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兰”号上所有能说话的船员都被审问了同样的问题,现在轮到“信鸽”号上的人大眼瞪小眼了。
“哈哈哈哈,爷爷我是不是回到清朝了,三妻四妾美如画啊,要我说,大家就从了命吧,从墨尔本到悉尼,从悉尼再到‘泽兰’号,你们是一天比一天蔫巴,这有什么不好的呢,去南极是背井离乡,去清朝也是背井离乡,左右不过是时间长了一点。”谢强倒是看得比所有人都开。“咱们就落户在澳大利亚,那几个土怂能是我们的对手?咱们就是本地的土皇帝。”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一向跟谢强要好的王斌也嫌他这话不太和时宜,“我父母还等着我回家娶媳妇哩,现在我要想再见到他们,还要活四百年。苍天啊,为何这么捉弄人”。
莫迪亚洛克方面的人倒是反应小了很多,应为他们本镇上拖家带口,实在是无所谓,不过想到在17世纪,英国人都还没光顾过澳洲,国家机关就这么没了?以后的日子要自己抗下去了。
徐致远现在头绪乱得不是一点点,很多问题等着他去解决,其一,接下来的行动是按照原计划继续向北到东南亚还是原路返回,其二,俘虏的这一船人货怎么办,毕竟咱们不是海盗,以后以什么身份跟荷兰东印度公司打交道。其三,今日所遇到的事情,该如何向委员会报告。哪一件事都不好解决啊你。
陈偲将所有俘虏船员捆绑好了扔在了“泽兰号”的船底,这艘船上自船长以下能活动的有共八十多人,当日战斗中战死了十几人。
徐致远召开了一次探险队全员会议,具体分析后觉得现在东南亚是不能去了,抢了地头蛇的货,还想去人家地盘销赃,这是老寿星上吊呢,另外这船人货也不能放走,按照莫迪亚洛克人的意思,现在欧洲人还觉得南方大陆是个贫瘠的地方,没人愿意去探索这里,要是俘虏放回去报告说南方大陆有一群英国海盗,荷兰东印度公司肯定会寻过来复仇。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将俘虏的人货带回墨尔本看押。
水手们用缆绳牵引住“泽兰”号,“信鸽”号加大马力向南驶去,一天过后,两船终于驶出了无风带。
“船长,他们这么快就驶出了死亡带吗?大副乔治不可思议地问道,他明显感觉到英国人和东方人张起了帆,这明显是有风作为助力。
“我觉得他们不是普通英国人这么简单,兴许领头的东方人是明国人,我去过日本,他们的人民个子矮小,也没有领先西方的火枪,而你知道,明国人总有许多出人意料的玩意儿。”保罗回忆起审问他的陈偲的模样,又想起起来一件事。
“现在明国大陆被鞑靼人占领了,鞑靼人逼迫明国人剃头,这些明国人肯定是被逼走的复国分子,我在巴达维亚和这些人打过交道。”
乔治想到巴达维亚那些明国人怪模怪样的发型,觉得船长的分析很有道理,“那么明国的复国分子和英国人勾搭到一起了?我的上帝,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是的,我们必须将这个事情报告给公司董事会,英国人和明国人私下里结盟了,虽然明国皇帝现在控制的省份已经不足原来十分之一,但是英国人介入后会怎么发展,英国东印度公司肯定会独占明国的货源。”保罗越想觉得可能性越大。
“我们也可以私下里找这些复国分子谈一谈,英国人给了他们什么好处我们也可以给,在亚洲这片海域,咱们的实力还是最强的,现在听说澳门的葡萄牙人也在打这个心思,我们不能落后了”。乔治想起了在巴达维亚的一些传闻,耶稣会士在澳门方面的支持下,已经让明国皇帝和皇太后受洗了,天主教的触角已经伸到了东方,新教信仰的荷兰人感受到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信鸽号回去的时候顺风顺水,但是由于断了一根桅杆效率下降了很多,于是信鸽号上的水手们登上了“泽兰”号,用泽兰号拖着信鸽号向南航行,在一个森林茂密的岬角,两艘船停了下来补充食物和淡水,并砍了一棵大树让“泽兰”号上的木匠做成了桅杆,这一耽误,又是半个多月过去了。
徐致远最近一直在“泽兰”号上练习传统帆的操作,说实话,在这一领域他并不如亚历山大熟练,为了能够学习,他时常将保罗和大副乔治放出看守的舱室以便交流,这样保罗也就有了接近明国船长的机会。
“船长大人,我的意思就是如此,英国人狡猾残暴不可信任,我们荷兰人才是大明皇帝陛下真正的同盟人选。”保罗乘英国人不在的机会偷偷和徐致远说了这些话。
