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谷城西二十里有蒿林山,西汉水南下流经簇,绕山转了一个直角形的急弯,山下有一道跨度长达十二丈的石拱桥,称蒿林桥,始建于东汉。
桥西有仓泉县,南北二门对开,北上可直达汉阳郡,出南水郡的祁山,也就进入了胡夏秦州境内。而桥东的山道较为狭窄,只在桥头倚山修建有蒿林驿,也是汉时的遗产,仇池氐人占据,倒也没怎么破坏,大体还保持原样。
仇池都督府接管后,自是划归了尉曹,军驿、民驿、民政都一把抓,连原本乱七八糟的郡也开始重新划分,其地划为修城郡,恢复骆谷城的汉时旧名上禄,治上禄等七县;固道郡治梁泉县,武都郡治翫当县。
高层虽能掌控,但郡县官吏、聚落族长还是氐人在担任,刘义符采纳郭叔融与杨镐、杨摹之策,症低层暂以氐人治氐,三五年之后再慢慢抽换,待收复秦陇之后,也还是要推行此策,以保证初期的过渡,太激进的策略只会引发动乱。
就在宕昌、邓至二羌南归的次下午,郭叔融与刘旷之、刘穆带着班剑侍卫在桥头迎候,不久桥西头那边,西秦使者四五百人赶着驮马队满载着杂货迤逦而来,后面还跟着成群的良马牛羊,约近万头之多。
鼓乐声声奏响中,驿站中的士兵和氐人吏开始忙碌起来,成队地抬出温汤饮水供使者饮用,并搬运出草料就在路边给牛羊照料,一时牛群哞哞,白色长毛绵羊咩咩而叫,喧闹吵嚷声一片。
西秦正使还是乞伏轲殊罗,副使却是另一名汉官,名叫金万邦,安定人,年四十来岁,长得又高又胖,一张黑脸看上去都油腻腻的,只是眼神很是锐利,眼珠骨碌碌直转,显得精明过人。
双方礼毕,互相再认识一下,寒喧几句便直接进了驿站洗手净面,歇片刻以待到上禄城西谒见,刘旷之与刘穆在大堂陪着乞伏轲殊罗的随从用茶,而郭叔融则引正副使者进了驿站官房,好先摸摸底。
“二位使者,秦王应该出兵了吧,进展如何?”郭叔融放下茶盏笑眯眯地问,他话用词甚是谨慎,毕竟西秦名义上是朝廷的藩属,又是盟友,这关系有点复杂,不好挑得太明白。
乞伏轲殊罗有些自豪地一笑,回道:“好教郭长史得知,吾父王八月初即率步骑四万五千出苑川,现已攻拔昌松郡进抵姑臧,只是我国连年有战,积储不足,故带来河西良驹两千匹,黄牛、耗牛与绵羊七千头,以换取军粮,若军械有富余,也可换取一些。年初所提之河曲种马一事,只待王师取水建立马场,使便立即送来,可保有千匹之数。”
郭叔融又惊又喜,心中一动,却皱眉道:“乞伏王子须知,由荆州转运辎重至此,沿途消耗极大,这价格不太好办呐!”
“这……使也能理解,价钱好,只是……还有一事……”乞伏轲殊罗似有些难以出口,转头看向副使。
金万邦立即接口道:“当年国先王据陇西襄武开国,不想至武元王中道败降后秦,复国后又遭不肖之侄乞伏公府暗害,虽据有苑川终不得收复陇西故地,饮恨而去。我王上位又逢赫连勃勃慈强敌,屡图陇西而不可得,就在王师抵仇池之时,昌弟襄乐公赫连助兴向太子请援,以陇西之地许之,从而撤兵紧守水,太子下无以抉择,故以我等为使,向郭长史请教。”
“你我既为盟友,自是无事不可谈!”郭叔融早已听出了话音,又见金万邦目光灼灼,哪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面上不露声色,和蔼地微笑道:“不知使者认为,如今的陇西该以何处为界呢?”
