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
高石远道:
“赵兄弟那脑子,谁也猜不透。可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无惧你过来。”
高石远问姜无惧,你说一定要找到人的,那赵兄弟和洛妹妹他们人呢?
姜无惧说,我赶回来,就是要找高大哥你说这个事啊。
他拿出了,在吴晋宅子里捡到的赵寒的布袋,从里面掏出个信笺来。
信笺的面上,写着一些字:
“拾了此信的人,劳驾送到上邽县衙,交给一个叫姜无惧的人,袋中的银两是酬资,拜谢。”
“钱我收了。”姜无惧道。
高石远撕开信笺,拿出了一张纸。
那纸的质地,和赵寒之前给他的那张一模一样,纸上,也写着些歪歪扭扭的字:
“大胆,当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上邽,去了个远的地界。
临走还骗了你一道,留半张烧饼做补偿,扯平了啊。”
“饼我也吃了。”姜无惧道。
高石远没管他,继续往下看:
“大胆,我这次出来,本想着一个人走完这条路。没曾想一头撞进了这上邽城,碰到这么多人,还弄了这么多的事。
这‘人头鬼案’,可算是我这些年来办过的,最好玩的一个案子了。
不过我向你保证,这些乱糟糟的,很快就会过去。
那些坏人,终会有报的。
大胆你是个老泼皮了,我不担心什么。
就是羽儿那傻姑娘,脾气冲、心眼直,眼一瞪就要上去跟人干仗。
这几天下来,我想,她还会碰到些很糟心的事。
所以记住了,千万给我看好了她,不要让她再乱跑,再强出头。
要是她少了一根眉头,那将来再见着的时候,我可饶不了你……
哎算了。
咱俩还是别互相伤害了,毕竟她那一抬手,就够咱们受得了。
这信,你也别给她看了,省得她问这问那的。
要是,她真问起我去哪儿了,你就说你也不知道,不就行了?
好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总之,能在这儿遇到你们两个家伙,算我这辈子捡着了。看来老天爷这家伙混蛋久了,偶尔,也还是会仁慈一回。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
将来,万一你碰上有人找我,而这个人奇离古怪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那你就问他,‘你还没死啊?’
要是他答,‘你不也没吗’,那你就告诉他,我去了他说我该去的地方了。
谢啦。
寒老弟。”
高石远有些愕然。
“无惧,”他问,“今晚在厢房里,赵兄弟给你留了话,说万一城里出事,就让你们来找我?”
“对啊。”姜无惧答。
高石远回想着,赵寒写的和说的那些话。
高大哥,羽儿这个傻姑娘,以后就拜托你了……
一个人走完这条路……
去了个远的地界……
算我这辈子捡着了……
“赵兄弟他有危险!”
高石远道:
“无惧你在哪儿捡着的这东西?赵寒他人呢?”
姜无惧把自己在吴晋宅子里,看到那惊人的场面,都说了出来。
“这么看来,”高石远道,“赵兄弟他,怕是就在那黑洞里头。
这模样,要出大事啊。
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救他。”
他就说,咱们这些人里,只有无惧你会化外法术,你说该怎么做?
姜无惧说,我这法术,就是穷人家缸里的米,时有时没的。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跑回来找高大哥你的啊。
高石远想了想,那位安师傅还在外头。他虽然修为没了,可见识都在,应该会有办法。
他立即让人去叫了。
不一阵子,老仆安师傅,和一大帮的兵将都进了来。和姜无惧去找人的彭武等人,也在其中。
高石远把姜无惧的话都说了。
安师傅似乎有些动容。
他又仔细问了一遍细节,思索了好一阵子,一捋长须道:
“这,恐怕是‘天劫’啊。”
安师傅把什么是“天劫之数”说了,众人都目瞪口呆。
“那该怎么办?”高石远道。
“没有办法。”
安师傅摇头道:
“天劫不出,世间无人能问。天劫一出,世间无人能挡。
为今之计,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说着,他抬头望了上去。
夜空上,黑云海的中央。
圆月已经变成了一轮血月,那股血腥的颜色,好像就要滴下来,洒落世间。
“那就任由寒老弟他,死在那里头啊?
不行。
你们管不管,是你们的事儿……”
姜无惧想了想宅子里那个可怕的景象,使劲吞吞口水,又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我管!”
他一转跑了出去。
“哎大肥膘你去哪儿啊……”
怜香叫着,可姜无惧的影已经消失了。
高石远也想拍马赶去。
“你要去哪里?”安师傅淡淡道。
“救人啊。”高石远道。
“那这院子里成千上万的百姓,谁救?你答应过宗大人的话,谁来施行?”
高石远一愕。
他一抬头,望向山下那片火光冲天的城池,忽然一咬牙,举起刀来。
铛!
地上,一块大石被生生砍成了两半。
旁边,赫连英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好,忘了问无惧兄弟了……”
他走到那些灰衣汉子旁,向彭武道:
“彭兄,那位……洛姑娘,你们找到了吗?“
彭武摇头说,城里各处,县衙、官驿和小娘子的家都找遍了,没有。
赫连英脸色变了。
他长枪一振道:
“高大哥,咱们这就把乡亲们安顿好,立即杀回城里去!”
高石远点头:“梁虎,胡贼都收拾好了?”
“好了!”梁虎道。
“好,贾振,后院的军粮都找到了?有多少?”
贾振就在旁边:“回高统军,军粮是找到了,可是……“
“可是什么?”
“都被烧了。”
“什么?!”高石远眼一瞪,“谁烧的?”
“属下也不知道啊……”
贾振道,“我去到那粮仓的时候,火都烧到半边天了。属下想找人救,也来不及了。”
好不容易夺下来的军粮,全没了?!
“是不是胡贼烧的?”赫连英道。
“不可能。”
高石远道:
“要说从前,胡贼来劫掠了就走,那烧粮食还可以理解。可这一次,他们是要长占上邽,以此为据,进而夺取秦州陇右。
他们大军那么多人,粮食就是命根子,护着还来不及,不可能烧。”
“不是胡贼,”赫连英道,“那也绝不是咱们的人。
攻进来前,咱们就下了严令,一定要护好粮仓,任何人不准乱动。
而侯良景的人,这可是他们侯家的产业,就更不会了。
那会是谁烧的?”
高石远思考着。
突然,他眼光一冷,扫视着周围的众人。
那些人里,什么表都有。
安师傅捋须淡然,梁虎恭敬站着,彭武表严肃,只有贾振低下了头。
后面人群的里头,曾谦站在那里、发着呆,好像在想着什么。
他那位怀孕的夫人,被老婢女扶在一旁坐着,已经哭得没有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