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找打!”明白过来的田晏顺手操起一支扫掃,把田峻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追累了,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田晏靠在一根柱子上,使劲地喘了一会气,才对田峻“柔声”道:“小子,你过来,为父保证不打死你。”
田峻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对田晏道:“父亲,朝堂争斗,最忌脚踏两只船!非敌即友,非友即敌。你要是敌友不明,你就会被两方势力同时认为是累赘而放弃,甚至除掉以绝后患!之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么?”
田晏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昨晚为什么两边都不去赴宴?这不也是敌友不明吗?”
田峻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昨晚皇帝还没有下旨,你也尚未官复原职,我自然是要先和一下稀泥的。现在你已经官复原职了,就该露出豺狼本性……呃,就该摆明立场了。”
“那要如何做?”田晏又问道。
“婉拒张让,赴会陈府!跟随世家,不强出头!”田峻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十六字方针”。
“还不够!”成公英从花坛后转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再加上十六个字:离开洛阳,封疆一方,手握实权,暗中发展!”
田峻大笑道:“正和我意,知我者,成公英也!”
于是,“十六字方针”变成了“三十二字方针”——“婉拒张让,赴会陈府;跟随世家,不强出头;离开洛阳,封疆一方;手握实权,暗中发展。”
田峻的十六个字指出了当前的“生存”方式,而成公英的十六个字,则点明了今后的“发展”方向。
“生存”+“发展”=生存发展。
于是,一个草创的田氏集团开始“健康地运作”起来了。
……
该送什么礼呢?总不能光着手去的……
田晏从珠宝箱里拿了三对东珠,想了一下,又放回去一个,再犹豫了一下,又拿了出来,再想一下,又放回去两个。
“实在舍不得啊,只是吃一顿食而已,要送去一百顿饭钱,太不合算了!”
田峻走过去,将满满一小盒二十个东珠从箱子里全拿了出来。
“臭小子,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田晏张口就骂道。
“父亲,我这是抛砖引玉!”田峻寸步不让。
“这是砖头吗?这是东珠!”田晏厉声怒吼。
“投资!投资你懂吗?”田峻道:“我今天把这一盒送出去,明天十盒百盒就回来了。”
“尽胡说!怎么可能?”田晏斥道。
田峻看了看田晏硕大的脑壳,摇了摇头道:“今天你复官了,我也当官了对不对?”
“对啊,可咱得做清官!”田晏义正严辞地说道。
田峻无语,只是仔细地打量着他父亲那颗硕大的脑壳。
在田晏快要发飙的时候,田峻才说道:“我们明天摆宴,遍请朝中官员,庆祝父亲官复原职!后天再摆宴,庆祝你儿子我得皇上授官,再后天再摆晏,呃……,那个成公英,再后天用什么名义摆宴?”
成公英大笑道:“再后天让公子的岳父摆宴吧,反正夏公就一个女儿,收的礼也全是公子的。”
田晏大喜道:“太好了,没想到还可以这样玩!哈哈哈哈……”
……
当天晚上,田峻带上田晏,田晏带上厚礼,一起来到了司空陈耽府上。
陈耽是汉末大儒,历任三司(司马、司空、司徒),是士族世家的代表。本来这种宴席,是没有武将什么事的,都是文人之间吟诗作赋、跳艳舞喝花酒的勾当。
但这次设宴,却别有不同。田峻的战功和朝堂之上的表现,让老狐狸一样的陈耽意识到,这田峻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大才。对于这样大才,要么拉拢过来,要么趁早灭之!
所以昨天散朝之后,陈耽立即与孟彧、刘陶等人会晤,设下酒宴想要逼田峻表态。
可以说,名为日常聚会,实则是试探田峻父子的立场,看是否能拉拢过来,成为士族的助力。
结果,昨晚派出请人的陈仕,被成公英给忽悠去了娼馆。刚得知陈仕没请到人时,陈耽也是很生气:你不来就不来吧,干嘛把人往娼馆是忽悠?
可是,当陈耽知道张让派出的人也被忽悠去了娼馆时,陈耽晤着肚子嘎嘎嘎嘎笑了半天。
笑完之后,陈耽对孟彧和刘陶等人道:“田峻这小子鬼得很啊,担心他父亲的启复会出变故,先躲起来了不肯表态啊。”
刘陶道:“那如何应对?”
陈耽道:“他既然这么聪明,必不会成为阉党一系。大家尽可放心好了。明天直接把贴子送过去,他明晚必来。”
众人都将信将疑,至第二天下朝之后,便又早早地会聚到了陈耽府上。
看看天色将晚,众人都有些心急,忽听门房传来叫声:“田将军及田侍郎大驾光临!”
