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炮架起来!”
史进拎着滴血的三尖两刃刀,站在两具无头死尸间吼叫着。
他身后士兵们立刻蜂拥向前。
这些士兵中间是一辆辆架着投石机的炮车……
这时候投石机种类很多,实际上就连两个人使用,扔半斤重小石块的迷你型都有,也包括这种带车轮专门用于野战的,很快一架架小型投石机就在御街架起来,然后一块块十几斤重的石头在皮囊装好。
史进直接拎着蔡京的人头,装进了一架小型投石机的皮囊。
“赵官家,你的蔡太师来了!”
他嚎叫着。
周围士兵们一片哄笑。
“放!”
史进吼道。
十几名士兵骤然拉动绳索。
伴随长臂的扬起,蔡京的人头就那么飞上了天空。
而就在此刻,所有架起的投石机都在士兵们拉动下射出石头,一块块十几斤重的石头,和蔡京的人头一起划过天空,然后落在宣德门阙台上。
虽然这些石头并不大,和配重投石机的上百斤石蛋不是一个级别,但依旧给木制的城楼造成重创,首当其冲的两个阙台上随着一块块石头的落下,那些耗费巨资修建,专门用于显示大宋威仪的楼阁,在从天而降的重击下不断化为瓦砾和碎木。
不过这还不够……
很快一架需要三四十人拽绳子的中型投石机组装起来。
好吧,这的确是中型的。
真正大型的得一百五十人拉绳子,这就是人力投石机的劣势,不过相比起配重投石机,人力投石机的简单便捷也是后者没法比。
“上霹雳弹!”
史进亢奋地吼叫着。
他后面一辆刚刚到的马车上,一个士兵抱下个木头箱子,直接抱到了投石机的皮囊旁,然后打开箱子抱出一颗霹雳弹,只不过这个是廉价版,因为失蜡法铸造空心球成本太高,所以那些冶铁作坊的工匠们给常胜军制造了这种。
准确说就是早期开花弹。
用生铁铸俩半球,然后扣在一起焊起来。
不过还是没有木管引信。
这个也不需要,毕竟又不是火炮发射的。
紧接着那士兵把这个二十斤重的霹雳弹放进皮囊,拿出火折子准备点火,周围看热闹的立刻一哄而散,只有那些拽绳子的战战兢兢等待,不过他们的反应完全多余,这东西威力其实也就是个大号手榴弹……
“放!”
史进矜持地说道。
那士兵以最快速度点燃引信然后掉头就跑。
那些拉绳子的士兵毫不犹豫拉动绳索,带着引信燃烧烟迹的霹雳弹呼啸飞出。
包括那些官员在内所有人都在看着它的轨迹,然后它不负众望地正中右边阙台,不过因为引信太短,还没等真正落下,就在阙亭上空化作爆炸的烈焰,因为制造方式的限制没有产生几个碎片,就是一炸两半。然后两个生铁块在火光和硝烟中带着爆炸的速度砸落,一块直接砸进了阙亭里面,一块正中一名倒霉到了极点的军官。
好几斤重的铁块,被爆炸的力量推动真的堪比炮弹,这军官半个身子瞬间就没了。
然后血肉模糊的半截死尸倒下。
他是王宗濋手下的。
他周围那些士兵也都是,也都是渣渣们,然后这一幕让这些原本还能坚守的渣渣们一片惊恐的尖叫,立刻就开始了逃跑……
“殿下,宣德门守不住了!”
刘锜黯然说道。
的确,整个右阙台已经崩溃。
那些渣渣们一个个惊恐尖叫着不顾一切地往这边跑,王宗濋已经亲自前去镇压,但很显然没用,因为这时候城外的投石机后面,第二枚霹雳弹已经装上。这种东西虽然实际杀伤效果与成本相比低得可怜,但对于渣渣们士气的打击却真有效,如果都是他的部曲这样,他有信心凭借宣德门坚守到最后。
但这些……
不提也罢!
“信叔,孤与这大宋江山就全靠信叔了!”
赵桓可怜巴巴地说道。
他以为刘锜也准备抛弃他了。
“殿下莫慌,臣断不会弃殿下。
为今之计唯有撤离宣德门,留下这些在此暂时牵制,臣与部下保护殿下前往艮岳接官家一同突围。
如今杨丰已经率军出城,城内逆党也都已经进入内城,外城已无逆军,无非就是些民兵而已,臣所部皆精锐,足以保护官家与殿下突围,咱们向城西避开逆党防御的城北,然后夺金耀门出城去西京。姚古等人正率领西军赶来勤王,咱们与之汇合后,官家与殿下安全可保,剩下就是重新夺回京城,那个就非臣所能及。”
刘锜说道。
这些渣渣们完全带不动啊。
他宁可带着部曲保护赵家父子突围,也比跟这些渣渣混在一起强,他现在都有些怀念和王跃一起的时候了。
“对,殿下,纵然死守宣德门也已经毫无意义,左右都是拼死一搏,那还不如干脆突围。”
吴革说道。
赵桓深吸一口气……
“舅父,此处交由舅父与老师,孤去艮岳请陛下前来!”
