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钰道:“若太上皇后没有旁的吩咐,奴才便回乾元殿复命了。”——乾元殿,那是朗润园的前朝大殿,相当于宫里的乾清宫。
九贝勒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原来不是喜啊……”亏她还特意叫如鸳带了些滋补养胎的阿胶、燕窝去。
昭嫆暗道,九贝勒进宫请安倒是勤勉得很,有因他是皇后亲表弟的缘故,他的妻妾往桐华殿走动得也十分频繁。因此九贝勒才会晓得皇后进来疲倦、不思饮食这些症状。
宜太妃也是一脸的遗憾:“皇后身强体健,臣妾还以为这回一定是有喜了呢。”说着,她叹了口气,“皇上子嗣不丰,自打登基后,虽说后宫嫔妃多了不少,但也只添了一位阿哥和一位公主,反倒是不及藩邸时候喜事来得多了。”
——阿哥便是恬妃李芳树所生的六阿哥弘星,公主便是谨嫔完颜氏所出的五公主楚姚。
昭嫆笑了笑,一脸不以为意:“皇帝朝政繁忙,自然无暇分心后宫。何况敦嫔不是有孕了吗?再过几个月便该临盆了。”
宜太妃依旧有些踌躇的样子:“就算敦嫔有福气,这一胎生的是阿哥。那皇帝也不过才七个儿子,连太上皇的一个零头都不到,也难怪太上皇他老人家不悦了。”
昭嫆暗自“切”了一声,玄烨那老家伙,对晚辈何曾“悦”过?在藩邸时候,阿禩宠爱郭络罗氏,玄烨就不悦得很,后来阿禩之意跪求扶正郭络罗氏,玄烨就更是不悦了!如今郭络罗氏的年岁已经不是适合生养的年纪,但阿禩对她仍然如旧宠爱,侍寝的彤史上,一个月里有半个月是在皇后处,玄烨就更更不悦了!!
玄烨只怕觉得,郭络罗氏这个女人,碍了阿禩的子嗣昌隆了!
甚至玄烨还嘀咕:“不能生了,就该推阿禩去年轻嫔妃处!她这个皇后当得,一点都不贤德!”
为此,连带着看宜太妃都不顺眼了。
所以宜太妃才如此唏嘘。
昭嫆便淡淡道:“太上皇年纪大,难免啰嗦些,你别忘心里去就是了。”
宜太妃面皮一紧,太上皇他老人家话,他岂敢不上心?这种话,也就只有太上皇后才敢这么说了!不过太上皇后如此疼爱皇后,倒是叫宜太妃安心了不少。
朗润园、桐华殿。
这殿名是廉清帝亲自取的,取自李商隐的诗:桐花万里关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为了应景,桐华殿周遭栽满了梧桐树,高或参天,叶生婀娜,随风婆娑,端的是一处清凉殿宇。
宜太妃扶着太监的手背下了肩舆,却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嫔妃刚刚从殿中走出来。宜太妃不禁眯长了眼眸。
桐华殿的太监连忙告之:“禀宜太妃,这位小主是钮祜禄常在。算起来是九侧福晋的堂姐呢。”
“哦?”宜太妃嘴角扬了扬,是他小儿子侧室的本家?然而眼眸中却不带丝毫笑意。
九侧福晋原本也在桐华殿,只因皇帝突然驾临,九侧福晋身为外妇,不便正面碰上,只得先行一步告退了。而身为嫔位的霍惜贝,当然没必要退避。只是她也不当电灯泡,寻了个机会,便跪安出来了。
霍惜贝忙屈膝一礼:“嫔妾给太妃请安了。”
宜太妃仔细打量了霍惜贝几眼,淡淡道:“长得还算齐整。”——但也只是齐整而已,宜太妃心里就纳闷了,皇帝怎么就宠上她了?不消说毓嫔的楚楚倾城之姿,就连恬妃、谨嫔、谧贵人之流也是比她貌美许多!
霍惜贝被宜太妃瞅得有些发毛,便忙道:“皇上在里头陪着皇后,所以嫔妾就先出来了。”
宜太妃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倒是个懂规矩的。”
霍惜贝看着这位骄矜的老美人,着实是颇有一股子威势,不愧是皇后的姑妈啊!
正当霍惜贝紧着弦儿的时候,皇帝陛下从桐华殿中走了出来。
宜太妃如变脸般瞬间绽开了一个大大笑容,笑着上前问了安。
阿禩也客气地点了点头:“皇后并无大碍,只是太妃既然来了,便去多陪陪皇后吧。”
宜太妃打量着皇帝面上并无失望之色,一颗心算是安了,嘴上连忙道:“皇后身强体健,又与皇帝如此恩爱,肯定能再生一位小阿哥的。”
阿禩脸一僵,他现在最担心就是这个啊!原本英兰若是有孕,他定是欢喜怀了,可现在他知道英兰竟是产后血崩而死,他真真宁可再无嫡子了!
宜太妃见皇帝脸色突然有些僵硬,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那句说得不对了
阿禩心下是烦躁的,忙道:“太妃快些进去吧。”又盯着旁边低眉顺眼装鹌鹑的钮祜禄氏……啊不,是霍氏,他淡淡道:“你,跟朕去乾元殿,朕有话要问你。”
“啊??”霍惜贝瞬间瞪大了眼珠子。她连忙向皇帝陛下,到底要问她啥,然而皇帝陛下已经大步走远了。
霍惜贝左看看右看看,宜太妃凉凉提醒她:“常在还不快跟上去?”这么个不伶俐的小常在,长得也寻常,皇帝怎么就看上她?宜太妃纳闷得抬头纹都多了三条。
“哦!!”霍惜贝这才回神,连忙提着裙袂,快步追了去。
宜太妃摇了摇头,这才进了殿中。
皇后郭络罗氏虽三十多岁了,但一直保养得极好,观之不过二十许的模样,一张脸蛋铅华染就,端的是艳丽无匹。宜太妃看看这张脸蛋,再想想方才钮祜禄常在那张脸,不由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这张美艳的脸蛋上此刻却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宜太妃忙笑着上前,很是安慰了皇后一通。
郭络罗氏叹着气道:“想来是我没这份福气了吧,倒是叫太妃为我操心了。”
宜太妃忙笑着安慰道:“太上皇后生十九阿哥的时候,比你年岁还大些呢!皇后这般得皇帝喜爱,何愁不能再生个阿哥?”
皇后笑了笑,不复多言,不过心情瞧着是好了些的样子。
宜太妃这才将话题转移到了钮祜禄氏身上:“我瞧着,那个钮祜禄常在,长得也不怎么样,人也有些呆笨,怎么皇帝竟青眼了她了?”
若提及旁的嫔妃,皇后少不得会泛酸,但这个钮祜禄氏嘛……皇后笑着道:“许是她性情温吞、为人老实,才得了皇上几分宠爱吧。”
温吞老实?这四个字若是落在昭嫆耳中,只怕要消掉大牙了!这霍惜贝,分明是闷骚污女好不好啊!!
唉,谁叫霍惜贝如今的皮囊是钮祜禄氏那副老实人的脸孔?而钮祜禄氏入宫多年,当真是没有比她更安分温吞的主儿了。甚至有孕的敦嫔都特意推了她出来承宠,不就是看上她这幅平淡长相和平淡性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