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慢了一步，蛇妖身体缠上一道灵风，被吸到了另外一边，王秉轩的乾坤袋里。
骷髅气得想骂人，但又见主人在旁边盯着，只得作罢。
“很好，现在物归原主……”
王秉轩一边系紧乾坤袋的绳子，一边对苏凡说道：“苏先生快问问他，这鬼界是怎么回事？”
“嗯……”
苏凡摸着小鬼的头说道：“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吃够吧？”
饕餮鬼点了点头，接着摸摸肚子张开大嘴。
“好，如果你还想再吃的话，得先把之前吃的东西都吐出来，如何？”
对于第一次吃到阳间美食的贪吃鬼来说，以前吃的那些东西与垃圾无异，所以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苏凡的要求。
紧接着，在苏凡王秉轩以及骷髅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饕餮鬼开始了他的表演。
大地狠狠地一颤，整个空间泛起了一大圈的涟漪。
一砖一瓦，一楼一阁，一城一池，一山一河……仿佛此间天地变成了一张宣纸，无数水墨从他口中喷出，黑暗世界被乱七八糟的填满。
我去，这也太浮夸了吧？
紧接着，又是有节奏的摇晃传来，引得周遭地动山摇。
那些楼宇高山，仿佛长了脚的巨人一般，朝着不同的方向移动过去。
就这样，万千宫阙拔地而起，长街小巷重现世间……庞大而诡谲的鬼城耸立在苏凡的面前。
“和你猜的一样，果然这个家伙把整座城都吃了。”苏凡压下心中的激动，扭头看向沉浸在震撼中的王秉轩。
“是啊……”
王秉轩回过神来，看了眼写着‘九灵鬼域’的牌匾，向城门走去，“走吧，我们进去吧。”
与五方鬼界同为第一层的九灵鬼界，城内的布局方面与五方城并无太多相差之处，是一座宜居的城市。
但由于占有的资源不同、管理方式不同、以及地理环境的区别，这座鬼城比上一座要小不少。
城里静悄悄的，没有鬼影窜动，想来是饕餮鬼还没有来得及把他们吐出来。
王秉轩对苏凡说道：“趁那些阴差还没有被吐出来，我们赶紧坐传送阵离开这里吧。”
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现在离开，确实是最佳的选择，但苏凡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鬼界的传送阵，他已经坐过两次，然而每次都没有到达幽冥鬼界，反而把他们送到了一个怪异的地方，充满了不确定因素。
他来鬼界的目的，是救皎若，而不是来寻找刺激，上两次或许是由于运气好，传送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万一这次直接传送到一堆罪孽深重的恶鬼中间怎么办？
所以说再坐传送阵之前，必须是做好充足准备，鬼族身份、鬼气、鬼族容貌三者缺一不可。
尤其是鬼气。
“我们还是等饕餮鬼把这个城池里的鬼魂都吐出来吧。”苏凡说道。
……
昊天宗。
雨点淅淅沥沥地下在昊天宗的各个山头上，朦胧的月光里蒙着一层看不透的黑烟，让原本皎洁的月光变得诡异非凡。
巨大的雨点打在血泊之中，像是红色的湖面荡开涟漪。
风声、雨声、嘶吼声……声声震耳。
刀声、剑声、施法声……声声欲聋。
但在蒋厉踏入昊天宗的那一刻，浓浓的黑暗如浪涌般侵袭而来，刹那间，整个昊天宗上下只有小吉祥一人能自由活动，散仙及以上，或是渡劫期及以下，都如一尊尊冰雕一般，彻底冻结。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刻的诡异。
小吉祥不知所措，茫然无措地望着自己身边的师妹师弟、师姐师兄、师父长老。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能够自由活动，但我奉劝你一句，放弃吧。”
全副武装铁甲的武士，脸上戴着铁皮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双比铁还要冰冷的眸子。
挂在腰间的乾坤袋，装着二百九十九个昊天渡劫期修士的神魂，只要再加上面前这个女孩，刚好凑够三百个。
他缓缓拔出的长刀，长刀的利刃上缠绕着黑色的死气。
“可恶！”小吉祥咬着牙，紧紧盯着眼前那个全服武装、浑身包裹在黑雾之中的男子，眼里满是凌厉。
她缓缓地运动双臂，俯下身形，双手流转，而后脚掌蹬地，向蒋厉扑杀而去。
在功法的加持之下，她的双手浮现晶莹的黄色光芒。
面对如洪水般涌来的威压，蒋厉缓缓地举起手中的长剑，死气像水那样沿着手臂流动，附上整个刀刃。
时间的流逝似乎都变慢了。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方缓慢世界的空间禁制，无论小吉祥的速度多快，多复杂，都逃不过他的这一刀。
长刀缓缓落下，但在小吉祥看来，这柄刀刃的速度已经超出了肉眼所能看到的极限。
如果她再不做出改变，那大概率与他同归于尽。
怎么办？
