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声音判断,这些火炮至少有五六十门,很有可能是叛军把所有的红衣大炮都集结于此,倘若真的一直在这挨炮,或者撤退,以红衣大炮的巨大威力,伤亡必定很大。
最好的办法就是攻下营寨,夺取红衣大炮,方能扭转局势。
谢三宾此刻已经完全蒙掉了,听到吴襄提出的建议,根本来不及思考,直接说道“准了,吴总兵怎么说就怎么做,这场仗由吴总兵全权指挥!
有了谢三宾的首肯,拿到这次战斗的指挥权后,吴三桂立马开始布置,加快了骑兵渡河的速度。
现在敌人的火炮都集中轰击河道这一片区域,只要把骑兵全部渡河过去,然后集结起来,冲击那并不算坚固的营寨,只要能拿下敌军的营寨,这场战斗的胜利就是属于他们的了。
河对岸的吴三桂也在紧张的筹备着,不停地指挥队伍,列出阵型,他在仔细盘算着,决定何时发动攻击。
现在西岸的骑兵正在源源不断的渡河,都能敌人的炮击却没有停歇,连续不断的炮弹不断的飞到队伍当中,只要被命中的,就算没死也是个重伤的下场。
终于,又有接近两千骑兵渡河之后,手底下有了五千骑兵,吴三桂再也等不及了,大吼道“弟兄们,此战成败,在此一举!不战而逃者斩,畏惧不前者斩,扰乱军心者斩!都随我冲啊!”
说完这些,便一马当先冲向了三里外的敌营。
其余的士兵听到如此严厉的军令,不由得为之一振,纷纷做好了死战到底的准备,然后随着吴三桂的步伐,向天策军的营地冲锋。
三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并不算遥远,此时天策军的炮击也停止,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冲锋,也就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五千骑兵就来到了这座营寨面前,然后直接冲击营寨。
冲击的过程异常顺利,眼前的营寨,就像是纸糊的一样,骑兵直接冲了上去,直接就把这道寨墙给冲垮了,吴三桂顿时大喜过望,准备再接再厉,一举拿下整做营寨。
然而,当眼前的寨墙倒下之后,他顿时就傻眼了。
因为这座寨墙的后面,并不是预想的敌军营地,而是一片满是陷马坑的空地,大约三十丈开外,则是另外一堵寨墙,虽然不比眼前这座高大,但明显更为坚固。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让吴三桂感到吃惊的是,前面那堵寨墙上面,站满了手持火铳的士兵,而且还齐刷刷的摆着二十多门火炮,正严阵以待。
他顿时就明白了,第一道看看似一推就倒的寨墙,完全就是障眼法,勾引他上当的,真实的营地实际上在后面,而且还非常的牢固。
然而,当他明白这些,已经晚了。
原本为了冲击第一道寨墙,他们已经是全力加速,现在这堵寨墙完全就是个幌子,他们的速度也非常快,根本就停不下来。
吴三桂很幸运的停了下来,没有被陷马坑陷进去,但不代表所有骑兵都要这个运,不少战马都冲到了前方的陷马坑中,这东西对骑兵的杀伤格外巨大,只要一只马蹄陷进去,整个战马就会失去平衡,马腿多半会被这段,骑兵也会从站马上跌倒下来。
一时间,大量的骑兵从高速冲锋的状态,被甩了下来,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这些士兵和战马跌倒后,还阻碍了后方其他骑兵的行动,导致他们一起跌倒。
与此同时,三十丈外的寨墙上面,天策军的士兵开始攻击了,火铳,火炮一起开火,漫天的弹丸飞向明军骑兵。
三十丈的距离,是天策枪和燧发枪最佳射程,同时也是云飞炮的散弹,能发挥最大威力的距离,如此大量的弹丸,密集的飞向明军队伍。
这一次的杀伤,可比陷马坑造成的伤亡多得多,至少有三四百骑兵,倒在了天策军的攻击之下。
就在吴三桂跟天策军鏖战的同时,吴襄也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背后发凉,仿佛就像是打猎的时候,被藏身在丛林中的老虎盯上的感觉。
尤其是感觉到儿子那边打的并不顺利,他感觉这其中有诈,叛军完全就是示敌以弱,勾引他们上当的。
就在这时,一名侦骑飞快本来,下马禀报道“将军,大事不妙,北方有一支叛军骑兵正在逼近!”
“什么?叛军有多人?”
“据属下观察,至少有四千人,甚至更多!”
