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陵王府,前厅,庐陵王萧应,拿着一个漂亮的瓷笔筒仔细端详,爱不释手。
旁边,恭候着的胡炜,拿出一个个漂亮的陶瓷盘,放在檀香木盘架上,构成漂亮的摆件。
这些瓷盘其实就是一个个碟子,只是其上有漂亮的图案,譬如花鸟鱼虫,山水风景等。
胡炜向庐陵王行礼:“大王请看,这是饶州鄱阳新安最新烧制的陶瓷盘摆件,每一个,都是一副漂亮的画。”
萧应见了之后,眼睛一亮,把手中笔筒放下,踱到面前,仔细端详起来。
胡炜向萧应介绍新瓷器,巧舌如簧,把一个个瓷盘说得是天上有、地上无,萧应看着漂亮的瓷盘,高兴得频频点头:
“好,好!”
“这是草民献给大王的礼物,大王若喜欢,草民往后,会带更多的瓷盘摆件来。”
萧应问:“下次你拿来的瓷盘,要钱的么?”
这问题很尴尬,也很蠢,胡炜笑道:“大王,如此小事,无需大王操心,太妃自会安排的。”
“好,好。”萧应笑眯眯的说,拿起一个瓷盘,小心摩挲着。
胡炜见其入了神,便没有打扰,又瞥见旁边一个中年人向他使了个眼色,便向萧应告了声罪,随那人走到外边。
那人是管家,问胡炜:“胡掌柜,今日带来的瓷器,果然是礼物?”
胡炜点点头:“小弟在大王面前,怎敢胡言乱语。”
“好,你这买卖,王府接定了。”
胡炜很识相:“太妃那里,烦请吴兄美言几句,小弟必有重谢。”
“好说,好说。”
两人笑起来,按说胡炜要给‘意思意思’,不过不方便在这里给,但胡炜是有名的守信,所以这‘合作’,没有问题。
胡炜看着厅内那行为和年纪明显不符的庐陵王,心中感慨:这就是报应吧?
庐陵王萧应,为庐陵威王萧续第二子,其嫡兄萧凭,当年因为犯了重罪被处斩,所以才轮到萧应当世子。
萧应之父萧续,于太清年去世后,谥“威”,世子萧应袭爵成了庐陵王。
萧应脑子有些问题,将近三十岁的人,言谈举止和七八岁幼童差不多,据说袭爵之后,看到王府库房里堆积成山的金铤时,还问左右“这能不能吃”。
左右回答“不能”,萧应便把手一挥:“那就都赏给你们了。”
若不是左右知道轻重,又有太妃管着,这些金铤当时就要散去大半。
也亏得太妃持家,管着王府产业以及收支,这几年来,庐陵威王搜刮来的无数财富,才得以保住。
即便如此,坐拥大量金银珠宝的庐陵王萧应,依旧成了豪商们追逐的猎物,想方设法用各种服玩器物,从这痴儿手上换取那金灿灿的金铤。
现在,王府还有太妃管着,等太妃走了,那做派奢侈的王妃夏侯氏当家做主,一定会把夫家的财富都给挥霍大半。
胡炜充满恶意的想着:若庐陵威王萧续泉下有知,见自己辛苦搜刮大半生的财富,被败家儿子这么花,大概会气得活过来吧。
他听人议论,说庐陵威王有这么个儿子来继承家业,纯属报应。
庐陵威王萧续,为高祖第五子,和昭明太子、先帝是同母弟。
萧续善骑射,膂力过人,平日里贪财好色,聚敛财富,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
其嫡长子萧凭则更加厉害,因为有父亲庇护,行事肆无忌惮,以至于放犯下重罪,丢了性命。
萧凭具体犯了什么重罪,落得处斩的下场?