徐致远对此不置可否,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却在心里暗暗消化了保罗的话,对东亚这块儿的形式算是大体上弄明白了,如今“我大清”刚屠了广州城,论感情将来委员会也不会和满清合作的,保罗的提议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他不能有任何表示,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关系,对中国政权的关系还需要委员会做最后的决定。
虽然徐致远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是他悄悄地给所有被俘军官改善了一下生活待遇,保罗和乔治甚至可以定时到甲板上放放风,虽然是蒙着眼睛,以防他们认出航道,不过对于这一转变,两人心下窃喜,徐船长还是动心了。
在接下来的航行日子里,徐致远借着给两位放风的机会常常聊一聊亚洲,欧洲发生的事,等到了基地的时候,可能他已经是所有人当中的17世纪通了。
莫迪亚洛克人也不是没有尝试和荷兰人沟通,但是荷兰人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就在这一年英国颁布了《航海条例》,英国人想通过此举打击荷兰的航运业,抢人饭碗如同杀人爹娘,现在英荷双方都在为战争摩拳擦掌,合作?开玩笑,和明国人还能虚与委蛇,和英国人只能誓死不休了。
两艘船在海上漂了一个多月,等到了墨尔本的时候,冬季已经来了,但是这里的冬天气温不是很冷,众人还能适应得了。中方探险队急于将成果报告给委员会,未到莫迪亚洛克便直接在菲利普湾脱离了“信鸽”号,“泽兰”号上的船员听闻明国人和英国人要分开,吵闹着坚决不和英国人一起,莫迪亚洛克只能同意先将俘获的船只和船员监押在西港湾,但是未经双方协商,任何一方都不允许接触船上的俘虏,以及处置俘获的船只和货物。
徐致远已经提前乘小艇上了菲利普岛,菲利普岛和他们离开的时候变化很大,他已经根本不认识该去哪里找总指挥了,还是遇到了在海滩边射企鹅的潘坤,才将众人带到了新的委员会总部大厅,由于东方石灰窑的建成和粘土矿的开采已经有部分建筑物用上了原始的水泥。总部大厅在原来会议室的基础上扩建,内部还是木石结构,外部粉刷了泥灰和白石膏,看起来通体雪白,清新淡雅。
王仁东听闻探险队回来了,并有急事汇报,不等手里的事忙完,便跑到门外等候,他见到徐致远的时候,徐致远肤色黝黑,头发膨成鸟窝状,胡须虬扎,更添了几分船长的气质。“快进来说话。”王仁东拉住徐致远的手进入大厅,摒除去闲杂人等。
徐致远咕咚咕咚两大杯水下肚,“总指挥,咱们这下麻烦大了,祖国……祖国没有了,不不不,不是,祖国不是没有了,她还在那儿,就是…变成了清朝。”
“什么?”王仁东只当徐致远发了失心疯。
“总指挥,我知道这难以令人接受,我也花了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你看到我们俘虏进港的那艘船吗?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只,你要是不信,到时候你一个个审问。”
王仁东感觉腿有点发软,赶紧扶好沙发坐下,缓了好久之后才问道:“是清朝什么时候?”
“1650年,顺治年间。”徐致远答到
“那明朝刚刚亡没几年啊,就清初这帮畜牲的操守,咱们回去岂不是得当成海匪巨寇给千刀万剐?”
“是呢,总指挥,清军刚刚屠了广州,我冒昧说一句,即便满清愿意接纳我们,乃至高官厚禄,咱们也不能投靠,到时候让大家做刽子手,是做还是不做?都是无辜同胞啊。”
“是,是,你说得极是。”王仁东连连点头,“还有其它办法了吗?难道我们五百多人就困死这里?”
“总指挥,我知道你还没能缓过来,我在船上和俘虏的保罗船长谈了很久,也思考了很多,这是个怎样的时代呢,肉弱强食!我们如果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就会被人大鱼吃小鱼,荷兰人,西班牙人,英国人迟早要来这里,况且我们还有一个人口体量是我们四倍的邻居,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安于现状,耽于乐土啊。”徐致远恳切地说。
王仁东毕竟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为人也有魄力,经徐致远这么一提点,心下也活络起来,时势造英雄,英雄也造时势啊,这五百多人未必就不能卷起一股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