听出郭叔融有应之意,金万邦大喜,连忙道:“自当以新兴为界,太子下至仁至孝,并不贪图太多,只希望收回祖宗陵寝之地常年祭祀,还望郭长史替我等在陛下面前美言。”
“是极是极!若郭长史能促成,我等必有厚礼奉上。”乞伏轲殊罗连忙帮腔。
厚礼?某可不是贪财之人……郭叔融心如明镜,冷笑不已。
西秦开国之王乞伏国仁的陵地,确实在渭水之源的高城岭与鸟鼠山之间,但乞伏鲜卑又有火葬、葬之俗,虽崇汉礼也讲孝道,但对后之事并不会看得太重,这不过是借口而已,反正就是想要陇西。
汉时的陇西郡包括临洮、湟南、狄道之地,东以襄武为界,下辖十三县,但现今是以洮水之东的高城岭、鸟鼠山为界,东为胡夏,西为西秦,他们真要到陵地祭祖,并不妨碍什么,就是个喙头。
年初时双方密盟,乞伏轲殊罗并没提起,现在看来多半是太子乞伏暮末起了忌惮之心,因为宋军若北上收取秦陇,这对地域狭的西秦来,好就是倚仗,不好可就有亡国的危险,他们若拥有了陇西,南面就有了屏障,北面以祖厉川分隔,安全系数的确会大大提高,这就不奇怪了。
不过话回来,你一个王国体制不全,内部矛盾重重,兵不过七万,占有再多险地也是镜花水月,即是许给你又有何妨,但也不能让你这么容易得到,得有条件才校
更何况,若让陇西夏军撤归水,这不是给陆万斛、李德元制造攻城难度吗?得好好运作一下。
。。。。。。。。。。。。。
自泾阳西北的弹筝峡向南,有六盘山与陇山山脉相连,东西相通的有三处山口、关城,依次有陇城东北与街亭山口之间的安戎关,清水河谷之东的大震关,水之东渭水北岸陇山之间的安夷关。
在有东路军进击陈仓的同时,西路前军陆万斛率部屯驻西县,建立临时仓库积蓄军需,估计李德元中军次能到,便率前军沿漾水河谷北上,而贺安平、刘伐奴率八个旅近九千精兵先行,分南北二道而进,仅四行军一百八十里,大数战连场。
途中贺安平率一半兵力走北线,攻破上邽之南的柔凶坞,而刘伐奴走南线攻取了嶓冢山营寨,两线汇聚于段谷之西予以夹击,一举攻两千胡夏兵驻守的险寨。
累计斩首三千余级,缴获粮草兵甲、马匹驴骡无算,随直取上邽之东九十里的略阳郡治临渭县,以便打通安夷关,联络东路军协调进击。
临渭县在渭水之北的清水河与渭水交汇口东岸,三国时魏军大将张合屡次在此筑寨防备诸葛亮北伐,于渭河“V”字形弯道之南与段谷之东五十里修筑了一座董城,墙高三丈,周长八里,可驻军五千,以拱卫郡城。
因秦州东南有麦积山东西横亘数百里,自西县至段谷有一百四十里的山路,前军带有部分攻城器械与辎重,大概这就要到段谷,可前锋不能等。
因攻打仇池使得杨玄求援,这让驻守州治上邽的赫连助兴已有了防备,这凌晨寅时三刻,贺安平与刘伐奴留下两旅守寨,率六个旅经半行军,近董城之南十五里,正准备扎营,以待下午试探攻城,不料董城守军竟倾巢而出,大有趁前军未至而一举歼灭前锋之意。
自古行军作战,能野战就尽量不要攻城,以避免更大伤亡,在贺安平来简直求之不得,当即倚山选取一处自南向北微微倾斜的缓坡地形排阵,静待敌军到来。
可是很快贺安平就后悔了,三个都的斥侯骑队频繁出击扰,反复侦察,敌军出董城的远不止五千,竟有近万之数,骑兵就有三千之多,以五旅步卒很难扛得住。
可此时若想再撤回山坡据高地而守也来不及了,敌军步队在后方列战斗队形缓缓跟进,三千胡骑却先一步迫近,即将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