”

    皇帝在武和坊那边赐了他一套很不错的宅子,不过年久失修的关系他一直没过去,而是让麦叔找了工匠过去重新休整一番。

    “差不多了,主人大婚之日应该可以进去入住。”南霁云道:“主人,我们以后要离开王府吗?”

    轻轻的拨弄着桌案上纸叠的小青蛙,他嘴角微微一笑,“是呀,总不能成婚之后还与父王住在一起吧。”

    虽然住在一起无伤大雅,而且王府也足够大,但是他不想了,不想留在这里了。

    “走的时候记住把院子里面的桃树都移栽过去,该带走的都带走,家奴护卫也不要从王府里面挑了,到时候从外面买一些吧……唔,就照着之前让你挑选梅花人的标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南霁云重重点头,“属下明白,琅琊郡公府是主人的琅琊郡公府。”

    姜承枭欣慰的笑了,“霁云,你做的很好,虽然这次我们表面上受了重创,但是也让我看见了你的能力,吴山惠很不错,以后就留下跟着我吧,外面的事情你也要留心。”

    “属下明白,一定不会让主人失望。那天晚上的事情绝不会再次发生。”南霁云目光中露出一丝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