他突然朝王宗濋喊道。
“殿下放心,臣等当与宣德门共存亡!”
跟着王宗濋一起镇压溃兵的陈东立刻喊道。
王宗濋和耿南仲面面相觑。
当然,他们此刻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
赵桓在刘锜和吴革保护下,迅速离开了宣德楼,而刘锜的那些也部曲同样撤退,包括吴革的家丁也一样撤离。
王宗濋和耿南仲明显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两人也想逃跑,但却立刻被陈东和那些太学生盯上,两人只好欲哭无泪地继续坚守,好在外面的史进并没有发现异常,这个老土匪明显对砸烂宣德门更感兴趣……
其实在外面看来,太子基本上就是等死了。
整个开封内外城都拿下了。
也就还剩下皇城和艮岳,相当于内城北部这一块,但这一块北边是外城,那里十几万民兵呢,所以史进这边并不急。
郓王也不急。
其实赵楷更喜欢这样,要是立刻拿下宣德门,把他哥哥抓住,他还得面对如何弄死的尴尬,但这样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他哥哥要是被石头砸死被霹雳弹炸死,那才是完美结果。总之就在外面快快乐乐扔石头,扔霹雳弹的时候,赵桓已经在刘锜和吴革还有两百多精锐的保护下,悄然离开宣德门进入大内。
而此时,城外激战正酣。
“前进,玛的,老子一个码头扛包的居然也能暴打节度使了!”
何进亢奋地吼道。
他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哄笑。
就在这笑声中无数神臂弓的木羽箭呼啸掠过,不断撞在一辆辆盾车的盾墙上,撞击声恍如冰雹击打,但即便是神臂弓射出的,也一样无法击穿木板和牛皮的双重防护。
而在盾车的保护中,那些常胜军步兵低着头,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再近些,十步!”
何进吼道。
蓦然间一声异样的呼啸。
紧接着他前方盾墙被一支恐怖的铁羽箭射穿,巨大的弩箭瞬间带着碎木飞出,他本能般一侧身,然后铁羽箭呼啸掠过,甚至箭尾铁羽都扫过了他胸前护心镜。而这床弩射出的巨箭随即撞在后面的盾车上,但因为力量耗尽只是穿透盾车,然后就那么卡在了盾墙上……
“老吴,没死吧?”
何进问道。
那盾墙后面紧接着探出个头,那张熟悉的脸上带着惊魂未定……
很显然没死。
“继续前进!”
何进满意地喊道。
他前面两个推着盾车的士兵同样带着惊魂未定继续向前。
而在他们前后左右,全是这样推着盾车默默向前的步兵,在这些盾车后面,还跟着弓箭手,长枪手,斧枪手,还有棹刀战斧之类乱七八糟,无数辆盾车就这样护卫着一万精锐步兵,在旷野上恍然潮水般向着对面的阵型靠近。
对面依然是拒马,盾墙,重甲步兵和弓弩手。
利箭不断飞出。
但却丝毫阻挡不住盾车的前进。
木板和牛皮的组合,足以抵挡除了床弩铁羽箭以外所有箭,尽管那些西军弓箭手的箭法都不错,但也只能把一辆辆盾车扎成刺猬,却极少能伤到后面的常胜军士兵。
抛射的箭倒是可以。
但这些士兵身上的重铠,又足以抵挡这种缺乏力量的箭,盾车阻挡最有杀伤力的,铠甲阻挡流矢,进攻的常胜军在箭雨中默默向前,双方之间距离,就这样缓慢而又坚定地不断拉近。
常胜军甚至都不反击。
弓箭手临阵快速拉弓次数是有限的。
没必要浪费。
他们都在等待最关键时刻。
然后一百步。
五十步。
……
最终距离定格在了十步。
何进前面的盾车那扎满箭的正面几乎顶在了对面的拒马上……
“放箭!”
他亢奋地吼道。
紧接着他举起手中臂张弩,猛然直起腰,就在同时对面盾墙后,一片惊慌的面孔出现,他毫不犹豫地瞄准了其中一张面孔,然后扣动扳机,木羽箭呼啸飞出。十步距离,弩箭精度极高,木羽箭瞬间正中那人面门,那人没有丝毫挣扎地倒下,何进以最快速度蹲下,在盾车保护中迅速为自己的弩装箭。
而就在同时,所有到达前沿的盾车也都纷纷停下,一直在盾车保护中的弓弩手和他们旅长一样,不断从盾墙后探出头,用手中弓或者弩向对面十步外的敌人射出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