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虽积存量大再甩卖,加上后续也才卖出十几万缗钱,这与欠唐氏的帐目还相差太大,刘义符寻思着,或许还能再开发点别的商品卖钱抵帐,于是刘义符问:“市面上有白糖、冰糖么?价钱几何?”
“有咧!黑糖五十钱一斤,白粮八十,冰糖一百二十,就是豪族之家也吃用得少,中原与北方各地还是爱用麦芽糖和饴糖。”
刘义符一听,心情大为复杂,这年头虽禁止杀牛,但牛肉也才三十钱一斤,羊肉二十钱一斤,黑糖就是红蔗糖,竟然卖到五十钱一斤,这可不便宜,再默默一换算,一石黑糖就是两缗六百多钱,而一石盐才三百钱,这绝对是暴利。
可甘蔗的主要产地是广州和交州,且品种没经过改良,含糖量低,有的甚至熬不出什么糖份,如荆州这边有农户种的甘蔗就很容易出现生虫、空心或腐烂,所以卖到这个价格也是合理的。
竟然连冰糖都有了,没赚钱的空子可钻了,却不知《齐民要术》有没有记载,对了……写出此书的魏人贾思勰还没出生,貌似可以下令中府官员组织人手先创作此书,以推广农业。
想到这些,刘义符在心里暗暗记下,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便问:“因我方占据荆、益、宁三州矿盐、井盐产地,江东只能吃煮海所得的苦盐,那我们可以把矿盐、井盐的价格再提高一点卖往江东,或压低苦盐价格大量购进,再蒸煮一次发卖,这其中仍有利可图。”
“官家有所不知,因河东解盐的涌入,荆襄与巴蜀各地的盐价已有所下跌,民间已有私商暗中屯积贩往江州、南豫州以牟利,而江东各州因失去盐产地来源,海产苦盐价格都涨到四百钱一石,矿盐与井盐则涨到近五百钱一石,预计明年还会进一步上涨,中府确实要打击私盐,善加经营。”
唐辅之所以如此坦言,当然是因为刘义符西巡荆襄后,唐氏、宠氏、何氏、百里氏等荆襄大商已经能光明正大地插手盐、糖、粮、铁等官府专营的产业了,对过去同行私商当然不吝以打压。
不过中府机构不健全,刘义符也需要与几家大商合作,只待官制一升级,他随时可以收回官府专营的特权,当然也是为了更好地调控民生。
“好吧!这些物产营利的事就不说了,你算算中府以及雍州还欠多少钱款,今年的帐目结转一次吧。”
“雍州州兵所欠下的帐务,杨使君到任后已结清了,中府左、右司马、工曹、户曹、兵声曹一共欠下七十八万缗,以互市货物、算盘盈利充抵,加小额偿付,还欠三十八万缗。”
这数额巨大,唐辅所报的帐是大体上的,更细致的刘义符没有去算,想了想道:“这些帐里面,兵声曹花费是大头,包括梁、益、宁三州分曹吗?北雍州、司州有没有建立?”
“这些帐皆包含了五州兵声曹驿传密站初步建立的花费,唐氏商行就不再垫付后续的费用了。”
刘义符微微颌首,看了看坐在上首淡定饮茶的唐灵妃,话锋一转又问:“那唐氏商队从关中返回,有无带回唐毅在关中的活动情况?朕想知道赫连勃勃的胡夏国是如何划分州郡,其重镇又是哪些大将?”
