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徵听后嗤笑一声:“他到底是忍不住了, 我以为他会一直忍下去。”
韩熠听到消息却是松了口气, 这眼看快过年了, 楚国的事情拖的已经够久,他担心楚王再这么沉得住气,颜徵只怕要没耐心了。
大秦又不是没有那个实力,只是想兵不血刃的拿下楚国, 如果拖太久,颜徵耐心逐渐告罄的情况下, 楚王是死是活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反正早晚都要打。
之前颜徵没动他大概率是看在韩熠的面子上, 韩熠对楚王还是有些心软, 不忍杀他, 这些颜徵都懂。
不过拖了这么久之后,如果颜徵想要说服韩熠杀掉楚王,韩熠大概率也不会反对。
韩熠站起来说道:“我去见见他, 你有什么想法?”
颜徵漫不经心说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不用管别的。”
韩熠点点头转身离开,一旁的高府令低声说道:“王上,楚王若是还一意推脱,中书心软怎么办?”
颜徵看着韩熠的背影忽然说道:“你说得对,我应该告诉阿熠, 新年之前出个结果就好的。”
高府令问道:“那……老奴去将中书请回来?”
颜徵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话都说出去了。”
其实有没有结果颜徵并不在意,他的确对楚王动了杀心, 只是想让楚王死的办法太多了,根本不用兴师动众。
颜徵之所以想要给韩熠一个命令主要是他太了解韩熠了,他的态度越是无所谓,韩熠的压力就越大。
他会害怕自己辜负这样的宽容,所以可能会逼迫自己今天一定要个答案出来。
而颜徵若是给了他一个目标,韩熠或许就会更从容一些。
只是这件事情颜徵不会告诉高府令,是以高府令自然也想不明白颜徵就算给韩熠下命令也是希望他压力别那么大。
事实上韩熠坐在马车上的确面色有些凝重。
他在思索楚王见他的目的,甚至开始脑内置景,开始模拟楚王说的话,争取无论楚王说什么他都能应对得体,顺便表达出他自己的意思——如果再不合作,他不介意送楚王去见阎王。
一旦下定这个决心,韩熠就强迫自己将之前那些感情全部抛掉,在两国交锋之中,这种无用的感情只会坏事。
他闭着眼睛思索着所有可能发生的对话,等到了囚禁楚王的庄子之后,他已经预想的差不多。
下了马车之后韩熠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颜徵居然给楚王换了个地方,现在囚禁楚王的地方环境看上去十分不错,唯一不太方便的就是出入需要乘船!
是的,楚王如今被囚禁在一座湖心岛上,整片湖很大,大到了韩熠一眼望不到边的样子。
他踏上小船,看到那个船夫第一眼他就知道这应该不是普通人,人高马大看上去身手应该不错,船夫行礼之后便操作着楼船往湖心飘去。
韩熠问道:“平日里你们都是用船出入?”
船夫低声回答说道:“是。”
韩熠问道:“岛上有几个人?”
“只有楚王一人。”
“只有一人?”韩熠有些惊讶:“那你们平日里是如何照顾他的?”
船夫说道:“王上有令,阶下之囚一切自便。”
也就是说楚王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只是韩熠不太确定这个自己照顾自己的程度到了什么地步,便问道:“饭食是你们送上去的吗?”
船夫说道:“王上说为了证明他对楚王没有杀心,也避免楚王食不下咽,我们只负责运送食材,其他都由楚王自己解决。”
韩熠:……
这可真够绝的,韩熠怀疑楚王还没饿死是颜徵放水的结果。
要不然就凭着楚王自小养尊处优,现在让他一个人生活,没饿死那可太神奇了。
韩熠又问道:“楚王没有尝试过逃跑?”
船夫应道:“试过,但他游不出去。”
嗯,想都不用想,船夫肯定不会把船留在这里的。
至于抢船,想来楚王应该打不过这个船夫。
想到这里,韩熠忽然有些迫切的想要见到楚王——想知道现在楚王到底过成什么样了。
一路到了小岛之上却发现这座岛十分小,除了一间屋子之外基本上没有多余的土地。
什么布景绿化更是什么都没有,从窗子往外看出去只有一望无际的水。
屋子自热是只能容纳一个人生活的大小,这个屋子恐怕还不如楚王当初的厕所大。
屋子再小却也算是五脏俱全,韩熠进去之后甚至还看到了灶台,而木柴就放在灶台旁边。
灶台上摆放着一碗颜色奇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饭食,那东西韩熠看了一眼之后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只是略微观察一番之后就发现楚王居然不在屋子里面,他刚觉得有些奇怪,便听到脚步声,一抬眼就看到有人从屋后走进来。
虽然一开始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但韩熠不用猜都知道那一定是楚王。
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饶是韩熠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有些错愕——一向干净整洁的楚王此时发髻略有些凌乱,身上穿着粗布衣服,裤腿挽到膝盖以上,袖子也挽到手肘的部位。
不仅如此,他的右手端着一个木盆,左手则提着一个鱼篓。
这样的形象如果不是确定这人是楚王,韩熠甚至会怀疑这是哪家的农夫跑这里来了!
