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韩熠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瘸子是怎么把一个正常人卖了的。
尤其是这个瘸子现在只能指望着这个人才能生活, 这里面是不是有他不知道的曲折故事?
墨求的表情是难得的冷硬, 他说道:“正常方法当然不行, 只不过他去找了奴隶贩子,从奴隶贩子手上弄来了药,你知道……有的非自愿被卖的奴隶经常会比较不听话,所以很多奴隶贩子手上都有这种药, 喝了就能让奴隶昏睡许久。”
行了,墨求不用说韩熠都能猜到后面的事情, 褚非长相不差, 年纪也算不上大, 还细皮嫩肉的。
如果再加上他曾经是驷车庶长的幼子这个身份, 想来会有很多人感兴趣。
看到曾经站在云端的人跌入泥中是很多人乐于见到的画面。
韩熠深吸了口气说道:“那个奴隶贩子……”
墨求说道:“这人没办法追罪, 他只是咬死了后来才知道这件事情,之前褚世英只是找他买药。”
卖这个药不犯法,至少在现在的秦国是不犯法的。
韩熠问道:“褚世英呢?”
墨求问道:“要把他抓起来吗?”
韩熠说道:“虽然他年纪大, 但按照辈分来说褚非更高一些,坑害长辈,这样的人留着做什么?”
“剩下的那些人呢?”墨求显然对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感。
韩熠沉默了一下,这些人……他不清楚都做过什么,所以好像也不好处理的样子,尤其是里面有很多是小孩子。
一旁的白韶说道:“这个应该交给褚非自己去决定。”
韩熠转头看向他说道:“我觉得褚非应该不太想见到他们了。”
白韶问道:“不见就可以当之前的事情不存在了吗?这是他运气好碰上了你, 如果运气不好怎么办?他会有什么下场?将来有机会难道他不会去报仇?”
“你这不都是假设嘛,实际上对过去的假设就代表着这种情况已经不会存在了。”
白韶看着韩熠,哼了一声说道:“天真, 算了,你先让人把他们都带来,我去看看褚非。”
“你去?”韩熠一脸奇怪,白韶又不认识褚非,过去干嘛?
白韶挑眉:“怎么?难道他一辈子还不见人了吗?你把人买回来是要供起来?”
韩熠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他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安排褚非吗?
一旁的墨求听了之后,忽然也叹了口气说道:“都尉,伯爵,郎君……我觉得吧……你还是去打铁吧。”
韩熠满脑袋问号得看着墨求:“你几个意思?”
墨求说道:“你这老妈子一样的性格跟打铁可太配了,打铁足够你操心,别人……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吧。”
毕竟打铁的时候形状是不是按自己心意出来的,过程是不是有偏差,这些都要小心观察及时补救,韩熠这爱操心的性格挺适合的,恩。
韩熠顿时满脸不善地看着他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你也该干点活了,好歹是墨家子弟,每天就做点跑腿的事情,你就不心虚吗?怎么就不学学小荇?”
墨求:????
我跑腿难道不是你吩咐的?
不过他还没有说什么,就被韩熠拽走了,这大概是墨求第一次体会到身为主家不讲理的话,你还真没地方说理去。
只是过了一会之后,墨求一脸震惊地看着韩熠,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墙又指了指韩熠,简直是不可置信——谁能想象堂堂伯爵在家里听墙角啊!
韩熠一巴掌拍在墨求脑袋上,满眼都写着:敢出声老子拍死你。
墨求蹲在那里没吭声,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就沦落到了跟人一起听墙角的地步。
韩熠也蹲在旁边侧着耳朵听。
这年头的隔音效果是真的不怎么样,尤其是奴隶所住的地方。
韩熠清清楚楚听到白韶冷冷问道:“褚非?”
对面没有声音,白韶开口说道:“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把自己弄干净换上这身衣服,伯爵府里不养乞丐。”
对面依旧没有声音,白韶也没有出来,韩熠等了半天,开始思索……难道白韶还要盯着人家洗澡换衣服吗?
过了没一会,白韶的声音又响起,他充满嘲讽说道:“怎么?不动?当自己还是金尊玉贵的小郎君等人伺候吗?”
韩熠听了之后有些蹲不住了,这不是揭人伤疤吗?
白韶说话做事从来都很有分寸,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褚非似乎还没有什么动静,白韶继续说道:“阿熠把你买回来不是看你这张死人脸的,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听话从此在伯爵府出身,要么我在找个地方把你卖了,伯爵府不养闲人,阿熠好心归好心,但我身为府里的管家,是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事的。”
过了好一会,韩熠才听到有另外一个人开口说道:“我知道你。”
那个声音很沙哑,听上去一点也不想褚非的,褚非的声音算不上天籁之音,但也不难听,而且只听声音都充满了阳光。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可能已经没有了那份阳光,可怎么也不该沙哑成这样。
然而房间里除了白韶跟褚非,似乎并没有别人。
韩熠动了动有点发麻的腿,决定换一个姿势。
白韶对他开口似乎也不意外只是说道:“知道多少?”