听到这个消息,吴襄如何不知,他们这是中计了。
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如此简陋的半渡而击,自己居然也会上当。
现在军中六千余骑兵,已经有五千多过河去了,还在西岸的只有一千出头,敌人却有五千余骑兵,这根本就没得打嘛。
就算是立马下令,让吴三桂率领骑兵回援,也根本来不及了,先不说他们撤不撤的下来,就算能脱离交战,他们也没办法迅速过河,加入西岸边的战斗。
这一段河流虽然不深,但也有到马腹的高度,况且能够渡河的也就这么一段,想要快速过河根本没什么办法。
稍微思虑一番,吴三桂果断下令原地布防,神武右营和关宁军中的步兵结阵,抵抗敌军骑兵的冲击,剩余一千出头骑兵也停止渡河,结阵协助步兵防御。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儿子吴三桂能取得突破,只要他们能够打下敌营,缴获敌人的火炮,然后用火炮轰击敌军骑兵,他们才能有翻盘的机会。
然而,他的想法很好,也是当前能做出的最佳选择,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天策军的骑兵,跟他们的骑兵截然不同。
在他的安排下,余下的八千步兵,迅速摆开阵型。
这期间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混乱,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摆开防御阵型,而且还是防御骑兵的,只能说明有大股敌军骑兵来袭,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好在现在还没看到敌军的身影,在将领们的镇压下,这些混乱很快被消除,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防御阵型被展开。
他们整体上是朝着北边和西边布防的,东边就是河岸,南边也只安排了部分防御,手持长矛的士兵,以及盾牌手被集中到前排,后面就是密集的火铳,他们将直面敌军骑兵的攻击。
尽管阵型摆好,但明军的心理压力,却在不断地增大,没有足够多的骑兵掩护,步兵对骑兵的防御并不总能起到做到。
关键他们还不知道,这次敌军骑兵有多少,只感觉大地都在颤抖,仿佛地动山摇一般。
很快,北边便出现了成群的天策军骑兵,朝着明军的方向迅速推进。
这些当然就是邓德明和黎贤能率领的骑兵营了,拿下乐安北边六县,又跟神机营大战一场,他们就开始回撤。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撤回来,而是轮换作战,分出两成兵马,分散成一个个的小队伍,分头出击,袭击明军的斥候或者小股兵马。
这样一来,任何一个士兵,五天时间里只需要一天出动作战,其余时间就能好好地休息。
而一千人的队伍,对明军造成影响也不小,并且还能实时监控到他们的动向,有效的遮蔽战场,减少他们能够获取到的情报。
得知明军出动之后,孔有德就下令采取了这么个战术,勾引他们过河,然后消息确认的时候,两个骑兵营从北边的寿光渡河,向正在渡河的明军发动攻击。
说实话,孔有德也没想到,明军居然这么给面子,完全朝着最有利于天策军的方面发展,他原本只是打算干掉三五千明军,但按照目前的局势,恐怕全歼也不是不可能。
巨洋河西岸,这些明军虽然有些紧张,但都不是什么弱军,一个是神武右营,不说有多少战斗经验,至少训练是过得去的,己巳之变后,整个进京营都被加强了训练,关宁军级不必说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些天策军的骑兵,来到距离他们三四十丈的位置,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停了下来,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他们有一半都是拿的火铳。
“砰砰砰……”
眨眼间,密集的枪声顿时响彻起来,弹丸呼啸着飞向明军的阵列。
明军的阵型本就是为了防御骑兵冲击,所以摆的极为密集,但在此时,却成了他们的劣势,在燧发枪和天策军的持续打击下,明军阵中不断有人中弹到对。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
“传令下去,火铳兵全部开火!”吴襄也怒吼道。
继续这么白白挨打,他们的损失只会越来越大,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敌军如此肆无忌惮的攻击。
“砰砰砰……”
“砰砰砰……”
明军加入射击后,战场上顿时变得更为热闹,双方几千支火铳,轮番射击,枪响就没有间断过,就像是过年家家户户都在放鞭炮一般。
虽然明军这边火铳足足有六千支,是天策军的两倍不止,但这场交锋他们却完全处于下风。
一方面是他们的阵型过于密集,不是所有的火铳兵都有机会射击,实际上能作战的也只有一半,其余的只能干瞪眼,要是强行开火,很容易打到自己人。
此外,这接近四十丈的距离,对于大部分鸟铳来说根本是没办法达到的,只有少量质量较高,同时士兵装药较大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打到这个距离,其次就是那三百来支斑鸠脚铳了。
斑鸠脚铳就是超大号的火绳枪,确实威力不错,七八尺的枪管,一枚弹丸足足二两,枪身重二十余斤,威力强劲,近距离可以击穿三层甚至四层盔甲,射程最远甚至能到一百丈,五十丈都能击穿单层盔甲。
但这东西操作复杂,开一枪的时间鸟铳都能开两枪甚至三枪,所以射速非常慢,而且准头也是随便,打到哪是哪。
尽管确实给天策军造成了一些威胁,但效果非常有限,明军一轮射击下来,天策军的伤亡还不到二十人,而此时他们已经打出了两轮射击,明军的伤亡已经突破了三百人。
发现这些对自身有威胁的大号火绳枪后,天策军的战士们迅速转换目标,集中攻击这些操纵斑鸠脚铳的明军,这这部分的明军伤亡迅速激增,天策军的伤亡很快就降下去了
看到步兵伤亡不但攀升,对面的敌人像是没事人一样,吴襄顿时就急了,这要是继续这么打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他的兵马恐怕就要溃散了。
吴襄大吼道“靳国臣!”
“末将在!”
“敌军火铳如此犀利,光靠步兵难以应对,命你率一千骑兵,突破敌军防线!”
“末将领命!”
虽然靳国臣知道吴襄是怕死,不敢亲自出击,但现在吴襄是全军总指挥,他只是副总兵,没办法违抗命令。
况且他知道敌军火铳犀利,只要让他贴上去,对方不一定打得过自己,就有扭转局势的可能,旋即他点齐兵马,率军出击。
前方的步兵们让卡爱一条通道,他们顺着通道奔出,向西侧的天策军发动冲锋。
然而天策军的骑兵并没选择迎战,打了一轮之后就开始撤退,这让靳国臣再次确,这帮叛军骑兵的正面作战能力不强,只会用手中的火铳搞搞偷袭,自己只有一千人,他们都不敢迎战。
于是便催动战马,同时传来给部下,加快进攻速度,只要追上这些叛军骑兵,胜利就算是到手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事情并没有朝着他预想的方向进行。
天策军骑兵撤退的时候,并不是一窝蜂的逃跑,反而显得很有秩序,分成五股兵马,并且互相之间逐渐拉开距离,速度也不似很快,明军骑兵和他们的距离也在不断拉近。
靳国臣眼看着就快追上的时候,却发现前方的叛军主阵突然加快了速度,而其余三股兵马,也开始转向,掉头,然后朝着他们冲过来。
他顿时感觉如坠冰窟,他知道,自己这次恐怕很难活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