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战士,都紧握住手中的武器,目视前方,踏着坚定的步伐前进,哪怕是新补充进来的少量新兵,此刻也是神情肃穆,等待着战斗的到来。
“天策军也太嚣张了,区区八千余人,就敢直接向我大军主力发动进攻?”
后金军阵之中,担任主战场总指挥的多尔衮,看着天策军只出动了六千多步兵,两千骑兵,有些不屑道。
而一旁的阿济格,却提醒道“还是不要小看这天策军,当日杜度和咱们那个弟弟是怎么败的,你也清楚,我也亲自率军与天策军交手过,纵使没有那绵延不绝的防御工事,其实力也非同小可。”
多尔衮反倒是看向了一旁的耿仲明,说道“耿仲明,你是孔有德的拜把子兄弟,想必对他极为了解。你说说看,这孔有德只派出这么点兵力,是狂妄自大呢,还是自信满满?”
“贝勒爷,奴才以为是后者!”耿仲明谨慎的说道。
多尔衮眯着眼睛问道“那你认为,孔有德自信靠这八千多兵马,就能击溃我大金军前锋?”
“奴才不敢确定,但真打起来,我军想要取胜却并不容易!不过奴才深受大汗与贝勒爷恩情,不说这孔有德是奴才曾经的拜把子兄弟,就算是奴才的亲兄弟,奴才也不会手下留情,必然与天策军血战到底!”
这一番话,是耿仲明表忠心,也算是他的心里话。
这个时候,马光远却插了一句“老耿啊,当初孔有德还是靠着你当内应才打开登州城的城门,怎么现在他孔有德成了一方霸主,麾下大军十余万,个个都是精锐,你的兵马就没有那么强呢?”
“马光远,不说话每人当你是哑巴,你若不服气,这先锋的位置给你来做!”耿仲明冷冷的说道。
马光远也不再言语,他只是想嘲讽一下这个耿仲明,汉军四旗,还是他耿仲明汉红旗的待遇最好,偏偏他还是资历最浅的,折让其他三旗都有些不服气,总是有事没事的嘲讽一波。
但真让他担任先锋,他肯定是不乐意的,自己所部与天策军的实力相差多少,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三位额真,孔贼的前锋已经上来了,该你们上场了!”
“奴才遵命!”三人异口同声道。
而后,各自回到自己的营垒,指挥本部兵马作战。
此时,耿仲明的内心也是翻江倒海,种种思绪掠过心头。
回想起两年前,孔有德派人潜入登州城,劝说他作为内应打开城门,他一番权衡过后,决定同意这个请求,而后成功举事,拿下登州城。
但随后的事情发展,却远远出乎他的预料,孔有德继续向南攻略,意欲夺取整个登州府,而他和李九成带着扩编的两万大军,直扑莱州城,却被莱州城挡了三个多月,最后李九成被范景文带来的平叛大军一举歼灭,而他们的骑兵全部随着李九成损失大金,面对范景文的骑兵,无法逃离,只得固守虎山,等待孔有德的救援。
但增援迟迟不到,反倒是屡屡战败,营中有不少反水的将领,他才选择孤注一掷,利用夺取的天津水师战舰出海逃生,却被尚可喜率领的东江和登州联合水师击败,遭遇风暴后流落双岛,最后归顺后金。
虽然得到了皇太极的重用,但也不过是统领一旗之兵,很多都是他原本带过来的部下,相比之下,孔有德此刻却拥兵十余万,且都是强军,还有规模庞大的火炮与战舰,能以一己之力与大金国抗衡。
现在想来,若是当初拼死一搏,向南逃回登州,恐怕自己现在也不是这样的地位,哪怕屈居孔有德之下,怎么着也比白云龙,程希孔,毛承福这些军团长资格老,担任一两个军团的军团长还是没问题的。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初既然选择了归顺大金国,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天策军依然发展壮大,哪怕自己阵前反正,有投靠鞑子这份罪责在里面,恐怕孔有德能给他一个营长之位就不错了。
当然,他也有很多困惑,比如天策军如何能够变得如此强大,当年他和孔有德同为参将,麾下兵马都是从东江镇带来的,又在登州府境内的辽东难民中招募了大量的士兵,可以说起点差不多,但两年后的现在,自己麾下兵马,却远不如天策军。
问题出在哪呢?他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甚至和王子登,宋国辅他们都讨论过这个事情,但都得不到一个靠谱的答案。
拿着望远镜,看着不断逼近的天策军,他依然眉头紧皱,天策军的阵列,并不密集,都是一个个两百人左右的小方阵,而一个小方阵只有三排,每排六七十人,而且每一排十五个方阵,前后两个方阵之间也有四五丈的距离。
这就使得自己麾下的红衣大炮,对这些步兵的效果并不怎么好,即使能一炮命中,但很难像对付密集阵型的军队一样,一炮杀伤十余人甚至二十余人。
好在己方有兵力优势,汉军三旗,近三万人打他八千人,又不是攻山,就算伤亡大一些,击溃他们应该不是太难。
但是,内心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就像打鞍子山一样,总觉得能够轻易打下来,最后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也没能攻下来,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一战,会不会像进攻鞍子山的战斗一样,以失败告终。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杂念从脑海中抛开,一心一意的准备眼前的战斗。
“王子登听令,敌人进入三里之后再开火!”看了看己方的炮群,耿仲明淡淡的下令道。
虽然攻打鞍子山的时候损失了三十门红衣大炮,但皇太极还是将剩下的红衣大炮中的五十门,调归耿仲明指挥,毕竟只有耿仲明玩得转大规模的火炮,皇太极也想过让正黄旗和镶黄旗来掌控,但效果并不怎么理想。
随着沈炼带着前锋进入三里的距离,王子登大吼道“第一红衣炮群,全部开火!”