必须做出选择！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吉祥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竟然硬生生的将身体侧向倾斜了一个细微的角度，刚好能避开这一刀的落杀。
蒋厉一刀斩破空气，面前空间的黑雾骤然消散，露出天空中，皎洁而明亮的圆月。
刀口落空，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而翻转手腕，逆转刀口，向上做出撩斩。
因为小吉祥正伸手抓向挂在他腰间的乾坤袋。
此刻，除非小吉祥立即放弃，将手收回来，否则整条手臂便会被刀斩断。
嗤！
皎洁的明月之上，飞过一截手臂，手里紧紧攥着一只乾坤袋。
而后是鲜血飞溅，落在晶莹的水面上，像是血红色的、花瓣般的印记。
蒋厉反手握着刀柄，缓缓走近小吉祥，停在血泊当中，血液漫过鞋底。
小吉祥捂着一只断臂，额汗淋漓，面色苍白，牙齿紧咬的嘴唇沁出鲜红的血。
但她还是倔强地说道：“没有昊天宗，就没有我小吉祥……把师兄师姐们……还给我！”
乌黑的长发散乱地垂在地上，血液与黑黄的泥土夹杂混浊在一起，冷风比想像中还要更难熬许多。
是因为被淋湿了吗？还是所谓生命的流逝？
“你原本不至于这么痛苦的……”
刀锋垂直落下，撕裂空气，插入小吉祥的心脏。
他握着刀柄，感受到那颗心脏挂在刀上痛苦地跳跃，狠狠地扭转刀柄，血光仿佛瀑布。
眼前这个女孩倒在赤红色的积水里，渐渐停止了挣扎，眼中的生机骤然熄灭。
他拔出刀，附身捡起地上的乾坤袋，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个神魂的诞生。
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神魂从那个女孩的身体里冒出来，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口中呼出一道黑色的气体，缠绕在她的身上。
面对那些对世间还有所留恋的鬼魂，勾魂使者们往往会使出一些辅助手段，强行拘拿。
黑气一圈一圈地缠着，蒋厉的手里紧握着锁链，片刻之前他还是杀伐果断的刀客，现在他则是奉命行事的阴差。
但是，他等来的却并不是一道没有意识的神魂，而是一个身段玲珑，浑身包裹着魔化皮肤的女武神。
小吉祥从水泊里爬起来，胸前撕裂的伤口自动愈合，断肢也恢复如初，没有一丝疤痕。
嗯？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小女孩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刚刚她明明已经断绝了气息，断然不可能认错的。
难不成，她不是人类？
蒋厉看着小吉祥黄色的眼睛里，拉得细长的瞳孔，心里不禁诞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但他并没有像丧家之犬一样落荒而逃，反而面色一凛，拔刀向她猛冲。
四面响起了利刃划破雨滴的蜂鸣声。
小吉祥笑了，笑得很冷淡，像是嘲笑，又像是玩世不恭，让人分不清她单纯只是勾起嘴角，还是发自内心将情绪融入其中。
她随意地捏住了向自己袭杀而来的刀刃。
咔嚓——刀刃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她将纤细的长腿高高抬起，在蒋厉的铁面具反射之下，猛然砸落。
轰！
那是雷霆版骇人的恐怖炸响，整个后山的山体在小吉祥的重踏之下，下沉了一分，无数碎屑伴随着漫天灰尘冲天而起，覆盖住小吉祥威武婀娜的身姿。
烟尘滚滚，遮天蔽月。
等到灰尘散去，小吉祥依然站在原地，一只脚踩着蒋厉的头盔，将其死死地按进地面。
此刻，原本不可一世、威严满满的鬼界使者，只能颤抖。
“昊天宗是我的家，昊天宗的师兄师姐就是我的哥哥姐姐，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家人！”
小吉祥再次高举起腿，重重地踩下。
轰！
“那些哥哥姐姐们，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要勾走我们的神魂？”
地面如被撕开一般龟裂。
轰！
“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轰！
下一刻，脚下的鬼气忽然暴涨，蒋厉浑身的盔甲泛起了一层鲜艳的猩红。
他已经不能再忍耐下去了，他必须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否则今天可能会葬身于此。
“我要宰了你。”
被小吉祥捏碎的碎刃在黑气的缠绕下重新聚合，发出暗红色的光芒。
“为什么！”
面对暴怒而起的勾魂使者，小吉祥右脚突然发力，将重新聚合的刀刃再次震碎。
他的头颅再次与大地相撞，红色如退潮般逝去，在雨幕中，散发着浓浓的蒸汽。
作为掌握生死的勾魂使者，第一次感受到，踩着头顶上的那只脚，能让他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