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城内的防卫力量,只有扬州卫的一个半千户所,加起来也就一千二百人左右,还有各衙门的差役加起来还不到一千人,这些还有一战之力。
不过他们平日的任务,也就是缉捕盗贼,巡逻街道,偶尔操练那么一番,不过一年都没几次,对付一些小规模的骚乱或者闹事还有点用,在这些胆大包天,穷凶极恶的倭寇比起来,还差得远。
此外,就是这些盐商手里还有不少的护院家丁长随,佣人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五千人,现在整个城内都乱了起来,他们也不可能把这些人都派上去,否则有人趁乱闹事,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就没有保障了。
他们最多能派出个三千人上去,但如果仅仅依靠这些人,根本无法抵挡城外的倭寇,倭寇有那么多的大炮,而城头上只有十几门小炮,加起来可能还没人家一门炮重,怎么打?
所以,他们就想到了一个办法,用人命去托,拖到援军抵达。
虽然守军不多,但扬州城的人可一点都不少,城内的常住人口不下四十万,目前起码也有三十万人,如果能弄个三五万人上去顶着,拖到援军抵达应该没问题。
但怎么让他们资源去守城是个问题,所有人都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们这些盐商不愿意亲自去,那些苦哈哈同样不想去。
办法还是有的,那就是钱。
他们有的是钱,这个时候如果拿出一部分钱,号召那些普通人去守城,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至于那些普通人,死了就死了,别看和我们住在一座城,但你们穷棒子也能算人么?
不过这件事情,不能由他们自己来办,韩文静来办最好,他是知府,由他来牵头,这件事情应该会容易很多。
这个时候,还是刘思恭率先站了出来“知府大人,现在大敌当前,我等身为扬州的士绅,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虽想亲自上阵杀敌,为扬州的百姓守护一方安宁,但我等年老体衰,怕是帮不上什么大忙!
故此,在下愿意捐助白银六万两,以助府尊大人御敌之用!”
在刘思恭的表态下,其他的盐商们也都纷纷嚷嚷开了,表示愿意为守城出一份力,虽然没法亲自守城,但愿意出钱协助守城。
“在下赵如海愿出资三万两!”
“在下孙辉愿出资四万两!”
“在下愿出资三万五千两!”
“在下愿意为守城将士们提供饭食!”
……
几句话的功夫,便凑出了足足五十万两的白银,还把守军的吃饭问题给解决了。
韩文静内心也是极度的鄙夷,这些盐商真是贪生怕死,为了保住性命真是舍得花钱啊。
还记得上个月,贵河决口,两千多户百姓无家可归,他希望这些盐商能够捐助一部分银钱,好赈济这些灾民,结果出钱最多的刘思恭才出资一百两,而且还像是要了他的老命一样。
其他人更是十几两到几十两不等,最后筹集的白银还不到五百两,他韩文静想尽办法,才最终将这部分灾民安置下来,没有闹出乱子。
结果现在倭寇打上门来了,一个个倒是大方起来了,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这个知府出面,用这些银子鼓动百姓用性命去守城。
当然,鄙夷归鄙夷,这钱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倒不是想着从中克扣,而是为了他的脑袋着想。
现在五座城门都被倭寇堵住,想要逃跑都没机会,一旦扬州城破,这些盐商们跑不掉,他这个知府更跑不了。
“有诸位如此慷慨解囊,真是我扬州百姓之福啊,等到此次倭乱平定,我定当上书朝廷,为诸位奏功!”
听到韩文静这么说,原本心在滴血的盐商们,此刻算是好受了一些,甚至有些人都开始思虑,等到倭乱平定,他们怎么通过这件事情,获取更多的利益。
此刻,虽然心里仍旧有些难过,但嘴上还是说着这事他们的本分,都是应该做的,只要能够守住扬州和保护城内的百姓,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随后,韩文静就利用自己知府的权威,开始进行着布置,
虽然城外的火炮轰鸣声仍在继续,而且还不时有炮弹飞进城内,但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传令下去,年龄在十五到五十岁的男子,只要愿意上城墙防守,都可领取五两赏银,战事结束之前,由府衙提供饭食,另每日有二两赏银,待到战事结束,每人还可得到五两赏银!如果不幸战死,则抚恤五十两白银!”
金钱攻势还是很有效果的,这么丰厚的犒赏,消息一传递出去,就有大量的青壮来到府库,纷纷要求上城墙协助作战。
他们都是穷人,如果侥幸没有死在城墙上面,起码能拿到十两银子,就算不小心死掉了,家里人也能拿到五十两,这可是他们卖苦力好几年的收入,值得为此一搏。
有了这么多愿意守城的青壮,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登记,分发武器,然后十人编成一个小队,上城墙防守。
尽管有些混乱,但城头的防御力量在不断地增强,等到倭寇停止炮击,率军来攻的时候,他们就能派上用场了。
“轰隆……”
正在他们忙着征调青壮,协助守城的时候,一阵毁天灭地的轰鸣声从耳畔传来。
不少人都被这巨响给震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声音是如此的巨大,就连最猛烈的雷鸣也没有这声音骇人,一时间不少人都被惊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府……府尊大人……城……城墙……塌了!”
