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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3章 阵前劝降

    赫连韦伐行军驻营小槐里同日下午,远在秦州的段谷东北,董城之南,激战从晌午打响,持续到下午申时。

    夏军步兵七千余,分兵两千猛攻右冀,三千直击前军,试图将贺安平所部一举击溃。而贺安平身为主将,自不宜轻离中军,命前阵旅帅自行指挥,召刘伐奴至中军,耳提面命。

    “刘将军!此战虽敌众我寡,但夏军步阵不足虑,若能击溃其骑队,我军仍有获胜之机,现以你率部出击,你打算怎么打呢?”

    刘伐奴一指远处高耸迎风飞扬的狼头大纛,不假思索道:“某观战多时,早就发现其骑队损兵近半,已呈疲兵,唯那赫连叱干本部一直未出,必先击之,如此袭击左冀的两支骑队必定回援,贺将军便有了破敌步阵之机。”

    “咦?刘将军也甚有将才啊,此战之后,汝必能独领一军。”贺安平讶然一笑,意示赞许。

    此时,敌骑锋芒尽挫,每一轮直冲步阵都被强弩带来一波伤亡,左冀阵线虽撞出几块凹陷,但步卒虽被动据地防守,未经剧烈运动而体力尚在,还能坚持,可没有了大矟补充,迟早会被那战马冲撞的千钧巨力攻破。

    刘伐奴翻身上马回到后阵,山脚下洼地里,六百骑士兵们牵马以待,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刘伐奴一声令下,命步阵后撤一道四五丈空隙,手提丈八矟矛调度骑兵整队。

    待那两支仅剩四五百的骑队又一轮冲锋纵马而回时,率部打马疾冲而出,沿途绕开战场上一地的人马尸体,加速狂奔,直扑那赫连叱干本阵。

    杀啊……杀啊……

    这支生力骑兵势如奔雷,途中一支刚返归的夏军骑队立即调头阻截,但其刚转了一个大弯,马速全都减慢,而刘伐奴所部马速已提到极致,一个冲锋将其劈波斩浪般凿了个对穿,仍去势不减。

    两百多步外,时值壮年的赫连叱干精明干练,骁勇擅战,一下就看出了这支宋军骑兵的意图,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大为兴奋起来。在他看来,若能围歼这支宋唯一的依仗,其士气必遭致命性的打击,那时便胜券在握了。

    而且胡人用兵作战,往往有机便趁,也没有大军未分胜负,而中军必岿然不动的军事思想,反正步阵还有优势,赫连助兴如此想着,便大喝一声:“儿郎们!随某出战,歼灭此獠!”

    “歼灭此獠!歼灭此獠!”

    千余头戴野雉翎羽突骑帽,身穿袴褶,外披各种杂乱皮甲、铁甲,手持骑槊或长柄锤斧的杂胡骑兵们兴奋地大吼起来。随之其中军旗手高举的纛旗倒伏,全队斜向打马加速,以避锋芒反击。

    赫连叱干不但勇猛,且力大无穷,手持一杆长柄狼头大斧隐入阵内,刚率部前行百步,早已望见其动静的刘伐奴带着马队偏移方向,斜撞入其后队。

    一阵砰砰砰的闷响声中,前方人马乱成一团,不少敌骑战马速度未能提起,被这一撞纷纷人立而起,随之翻腾摔倒一片,前队锋矢部位的士兵们持槊猛持,敌方后队被截住一波波冲杀而过,瞬间损失一半,后面的见机得快,打马逃开才避免了噩运,但散骑就形不成战斗力了。

    “斩杀赫连叱干者,首功!首功!”刘伐奴狂吼,率队紧追不舍。

    就在这时,刚刚冲阵的两支骑队在后追赶,这恰好挡住了赫连叱干的去路,顿时他们自己人差点冲撞在一起,几乎贴近了丈许远错身而过,一时狭小的场地上,四支马队你追我逐,疯狂追杀。

    刘伐奴大急,心想:此时必须快准狠,速战速决,绝不能让赫连叱干将马速提起来,那时不但达不到战术目的,自己反倒会陷入危险连累步阵,被三支骑队鬣狗一样撕咬,绝不会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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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谷是一条二十来里狭长的山道,山道东北出口处的前锋营寨此时正遭到三四千夏军猛攻,战斗已趋白热化。而在山道出口之南一块狭小的盆地内,陆万斛与垣护之率部依山脚列阵,在其对面两三里之外却是从上邽赶来,翻过董谷山在此拦截的赫连助兴,所部也有约两万步骑,双方兵力相当。

