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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案情的大突破

    来人是独孤亮,他冲到长案前,对着独孤泰单膝一跪道:

    “早该这么做了,父亲,您欲图大事,儿子我万分拥戴。

    我愿做先锋、马前卒!”

    独孤泰走过去,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啪!

    他一记重重的耳光,把独孤亮打得捂着脸,满脸的难以置信。

    “谁叫你回来的?”独孤泰道。

    独孤亮的脸色渐渐变了,那股憋了不知道多久的气,在此刻,突然发泄了出来。

    他突然站了起来,一瞪独孤泰:

    “为什么我不能回来?

    这么多年,你除了打我骂我之外,什么都不让我学、不让我碰,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

    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凭什么你就能颐指气使,呼风唤雨。

    而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待在那穷乡僻壤的山沟里,默默无闻,了却一生?

    凭什么?!”

    独孤亮喊叫着,那张俊秀的脸几乎都扭曲了。

    隆的一声,墙上的洞口又打开了。

    “刘通。”独孤泰道。

    “在。”刘通站在洞口。

    “我之前让你把他送到乡下去,他怎么又跑出来了?”

    “独孤大人,公子他硬要从村里闯出来,小的身份卑微,又怎敢……

    “把这逆子绑了押回去,派专人、当重刑人犯看守。要是这一回,再让他走脱……”

    一丝寒光,在独孤泰的眼里闪过。

    刘通浑身一抖,马上低头道:

    “是。”

    “凭什么?凭什么?!”独孤亮狂喊着。

    “凭什么?”

    看着眼前愤恨的年轻人,独孤泰的脸,严肃得如同寒夜:

    “就凭你是我的儿子,我独孤泰的儿子。”

    ……

    ……

    上邽城郊的一条巷子里,都是破瓦寒窑。

    穷人家的小孩子们,一个个脸蛋脏兮兮地站在路边,眨巴着大眼睛,瞧着那几个不同寻常的来客。

    赵小郎君啊,裴恩公他不常来,来了也是这看看那看看,不怎么说话的……

    可他每次来,都会给我们吃的喝的,给我们钱。

    最近旱得不行,咱这儿的人都揭不开锅,还是裴恩公他给了我们活路……

    我们感着他的大恩啊,说帮他做些什么,可他从来就没开过口……

    唯独就是这东西,有一回他亲自送了来,说让我们找个地界藏好了,无论谁来都不要说、不让看……

    要不是您拿了这木牌子来,我们敢担保,就算皇帝老爷子来了,也绝不会有外人知道,这东西在哪儿……

    巷子深处,赵寒和洛羽儿站在了一棵枯松下。

    那位老村农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旁边的地上有个大坑,坑边放着个麻袋,满是泥土,就像刚挖出来的陪葬品一样。

    袋子里放着一本本古旧文册,用油布包裹着,叠得整整齐齐。

    最上面一本的封皮上,写着几个端正大气的手书大字:

    “伪秦史,卷一。”

    原来,不只是上邽的县志而已。

    裴劭,那位忠肝义胆的前隋帝师,是把自己亲身经历见闻的,整个西秦史都写了下来。

    这些就是他亲笔编撰的文册,全都誊抄了副本,放在了这里,所以才躲过了那场大火。

    念念不忘,终得流传。

    “开始吧。”赵寒说了声。

    老松下,两个年轻人各自捧着尘土满面的文册,看了起来。

    微风扬起他们薄薄的衣衫,悄无声息。

    “应该在这儿了。”

    洛羽儿对着手里的书,读了出来:

    ”大业十四年秋,唐军陷秦都天水,尽灭薛氏一族数十口,伪秦上下以附逆罪并受斩刑者十余人,名表张于外市,今抄录如下:

    薛仁越,伪秦国君、天水镇军大元帅,伪秦霸王薛举二子,年二十七,曾任伪秦晋王、河州刺史……”