外人不得知,但考虑到高祖向来宽纵、宠溺宗室,极少真的严惩宗室子弟,想来萧凭所犯之事确实是天怒人怨。
估计是公布出来有损朝廷、宗室脸面,连有司也不敢明说。
或许是坏事做得太多,所以庐陵威王萧续虽然妻妾成群,金银珠宝堆积如山,但儿子没几个。
嫡次子是个痴儿,却继承了王爵,明显没能力守住家业,胡炜觉得这位投胎来给萧续做儿子,就是来散去不义之财的。
萧应端详着瓷盘,胡炜在一旁陪着,不一会,王妃夏侯氏回府,来到前厅。
胡炜冷眼旁观,果然从王妃看着庐陵王的眼神中,看到一丝鄙夷。
王妃出身谯郡夏侯氏,即开国勋臣夏侯详的那支夏侯氏,夏侯详的儿子夏侯夔、夏侯亶兄弟,常年坐镇淮南合肥、寿阳。
奈何,出身不俗、年轻漂亮的夏侯娘子,嫁给一个痴傻、不知风情的宗室子弟,换做谁,都高兴不起来。
相比之下,这位夏侯王妃的妹妹倒是嫁得不错,至少嫁给了一个正常人。
夏侯氏见萧应笑眯眯的看着一个个瓷盘,发现这些瓷盘颇为漂亮,也来了兴致,胡炜赶紧上前介绍。
夏侯氏认得胡炜这个最近常来王府的商贾,也知道胡炜是给新平公打点产业的掌柜,能从饶州鄱阳,弄到不错的名贵瓷器。
这些名贵瓷器既有碗、碟、壶、杯,也有各种摆件,在建康可是供不应求,夏侯氏也很喜欢鄱阳新平的瓷器,对胡炜的说话语气明显柔和许多。
胡炜见王妃感兴趣,赶紧把带来的其他‘样件’拿出来,向王妃介绍起鄱阳新平瓷器的新‘产品’。
毕竟贵贱有别,他不可能靠近王妃太多,但胡炜嗅觉很灵,依旧从对方身上散发的香气中,闻到一丝不同的香味。
即目标人物所佩香囊的香味。
出现这一情况,只能是两人缠绵、忘情相拥,又不沐浴清洗,才会沾染对方身上熏香的香气。
关注庐陵王妃夏侯氏的行踪,是胡炜目前要执行的特别任务,现在他无需回去问手下今日跟踪结果,心中便有了数:
果然,你今日外出,又是与那人私通!
真相越来越近,胡炜按住激动,继续介绍着瓷器。
。。。。。。
午后,寒山,私第,一脸铁青的王,独自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一把小刀。
小刀薄且锋利,作为裁刀,譬如裁纸,或者开信封,而刀刃散发的寒光,让王的眼神倒映着凛冽。
自从先帝驾崩、皇太子去世,溧阳公主便为亡父守丧,为期一年,偶尔会去庙里上香,为父兄祈福。
方才,溧阳公主又出门,去寒山寺上香了。
本来没什么,合情合理,但最近一阵子,公主的行踪有些不正常,每次外出,似乎除了上香,还去做别的事情。
王是听仆人偷偷汇报,才惊觉公主行踪有些不妥,但无实据,也不好说什么。
便让仆人暗中观察,一旦公主出行,就偷偷跟踪。
跟踪了几次,渐渐确定公主出行不是简单的到寒山寺上香、为父兄祈福,还在寺中逗留,似乎与什么人碰面。
这额外的碰面,偷偷瞒着王。
王仔细琢磨过,溧阳公主在寒山并无亲友,也没有什么值得往来的命妇或者贵妇。
城内身份较高的命妇,就是新平公李笠的夫人黄氏,不过李笠夫妇出身微寒,溧阳公主没有与其交往的必要。
那么,溧阳公主到底私下与什么人相见?
溧阳公主貌美如花,出身皇族,气质高雅,才艺出众,王想到了一个可能:公主与人私通。
但不敢相信公主会这么做。
王认为自己样貌英俊,风度翩翩,身体健康、文采飞扬,出身琅琊王氏,对公主又不错,公主为何要...
按理,公主不该做出那种事情,然而娇妻行踪有问题,不由得他不多想。
有仆人匆匆而来,等候消息的王赶紧问:“是谁?有什么人先去了寒山寺后院?”
仆人奉命跟踪,此刻回来复命,但跑得气喘吁吁,话说不利索:“是、是...”
“是谁?”
“小的,小的、没有十、十足把、把握,公主、公主还没到寒山寺,但,但李使、使君,就是新平公,已经身着便服,进后院了。”
王闻言,几乎是从坐榻跳起来:“什么!!”
公主要去寒山寺,新平公李笠藏头露尾,先去寺庙后院了?
那就是说....
王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李笠出身微寒,没有什么文采,虽然确实身材魁梧,但样貌一般,肤色黝黑,哪里比得上我!
如此粗鄙武夫,你居然和他私通!!
还是在为父服丧期间!
王觉得难以置信,若不是仆人确定李笠已经微服出行、先抵达寒山寺后院,他真想把这消息当做笑话。
公主凭什么看上李笠?凭什么!
但他转念一想,想起一件事。
新平公李笠曾献钢琴,似乎擅长弹琴,新平公府有几首钢琴曲传出,溧阳公主听了,颇为喜欢。
并与新平公夫人联系,派了乐伎去学琴曲,学会之后回来再教她。
后来据说新平公陆续又有新作,溧阳公主又派乐伎去新平公府学习。
或许,就是因为钢琴曲,公主找到了所谓的知音?
王只觉怒火中烧,自己的娇妻,居然假借服丧的名义与人私通,私通对象,是一个出身卑微的粗鄙武夫。
服丧一年,不与夫君行房,却偷偷与人私通!
好,好!
王一脚踢翻书案,向外冲去:“快,召集人手,随我去寒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