    只是陆万斛麾下,除了亲兵骑从和斥侯队千余骑,也没有成建制的骑兵,此时又已接到段谷北口的求援,以及贺安平出战遭遇赫连叱干的消息,但若不能快速击退来敌,段谷营寨一失守,贺安平所部就可能陷入险境。

    赫连助兴是赫连昌庶弟,时年二十五六岁,自幼就随赫连勃勃征战,臂力过人,能挽四石强弓,骑射之技百步穿杨,是赫连昌的得力臂助,去年即是他在高平镇于战阵上射杀赫连伦,助赫连昌夺得了太子之位。

    如今局势,对于赫连助兴来说同样危急,他不是不想据段谷山道设下埋伏,但宋军前锋在这条险道设下了太多的明、暗哨,加上陆万斛来得太快,他没有时间了,只得选择在谷口之南决战。

    可此地并不是个理想的战场,盆地内只有方圆八九里,各两万多兵力的步阵展开都有点太过紧密,已无投机取巧的可能,只有步阵硬憾。地上丛生的蒿茅都被双方清除,可中心低洼处还有一条南北流向的董溪,只是水不深,没太大影响。

    这却让他带来的五千骑根本无从展开,派不上大用,赫连助兴干脆让各部骑兵小帅将战马拉往北面的溪谷内,留一千兵把守董溪口,万一顶不住可以由来路撤离。

    不过他并不担心战败,哪怕是退回上邽,陇西守军万余步骑很快就会撤回来,那时同样可以坚守,只要拖到驻守朔州灵武的赫连安路于南下支援,秦州谁属还不一定。

    赫连安路于是赫连勃勃七弟、尚书右仆射、东平公赫连已斗之子,官任朔州刺史、龙骧将军,去年才接替被杀的赫连伦上任,扼控贺兰山东西,以及南面高平镇之地,拥兵数万众。

    两方对峙了半个多辰,战场平整完毕,兵力部署妥当,眼见天色已近申时末了,都急于一战底定局面,不过赫连助兴事先观察宋军“陆”字将旗,得知是对面陆万斛统兵,心中有了别样心思,遂打马驰于阵前,呼喊陆万斛出来答话。

    “对面可是陆将军?汝兄陆万载在我朝出任镇北将军,吾父在世时一向待之甚厚,你我不若罢兵各退如何?”

    战场与敌将叙话,这可是为将者大忌,但陆万斛自忖从未与胡夏有什么交集,也就没了顾虑,留垣护之坐镇中军,率百十骑从打马而出隔溪两百步相望。

    自义熙十四年兄长被俘掠往统万城,陆万斛再无兄长的消息,闻之尚在心中又惊又喜,但赫连助兴想以此要挟罢兵,那绝无可能。

    “当年之战,乃吾兄命中劫数尔,汝父既加以宽待,某这里代吾兄谢过!”陆万斛横槊于鞍鞯,遥遥拱手抱拳,又道:“然则……公私不可混为一谈,赫连使君此言廖也,既阵前畏怯我军威势,何不早降?”

    “哈哈哈……陆将军!某好意与你为善,你竟劝降起来了,可问过某身后数万健儿?”

    “既如此!那便一战!”

    陆万斛冷笑着一手提槊,一手牵拉马缰调头,就要回归本阵,浑然不觉赫连助兴已摘弓搭箭,双腿一夹马腹在后追上来了。

    “将军小心!”亲卫们落后一步却是发现了赫连助兴的不轨不意图,连声大喝起来。

    陆万斛一惊,打马加速,回头一望就见赫连助兴已纵马斜冲过董溪,两手拉弓如满月正对准了自己,身后的亲卫们打马飞奔,就听一声弓弦崩铮鸣,“咻”的一声,一支白羽雕翎狼牙箭划破空气疾射而至。

    “啊”的一声惨嚎,身后不远处一名亲卫手捂脖颈穿透而出的箭头大叫,随之翻落下马。而溪岸处,赫连助兴并未放弃,再次张弓在阵前紧追。

    骑射并不是自己的强项,陆万斛没有理会,在亲卫的簇拥下飞马而回,直冲上将台大喝:“击鼓!两冀迂回,中路突进!中军待命!”

    随之鼓声隆咚,震得山谷内回声不断,宿鸟惊飞,百兽奔腾。赫连助兴一连射杀三骑亲卫,细眯着双眼,目光阴冷地盯了宋军大阵一眼,大为不甘地挽弓而回。

    随着宋军前阵与两冀各出兵一半,步步推进向前,夏军阵内也响起震天的鼓声,前排杂胡士兵放平槊矛,准备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