楚王见到韩熠之后倒是没什么局促,打量一眼之后感慨说道:“多日不见,晸悦公风采依旧,哦,该称呼晸悦君了。”
韩熠听后看了他一眼有些词穷,半天才说出一句:“您倒是大有不同。”
他发现这个场景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他之前做的那些设想基本上都用不上了。
到最后还是要随机应变啊,韩熠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楚王虽然看上去落魄,却未见任何局促,含笑问了一句:“晸悦君觉得这样的不同是好是坏?”
韩熠定了定神说道:“我说没用,要楚王自问才行。”
楚王点点头,将手中的鱼篓放在灶台旁边,继而说道:“等等再谈,让寡人先将衣物晾晒好。”
于是韩熠眼睁睁看着楚王端着一盆衣物走到外面,十分熟练的将还在滴水的衣物晾晒在了外面的竹竿上。
韩熠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楚王不在屋子之内原来是去洗衣服了。
这样的楚王……很奇怪。
按照韩熠的理解,就算楚王被颜徵折腾的很惨,在自己来的时候,他应该还是会尽量保持一位王者的气度的。
更何况这次见面是楚王要求,他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打理一下,而不是用这样的形象出现。
难道楚王是想要告诉韩熠他比较随遇而安,就算颜徵给他的条件再怎么苛刻,他都无所谓,所以也不会答应韩熠的要求?
可是韩熠观察下来发现楚王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自然,仿佛他就该这么做,没有半分装腔作势的成分。
这就让韩熠有点搞不懂了。
楚王晾晒好衣物之后,又走回屋子说道:“晸悦君见笑,寡人就这两套衣服,浆洗过若不尽快晾晒,明日怕是来不及换洗。”
韩熠听着他自称寡人但是说的话却仿佛是普通百姓,甚至比一些家产不错的百姓还不如,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割裂,楚王没觉得有什么,他反而有些不自在。
那一瞬间,韩熠怀疑楚王这是故意在将他的军。
于是他装作见怪不怪地说了句:“楚王安贫乐道实属不易,不过衣物晾晒之时若不想褪色,还是翻过来的好。”
这个时代的染色技术不是那么发达,浆洗暴晒都很容易让布料掉色。
楚王听后愣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看自己晒好的衣物,回过头来说了句:“这些衣物颜色太深,浅一点也好。”
韩熠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你高兴就好。”
这句话绝对是中断聊天的杀手锏,而韩熠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想赶紧重启一个话题,这个话题实在太诡异了。
结果没想到楚王身经百战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晸悦君站着作甚?快快入座,你来的正好,寡人刚钓上一条青鱼,且等寡人将它收拾了,让你也尝尝寡人的手艺。”
这特么洗完衣服就开始做饭了?
楚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要不是怕落入被动,韩熠真的忍不住要问他到底想干啥了。
然而韩熠没问,他决定沉住气,一定要等楚王自己主动开口才行,如果对方继续这样漫无目的,韩熠完全可以直接离开。
谁有那么多时间看你表演!
韩熠一边思索忍到什么时候,一边看着楚王点火烧热了锅。
别说,点火这个步骤看上去还挺熟练的,至少没有冒出太多的黑烟。
点上火之后,楚王就将鱼篓里的青鱼提了出来。
此时那条鱼还十分鲜活,在楚王手里不断挣扎,楚王回头对着韩熠笑了笑说道:“新鲜的鱼,滋味还是不错的。”
韩熠瞪大眼睛伸出手喊了句:“等等!”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同时,楚王将手里的鱼直接扔进了已经烧热的锅里。
韩熠看着在锅里一刻不停胡蹦乱跳的鱼,一脸崩溃问道:“你就不能先把鱼宰了吗?鱼不清洗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