为了保持投射火力不断,持续压制天策军的行军速度,更多的杀伤敌人,耿仲明将麾下的红衣大炮编为三个炮群,由王子登负责指挥,轮流开火。
而由陈绍宗指挥的佛郎机炮群的射程较近,而且装填速度很快,不需要轮流射击,等到进入有效射程之后,火力全开即可。
随着令旗挥动,各炮位的炮长纷纷大吼道“点火!”
而后,这些早已装填好火药,炮弹,引线的红衣大炮旁,负责点火的炮手用火把点燃了引线,迅速燃烧起来。
“轰轰轰……”
随着一阵阵雷鸣般的轰响,第一炮群内的十余门红衣大炮纷纷开火,将炮弹喷射向正在接近中的天策军前锋。
而天策军的前锋战士们,听到炮声,大多不为所动,也有一些天生比较胆小的,本能的闪避一下,但看着周围的战友依旧踏着坚定的步伐前进,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来。
整个队伍,依旧保持着整齐的状态,沈炼看在眼里,很是高兴。
随着呼啸越来越近,前锋的将士们都知道敌人的炮弹要落下来了,李开元也紧张的注视着前方,只见一枚硕大的实心炮弹,落在了他前方七八丈的位置,又向前滚动了四五丈的距离,才慢慢停了下来。
李开元不禁松了一口气,而后继续率部前进,没有半点停歇。
这一战,他一定要证明自己,这个中队长的职位是当之无愧的。
就在一个多月前,李开元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当时孔有德在塔山堡一带招募民夫,他便应募随军行动了,后来修建鞍子山防线,鞑子进攻鞍子山时他就在山上。
后来鞑子大溃败,他便和其他一些胆大的民夫一起追杀鞑子,结果阴差阳错之下,俘虏了鞑子镶红旗旗主杜度,斩获一大功。
在受赏时,他表示愿意参加天策军,于是便成了第四军团第一师第三营二大队的一名中队长,接替此前战斗中阵亡的老中队长,统领一个中队的兵马。
作为空降下来的将领,下面的小队长,什长乃至小兵都有些不服,天策军以实力为尊,在他们看来,李开元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并没有真正的实力。
而李开元对此也很苦恼,于是在日常训练中,总是极为勤奋刻苦,比一般的士兵更加努力,也让一部分部下改变了看法,但他觉得这还不够,这一次大战,就是他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了。
敌人第一轮的炮击,效果相当差,十几发炮弹大多都空掉了,要么太过提前,要么太过靠后,或者直接砸在了小方阵之间的位置,只有两发命中了,但因为天策军采用的横列,只杀伤了五六人。
前进不过十来丈,敌人的第二轮炮击也开始了,李开元并没有太担心,相信自己这个中队,定然能安然无恙的抵达攻击距离,到时候自己一定要亲手杀几个敌人,证明自己的能力。
后续的几轮炮击,命中率提升了一些,但给天策军前锋造成的杀伤依然不大,而双方的距离还在迅速拉近当中。
前行了半里,李开元又听到一声呼啸传来,只见一发炮弹落在前方两三丈的位置,然后呼啸着弹跳了起来,砸向他右侧的队列,队列中一阵血雾飞起。
这一枚炮弹,直接让队列中四名战士倒下,两名当场死亡,另外两个都断了一条腿,撕心裂肺的惨叫随之响起,鲜血不断喷涌而出,看着李开元心惊胆战。
这,便是红衣大炮的威力,只一发,就让他这个中队减员四人。
“医疗兵包扎,其余人继续前进!”
虽然内心很是震动,但这一个多月的军旅生涯,让他快速下达处置命令。
每个中队里面配备了五名医疗兵,其中两人脱离队列,处理两个腿被炸断的伤员,整个处理时间并不长,战场之上也不可能做到晚上的救治,只能做一些粗浅的包扎,提高伤员的存活率罢了。
处理完两个伤员之后,两名医疗兵没有归队,自己的中队已经到前方去了,而是就近找了一个中队,列于队列侧翼。
而汉军旗阵中,耿仲明也观察着炮击的战果,不出所料,天策军的横列使得炮击效果很差。
如果是纵列的话,只需要瞄准一条线,大远一点或者近一点都没关系,总能打到人。
但横列就不一样了,炮口太高半寸,可能打出去就相差数十丈,对于稀薄的横列来说,往往就等于打空了,天策军阵列的厚度还不到十丈,命中率的难度很大,即使命中了,战果也极为有限。
随着天策军前锋越来越近,耿仲明的眉头也越来越紧皱,此时陈绍宗控制的佛郎机炮群也开火了,火力强度大了不少,但天策军的前锋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速度,继续前进。
到现在为止,炮击的成果却并不算多,杀伤的天策军数量估计还不到两百人,而他们却已经跨越了足足两里,靠近到距离己方一里左右了。
就连习惯性嘲讽耿仲明的马光远,石廷柱等人,此刻也没有了这个闲情逸致,都紧紧地盯着不断逼近的天策军阵列。
整个天策军的军伍,就像是两条横着压过来的巨龙一般,简直给人一种不可战胜的压迫感。
“轰轰轰……”
终于,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天策军前锋队伍中的火炮,也开火了。
相比于汉军旗那糟糕得炮术,天策军的炮兵都是拿银子砸出来的,又有着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在加上云飞炮这款专为野战打造的高性能野战炮,又只有这一里的距离,命中率非常高。
第一轮炮击下去,就废掉了汉军旗三门红衣大炮,外加四门佛郎机。
此外,还有更多的开花弹落在汉军旗阵中,一发炮弹爆炸开来,往往就是数人乃至十数人的伤亡,效果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