刘陶等人才松了口气,在陈耽的带领下,一起到中门迎接。
……
见面之后,众人互相祝贺一番,陈耽也将朝中诸人一一向田峻介绍。
很是热情体贴,让初次参加这种宴会的田峻,颇有几份宾至如归的感觉。
在与会的宾客中,倒是出现了几位“闻名”但从未见面的人物,其中有袁绍袁术这两兄弟,有后来身居高位的杨彪、王允,还有号称八俊中的的刘表、陈翔、岑晊等人。
酒至半酣,厅中便开始狂放起来,陈琳起舞做歌曰:
“凯风飘阴云,白日扬素晖。
良友招我游,高会宴中闱。
玄鹤浮清泉,绮树焕青蕤。”
一曲歌罢,众人都大声叫好,又有人怂恿蔡邕做诗,蔡邕也不客气,一边舞一边唱道:
“练余心兮浸太清,涤秽浊兮存正灵。和液畅兮神气宁,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无由生,踔宇宙而遗俗兮,眇翩翩而独征。”
歌声一落,众人都拍岸叫绝!
这时陈耽敲了敲桌子,对大家道:“听说田侍郎不仅勇武过人,亦善诗词,不知能否赋诗一首为乐?”
田峻嗟异地问道:“不知司空大人从何处得知我善诗文,恐是传言有误。”
陈耽道:“此蹇硕之言也,言田公子去面君前,曾吟唱一首五言诗,极是豪气万丈,动人心魄。”
田峻嗟异地看向陈耽。
陈耽解释道:“蹇硕虽是宦官,却非竖逆,与我等交情颇厚,故而知之。
田峻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晚辈当时心情激荡,随口胡诌而已。”
话音未落,便听到宾客中有笑声传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粗陋武夫,又岂能生出能写诗的儿子来?”
尼玛!
田峻心中大怒,抬眼望去,却是已喝得醉眼朦胧的陈琳!
田峻知道陈琳的话,也是这些在座的“饱学之士”平时心中所想,只不过,现在酒后吐真言罢了。
而且,他们也没说错,田晏对诗文一窍不通,原本的田峻也是一样。一时酒后失言说出来,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当彼此开个玩笑。
但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那就是打脸了。
尼玛,打俺爹的脸可以……呃,错了,打俺的脸可以,可你不该打俺爹的脸!
田峻心中愤怒,顺手拿起一坛酒高高举起,就要砸过去……
……
“啊!”
厅中宾客齐声惊呼。
再定睛看时,只见田峻尤自将酒坛举在空中,脸色一阵变化,瞬间又变出一副笑脸来。
随即,田峻扬声对众人道:“陈前辈这样说话,晚辈就不能不接了。今天就请众人做个见证,我便与陈前辈斗诗,谁输了,谁就把这一坛酒喝下去!”
已经半醉的陈琳一听斗诗,立时便来了兴趣,将自己案前的酒往前推了堆道:“加一坛,再加一坛。”
竟然有人敢跟陈琳比做诗?
“善!甚善!”
不怕事多、想看好戏的宾客们都乘机齐声叫好。
陈耽本想阻止田峻出丑,见事已至此,只好做罢。
田峻也不客气,把酒往厅中央的桌子一放,又将陈琳的酒拿来放在一起,然后,大声吟道:
“天兵下北荒,胡马欲南饮。
横戈从百战,直为衔恩甚。
握雪海上餐,拂沙陇头寝。
何当破月氏,然后方高枕。
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
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
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众人听罢,皆暗暗称奇,随即又大声叫好。
陈琳一楞,也大声叫好,随即道:“有关征战北疆之赋,本官也做得一首。”
说罢,也高声吟道: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
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
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
男儿宁当格斗死,
何能怫郁筑长城。”
此诗一出,厅中宾客尽皆拍案叫绝,大叫:“好诗好诗,一句“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荡气回肠,极尽豪迈!”
田峻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陈琳如此厉害!
不管了,只好接着抄袭:
“”燕台一望客心惊,
笳鼓喧喧汉将营。
万里寒光生积雪,
三边曙色动危旌。
沙场烽火连胡月,
海畔云山拥蓟城。
少儿甘为投笔吏,
论功还欲请长缨。”
话声未落,大厅中欢声雷动,宾客们都亢奋不已,使劲拍打着桌子,大声叫嚷。
更有一些喝得半醉了的二楞子,将酒杯愤然砸在地上,口口声声待天亮之后,便要去学那班定远,投笔从戎,征战疆场,搏他个封妻荫子,名留青史!即便是战死沙场,也要像那马伏波一样,马革裹尸,千古扬名!
陈琳站了片刻,痛快地大笑道:“田侍郎大才,本官输得痛快。”
说罢,就摇摇晃晃地向中间放酒坛的桌边走去。
田峻见状,忙笑着答道:“岂敢岂敢,折杀晚辈也,这两坛酒还是该我喝。”
说罢,将一坛酒抱在手中,又将另一坛抛给田晏,一仰脖子便灌了起来。
田晏其实也不傻,知道田峻这是给陈琳台阶,便也豪气干云地举起酒坛,一阵牛饮,顷刻间便将一坛酒喝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