    薛仁越。

    裴大人说过,这个西秦国的二皇子薛仁越,就是在那一次被斩首的。

    这里还说,这薛仁越是伪秦的国君。

    不错,当年西秦和大唐正在大战之际,西秦国主薛举突然阵前暴毙,他的大儿子薛仁杲又兵败被抓。

    那么这位留守后方的二皇子薛仁越,当然就是随后登基,继承皇位了。

    对上了。

    ”薛定南,伪秦太子、赵国公,薛仁越长子,年十二,查无实职……

    薛镇北,伪秦陈留郡公,薛仁越二子,年五岁,查无实职……

    薛广仪,伪秦广平公主,薛仁越之女,尚在襁褓……”

    西秦虽然建了国,但实际控制的,只有陇右一地。

    可这位西秦国主却把自己的宗室子弟,一个个都封了齐、晋、赵等等,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的王公。

    而这些王公们,又一个个被砍了头,成了刀下鬼。

    王乎?

    亡乎?

    赵寒思考着,洛羽儿继续往下念:

    “……

    薛解,伪秦左翊卫府大将军,薛举二弟,年四十一,掌左厢营兵、宫禁宿卫……

    薛洪,伪秦左备身府大将军兼太子左卫率,薛仁越府臣,年三十六,掌千牛御刀、侍从御驾左右……

    薛朋义,伪秦秘书省秘书监,薛举内侄,年二十,掌……

    宫鎱,伪秦内侍省内侍,年三十,掌……”

    “停。”赵寒道。

    “怎么?”洛羽儿道。

    “薛氏宗室的名表念完了?”

    “恩。”

    “那从这个‘宫鎱’开始往后的这些人,就都是那些‘假死’的西秦将官了。

    这第一个人,‘’宫鎱,内侍,年三十’。

    宫鎱……”

    赵寒喃喃着这个名字,回忆着什么。

    “是孔原?”洛羽儿道。

    赵寒点头:

    “这里写,这宫鎱的官职是‘内侍’,也就是内侍省的头领、阉宦的大头目,而孔原就是阉人。

    还有,这宫鎱当年三十岁,到今天就是四十六岁,孔原也是差不多这年纪。

    这身份和年龄,都和孔原非常吻合。

    但要确认是他,还需要证据。”

    “那太好了,”洛羽儿道,“咱们刚刚看过《百官传》,要不,再查查里头有没有这宫鎱的记录。”

    “有的,在卷三,宫姓列传里。”

    赵寒道:”裴大人修史,以隋为正朔,西秦为伪国。

    所以对西秦官员的传记,他并不依常规按官职大小,而是一律按姓氏排列,以视鄙夷。

    西秦的‘宫’姓人等有做传的,都被他放在了那一章里了。

    卷三,第三十二页第十九章,宫姓有传记的一共九人。

    宫鎱,排在第九。”

    洛羽儿看着赵寒。

    这家伙刚才就是随便翻了翻而已,怎么他就全记住了?

    “瞪我干什么?”赵寒一笑,“查查吧?”

    洛羽儿又翻开了那本文册。

    宫鎱的记录果然在那里,很简单,只有十三个字:

    “薛府家臣、府事总管出身,性静笃,面有创瘢。”

    性静笃。

    面有创癜。

    孔原那个恬静的样子,还有他的脸上,那条长长的刀疤。

    都对上了。

    “是他,”洛羽儿道,“这宫鎱,就是孔原!”

    孔原,是“人头鬼案”的受害人之一。

    而他又是当年,被唐军“斩首”的西秦将官里的一个,那位内侍省内侍,宫鎱。

    这就说明,赵寒的推断是对的。

    当年那些被”斩首”的西秦将官,确实就是假死。

    他们就像孔原那样,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十六年来隐姓埋名,一直潜伏在上邽直到今天。

    然后,就突然被那个再次现世的“恶鬼”,吃了头。

    这可是一个案情的,重大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