“官家!军情密事自会在兵声曹内部通传,商队只从利益上来考量,并不关注这些。”
刘义符一听有些不满,据杜令琛上禀,胡夏国内刚平息了一场动乱,原因是赫连勃勃自背叛后秦姚兴后,修筑大城称为统万,取统御天下,君临万邦之意。又命工匠铸造宝刀,曰大夏龙雀,窃取关中称帝后更是志得意满,回师统万城,分封诸子镇守各地。
在强邻北魏的巨大压力下,勃连勃勃与同为南匈奴一族的北凉沮渠蒙逊联盟,西拒西秦乞伏炽磐,东拒北魏,向南从刘宋手中夺取关中,虽能立足稳据关陇,但国内官制与地方州郡一直都很乱,后秦降族与关西大族并不怎么服从,赫连勃勃是不得不行分封。
取长安祭天称帝之初,赫连勃勃就册封攻打关中立下功勋的长子赫连璝为太子,镇守泾州安定;封三子赫连昌为太原公,镇守秦州;封四子赫连伦为酒泉公,镇守朔州。
却封最无人主之相,以凶暴无赖著称的第五子赫连定为平原公,镇守雍州长安;封诸子中最为沉稳宽厚的二子赫连延为阳平公,镇守华州,以防备北魏。
冬月中,大概是在刘义符与檀道济战于义阳的同时,赫连勃勃生病,忽然对太子赫连璝很不放心,便征询臣下的意见欲行废黜,改立四子酒泉公赫连伦,不料这消息走漏,马上就传遍了胡夏国境内。
太子赫连璝一听说,立马率步骑七万北上,欲趁机兼并朔州,赫连伦也不是善茬,率三万骑兵自灵武南下高平镇,双方在此打了一场惨烈的遭遇战。
结果是全骑兵的赫连伦兵败身死,步骑混一的赫连璝大获全胜,就在战后放松的关头,突然被同时率一万骑兵潜行到战场附近的三弟赫连昌偷袭斩杀,剩下七八万部众也全便宜了阴险狡诈的赫连昌。
而赫连勃勃获知军情,发现这一把玩大了,差点气得吐血,迫于形势不得不装出大为高兴的样子,册封赫连昌为太子,以安定人心,而刚好转的病情却开始加剧。
正好这年冬天,夏都内、外城全部筑成,赫连勃勃骄狂自大,命以西城西门为服凉门,东门为招魏门,南为朝宋门,北为平朔门,可见其内心是自认为能与宋、魏分庭抗礼。
事实上,若非柔然此时南下,北魏说不定就会马上西征,刘义符会腾不出手,可现在形势非常有利,若能西击仇池,收复关中,那北伐就有了希望。否则,面对强势崛起的拓拔焘,没有关陇作为支撑,那不过是做梦而已。
想起这些刚获得的情报,刘义符的语气有些严厉起来,又问:“商队既是求财,那买家自然也不是小人物,胡夏国内刚历动乱,对粮秣物资需求极大,你们的货物都卖给了谁呢?”
“你们聊着,妾身去让店伙计换一壶茶来。”唐灵妃对这些事似乎兴趣不大,起身告退。
唐辅也就没什么顾虑,照实回道:“自然是卖给关中大族了,唐氏因与襄阳杜氏还有点旧情,与京兆杜氏家主杜迪也能搭得上话,所以这明面上的买家就是杜迪。而其实,杜迪在胡夏地位不高,因其有一族妹被胡夏尚书令赫连若门之子赫连叱干纳为妾,故得以官任京兆郡丞。”
这关系有点绕,刘义符喊停,命陈裨下楼去马车内取来纸笔,于条案上将唐辅说的事记录下来,好一会才皱了皱眉道:“也就是说,实际上的买家是胡夏尚书令赫连若门父子喽?这赫连氏与胡夏主是何关系?效忠的又是哪方势力?”
“赫赫若门就是赫连勃勃的五弟啊!”唐辅苦笑,又道:“而宠氏与蒯氏、韦氏的商队则是走的后秦遗族姚祗的关系,姚祗是太子赫连璝的人,赫连璝战死,自是一起改投了赫连昌。赫连若门父子则是看谁守镇长安就支持谁,所以是平原公赫连定。而杜迪既效力于赫连若门父子,又与移居于魏境的杜铨同宗,皆是晋初杜预五世孙。”
刘义符一怔,一边笔走龙蛇录事,一边疑惑地问:“这么说,京兆杜氏已效力于北魏了,你能确定吗?”
“某只知卖给杜迪的货物有相当一部份流入了魏境,其他不敢肯定。”唐辅小心冀冀地回道。
刘义符大惊道:“那唐毅在关中可是托庇于杜迪?司州兵声曹校尉韩峙又求庇于何人?不会已经暴露给杜迪知道了吧?”
唐辅摇摇头,表示无所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