这个时候,韩文静的一个下属就像是见鬼一样,满脸惊骇的喊道。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本齐整的东城墙,此刻就像是被夸娥氏踩了一脚一样,出现了一个十余丈的缺口,原本摇摇欲坠的城楼,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缺口的位置,此刻升腾起一股巨大的黑烟,天空中不断的飘落一下来木屑,碎石,还有残肢断臂,一副犹如地狱般的场景。
“城墙塌了……”
“城墙塌了,快跑啊……”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个情况,恐慌迅速蔓延开来,原本还略有一些秩序局面,顿时乱了起来,惊恐的百姓们也没那个胆量去收成了,纷纷四处逃窜。
这个时候,就算在不懂军事的人也知道,不管这城墙是怎么塌的,都意味着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挡城外的倭寇了。
刚才还信心满满的韩文静,此刻也是目瞪口呆,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的情况,整个人都愣住了。
“府尊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啊?”同知尚浩焦急的问道。
此刻,这位扬州城的二把手也慌了,韩文静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他也是一样没经历过,
据他所知,这扬州城并非是不堪一击,因为地处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不光养活了大量的盐商,也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商人来这里做生意,尽管商税很低,但这么庞大的交易量,扬州府的府库还是很充盈的。
历代扬州知府,但凡财政充足,都会对城池进行大修,加固,虽不说能有南京城那般固若金汤,但比起周边的镇江,常州,泰州还是要强上一个档次的。
而且嘉靖朝,倭寇可不是没来袭扰过,结果看到这么坚固的城墙,装模作样一番就撤走了,转而去打其他的地方去了。
然而而一次,不知道这股倭寇使用了什么妖法,就这么一阵巨响,三丈多高的城墙就这么塌了。
发愣的韩文静被尚浩这一声叫喊所惊醒,环顾四周,都等着他拿主意,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人可以依靠了,城墙被破坏,尽管不知道怎么被破坏的,但他知道他们最大的依仗没有了。
如果不赶紧堵住城墙的缺口,倭寇势必会从缺口处冲进来,那个时候说什么都完了。
此时,城外的炮击早就停止了。
各部都按部就班的做准备,等待烟雾散尽,就可以顺着缺口冲进去了。
这城墙的坍塌,自然就是孔有德下令进行爆破的结果。
之前的这一轮炮击,一是为了对敌人造成心理压力,提升己方士气,但更为重要的是压制敌人的还击火力,这年头的卫所基本都有火铳,尽管质量和数量都不咋地,但多少是个威胁,能避免伤亡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趁着城头的守军被火炮打的抬不起头来,孔有德就下令全部停止炮击,敌人多半以为正在装填,不敢抬头,然后枪骑兵们就利用手头缴获的战马,携带炸药包快速冲到城墙下面。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早就有过几次爆破经验的士兵,直接把炸药包堆积在城门口附近,然后点燃引线就撤退了。
接近一千斤的炸药,爆炸所产生的巨大推力,瞬间就把最薄弱的城门一带给炸开了,后面就是城内外的人共同目睹的景象。
扬州城内的人都被这一次爆破给惊呆了,但城外的众人,内心的震惊不比城内的人少。
步兵营和炮营的战士们还好,毕竟他们自己就玩过爆破,只不过规模没有这次大,效果没有这么壮观罢了。
最受震惊的,当属东洋营的那些倭军士兵,他们大部分都没有见识过这种爆破,刚开始火炮齐射已经让他们惊呆了,但跟这次爆破相比,之前的那些炮击就是小儿科。
他们虽然远渡大洋,从日本来到大明,而且还担任的是侵略者一职,但对于这种大规模的火器作战还真没怎么见识过。
被藩主毛利秀就派遣,跟随郭怀一进攻登州之前,他们大部分都是农民,而且已经有二十多年没什么大规模的战事了,他们大部分都没有经历过战争,训练了两个月后,就被拉到了大明。
然后被天策军暴打一通,成为了天策军的俘虏,在那位将军的威逼利诱之下,加入了天策军。
原本他们还有些不情愿,毕竟没有更好的选择,但现在他们见识到了新家主的强大,可以说是打心底里臣服了。
眼前这座高大的城墙,按照他们的想法,起码得死上一两千人才能拿下,他们还以为新主公让他们打头阵,是准备借刀杀人呢。
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座坚城,就这么轰隆一声,然后就出现了一个大口子。
跟随这么强大的家主,如果好好干,未来未必会比他们原本的家主差,如果立下大功,也能成为一位将军,未来还可以把家人接过来享清福。
而海军的将士们,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情况,不过他们思虑的更加长远,比如这种爆破,有没有可能运用到海战上面。
听说平山兵工厂,正在试制开花弹,如果到时候把靠谱的开花弹弄出来了,给他们海军装备上,那跟敌人战船交战的时候,可就爽歪歪了,只要一颗炮弹下去,立马就是一团大火,烧能都烧掉。
看着这一次爆破的效果,孔有德很是满意“还是爆破这个法子好,省事,还能减少伤亡!依我看,只要运用得当,别说扬州城,就是南京城北京城都能炸开!”
“大人,咱们回去要不要把莱州城,也按照这么个法子给炸开?现在登莱二府都纳入咱们麾下了,却还有一个莱州城钉在哪,怎么看怎么不爽!”张东和兴奋地说道。
孔有德也被他勾起了这个念头,旋即又放弃了,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啊,范景文不是什么蠢货,他会让咱们安安心心的跑到城墙脚下,然后安防炸药炸开城墙?
而且这办法仲明大哥又不是没用过,当初他们在两里外的位置开始挖掘地道,然后把火药运进去,结果半夜被彭友谟那厮偷袭,整个地道内的人都被屠戮一空,尽管最后还是引燃了炸药,炸开了城墙,冲进去几百人,最后还不是被他们堵住了,然后瓮中捉鳖全部给消灭了!
他们对付爆破的经验丰富着呢,也就是扬州城的这等富裕的城池,没经历过战事,才让咱们这么顺利的炸开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