褚非开口:“家父曾派人查过你。”
韩熠:……
驷车庶长查白韶一点都不奇怪,毕竟是一直跟在韩熠身边的人,驷车庶长当时肯定是想先把韩熠给拖下水,这样也算是救了褚世英。
只不过……少年,你这么坦白的就说出查人家的话真的好吗?
尤其是白韶对自己的过去一直讳莫如深,韩熠为了不揭他伤疤也不曾问过,你这是在拼命找死啊。
白韶声音依旧平静:“既然查过就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阿熠很忙,并不经常在府里。”
韩熠听到这里挑了挑眉,觉得后面就该是威胁的话了,然而白韶说到了这里就没再继续往下说,搞得韩熠反而抓心挠肺。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不在府里的时候,府里也挺好的啊,没听说过下人被苛刻或者被欺压的情况。
主要是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墨荇是能看到的,这孩子不会帮白韶隐瞒。
韩熠觉得白韶留白大概就是为了让褚非自己去想,一般脑补才是最可怕的。
也不知道褚非是不是脑补了什么,他又开口说道:“我知道了。”
韩熠听到一阵声响,听起来像是侍从推着白韶的轮椅在往外走。
韩熠直接跳起来拽着墨求躲到了一旁的树后,白韶到门口的时候说了一句:“阿熠已经派人去捉拿褚世英了,想必你很快就能再见到他。”
这次还没等韩熠有什么想法,他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响声,继而他听到褚非用他那沙哑的嗓音喊道:“让他滚!我不会再见他的!”
韩熠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白韶却依旧冷静,他的脸埋在围巾之中,只留下一双粉红色的眼睛向韩熠他们藏身的这棵树看过来说道:“无论是报仇还是原谅,都需要你自己做决定。”
留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白韶离开了房间,只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又说了句:“记得,一个时辰,伯爵还等着见你。”
韩熠:……
他看着白韶冲着他们过来,只能尴尬笑着对他招了招手仿佛一只招财猫。
白韶过来之后问道:“这么放心不下?”
韩熠立刻说道:“没有,就是好奇你会怎么劝他。”
白韶莫名其妙:“劝他?我为什么要劝他?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能接受现实,他还不如早点去死。”
韩熠嘴角一抽:“你这想法挺特别的。”
白韶说道:“无路如何总是要面对的,逃避是可耻的。”
韩熠下意识的接了一句:“但有用。”
白韶:……
白韶没好气地看了韩熠一眼说道:“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心太软了。”
韩熠不置可否:“但也不是什么坏事对吧?”
白韶想了想自己,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可怜的,但仔细想想他好像跟墨荇、褚非又没什么区别,至少他在韩熠身边得到了平静。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道:“我听说你当初见到颜……公子徵就对他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兴趣,是不是因为同情?”
韩熠瞬间摇头说道:“当然不是!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他只需要别人的仰望。
白韶看了韩熠一眼,他听得出韩熠说的是真的,所以沉默了。
果然无论韩熠对多少人有同情心,多么可怜别人,又收留了多少人,在他眼里颜徵始终都是不一样的。
韩熠否认完之后,忽然感慨了一句:“好想去看看阿徵啊,不过昨天才回来的,今天再往宫里跑好像太勤快了一些,王宫又不是咱家后花园,不合适啊。”
白韶听着韩熠烦恼的抱怨,忽然觉得韩熠说得对,逃避可耻但是有用,他现在也挺想逃避的,只要不让他听到颜徵这个名字,怎么都行。
然而这个话题是他挑起来的,让白韶恨不得回到过去捂住自己的嘴,提谁不好提颜徵!
好在这个时候,韩熠派出去的人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褚世英。
如今的褚世英已经不见当初那副高高在上的贵族郎君模样,他现在看上去十分狼狈,比当初被马踩断腿的时候还狼狈。
褚世英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头发也披散着一缕一缕的,仿佛路边的乞丐。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散发着恶臭。
他被拖过来的时候,看到韩熠就大笑两声说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你来杀我了对不对?是那个贱人让你来杀我的对不对?”
韩熠捂住鼻子,一脸嫌弃,的确很想让人将他拖下去弄死算了。
主要是这个人的眼神神态都已经是不正常的了。
白韶转头说道:“把褚非带过来。”
韩熠顿了顿,还是没有反对,让褚非跟褚世英做个了断也好,快刀斩乱麻好过纠缠不清。
过不多时,褚非就被带了过来,他那张漠然的脸在看到褚世英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变化。
倒是褚世英看到褚非的一瞬间,眼神闪躲,身体也缩了缩,似乎在心虚。
不过很快他又转过头盯着褚非充满恶意说道:“呦,这才过多久就穿的这么好,看来你把咱们伯爵伺候的挺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九点……左右吧,听说家里停电,希望早点来电,阿米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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