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下,那门客见有人走来了,就端正地轻一叩首道:
“风拂夜暖,明月摘星长。
公子,欢迎。”
那个声音和仪度,俨然是位儒雅文人,和那些底层勾栏艺院的小厮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好诗。”
赵寒道,“来,咱们进去咯。”
他笑说着,就要带洛姜两人往里走。
门客的子微微一挪,挡住了上船的道:
“这位公子,看样子,您应是初到这扬州之地。
那不知,这明月楼的规矩,公子可否知晓?”
这意思,就是暗示要叩门金了。
后头,还有许多别的宾客,个个都是锦袍玉带的上流人物,拿着装着钱银的锦囊小袋,等着要上船去。
他们一见赵寒三人的样子,尤其是那个青衫随意的少年,许多人纷纷露出了不屑的神:
“这小子,怕是个没钱想来闲逛的主儿吧?”
“就是,也不打听打听,这明月楼是个什么去处?
瞧他那一副穷酸样,还想到这等繁华之地来,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之极。”
“老子还等着上去欢乐一番呢,没钱,就赶紧滚一边去!”
一时间,许多鄙夷喧闹的声音,在四周响了起来。
洛羽儿是清楚赵寒的。
这家伙,既然他都知道了没准备叩门金,还要过来,那肯定就是有办法的。
她看着赵寒,有些期待。
“喂寒老弟,”姜无惧也低声道,“这让咱掏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有什么法子,赶紧用啊。”
“没法子。”赵寒低声答。
“啊?那你刚才还……”
“怎么了?我就是想趁他们不注意,一溜腿跑上去,不行啊?”
洛羽儿和姜无惧:“……”
门客可是场面见多了。
他一看三人的样子就明白了一切,正想着怎么把人打发走,忽然一眼瞥见了赵寒的样子,和他的那青衫。
“这位公子……”
门客道:“冒昧借问一句,公子您可姓赵?”
“嗯那。”赵寒点头。
“那这位,”门客又看了看姜无惧,“可是姓姜?”
赵寒又点了点头。
门客有些愕然。
半晌,他忽然把袖子一整,朝赵寒三人深一鞠躬道:
“赵公子大驾光临,明月楼柴门得庆,蓬荜生辉。
恭迎三位贵客,上楼!”
他的声音端正规整,带了一种无比尊敬的意思。
两边,锦衣美人们也同时欠,嫩美妙的声音一起道:
“恭迎赵公子、三位贵客上楼!”
这一下来得有些突然,场面也很大。
四周的那数十上百名宾客,顿时愣住了。
尤其是那些对赵寒各种鄙夷的人,他们看了看那门客和美人们恭敬的样子,这绝对不是在开些什么玩笑。
他们不由得,同时望向了笑嘻嘻的赵寒。
这明月楼是什么地方?
整个扬州城里,所有风花雪月之地,就以这“明月楼”为最。
不只是这城内,就是这扬州一地、方圆数十上百里外,各种高官巨商、名人雅士,都对此楼趋之若鹜,奉为圭臬。
所以,虽然这叩门金非常高,可楼里的雅座,却依然一位难求。
这楼里的人,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
而眼前,这个姓赵的青衫少年,一看那打扮,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年轻人。
他何德何能,能被称一声“公子”,还受到这明月楼的门客,如此高等的迎接大礼?
难道,这小子是某位高官大人物的子弟,私服来访了?
一时间,喧闹鄙夷声全都没了。
宾客们各种好奇的目光,都投在了赵寒的上。
“寒老弟,”姜无惧也是不解,“这刚还要抢咱们钱的,怎么突然又变贵客了?解释下?”
“让你上楼你就上,多什么话?”
赵寒神秘一笑:
“我不说了嘛?
别人来要钱,咱们来,有人就行。”
洛羽儿顿时明白了。
这家伙,肯定是来之前又偷偷使了什么花招,早就把这明月楼的门,给“叩开了”。
那边,门客恭敬道:
“赵公子,您难得大驾光临,明月楼已备好了一份进门礼,您看……”
“这种粗重东西,本公子怎么拿得动?
给我的下人扛着就是了。
对,就是那个睁着大眼、满脸牢的小厮。”
赵寒指了指洛羽儿。
两位锦衣美人拿出了个锦缎袋子,好像装了什么名贵物事,沉甸甸的、递给了少女。
赵寒这家伙,竟然敢使唤我……
洛羽儿一努小嘴。
赵寒干咳一声,扯着捂着嘴笑的姜无惧,溜上了船去。
洛羽儿只好接过锦袋、扛在肩上,也想跟上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对门客道:
“这位先生,后头那个黑衣服的小哥,也是我们的朋友。
回头,还请您放他进来。”
门客连连点头:
“赵公子的朋友,那就是明月楼的贵客,我等一定尽心款待,一定……”
不远处,灯火下。
黑衣少年萧寻一个人站着,望着洛羽儿三人的影,走上楼船消失了。
就只剩下了那一大群的宾客,还一脸想不明白地,站在了那里。
……
……
楼船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中央是个大厅堂,堂中有个高台,高台四周摆满了各式酒桌。
宾客们一个个衣冠楚楚,饮酒对诗、畅快淋漓。
每张桌上,又有一位锦衣美人招呼着众人,还有许多侍女小厮垂首站在旁边,随时听候使唤。
那些客人们高兴了,时不时就掏出些金银打赏。
这些打赏,都是先交给那位锦衣美人。
美人接过金银礼物时,都会叩首做谢,然后再把东西交给其他的下人,拿到后面去。
这一切都是有礼有节,绝没有,那些街边小院里的谄媚奉承。
姜无惧一边走,一边笑看着道:
“哎呀,不愧是除长安之外的,大唐第一城啊。
这趟差事,值,啊哈哈哈……“
锦衣美人把赵寒三人,带到了一张华贵大桌前坐下。
一排侍女端着佳肴美酒走了上来,恭敬地放在了桌上,摆成了一桌宴席。
那宴席共有十种菜式,样样都非常精致,那色香味一看,就是少见的上品。
“恭请贵客用膳。”
锦衣美人叩首说道,侍女们也一起低头。
这一下,堂内宾客们的目光又被吸引住了,都望了过来。
“这……我没看错吧?
‘十珍宴’?!”
许多人马上都认了出来,那一桌的宴席是什么。
如前所说,这“明月楼”,乃是这扬州城里,风月之地的至尊所在。
它不同于那些卖的勾栏。
它是青楼里,品味最高的地方。
在这里待客的女子,个个都是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她们不卖,只和来此的恩客们,诗书应对、曲赋吟唱,享受那一宵的文采风流。
因而,能来这里的恩客,大多也都是文人墨客,各种名流人物。
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体之,而是为了寻找那些诗画意、知我懂我的,红颜知己。
而眼前这桌“十珍宴”,正是这明月楼里的上等贵客,才能享用的。
而所谓“上等贵客”,并不是说,你有钱就可以了。
他要么是位高权重的高官,要么是举世闻名的名士,要么是素有民望的巨商,这才有可能。
看这三个小子的模样,一个青衫随意,一个着个大肚子,还有个小厮。
嗯,这小厮看起来倒有些能耐,前的肌也不小。
可这顶多就是个,三流有钱人家的少爷罢了。
他有什么能耐,能享用这“十珍宴”?
有些宾客,是刚才在下面就看见了那“迎客大礼“的,他们心里的那个疑问,不由得又翻了起来:
这三位,尤其是那个带头的青衫少年,他究竟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