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距离实在太短,想要闪避已经不可能了,而且他的右臂右腿都受了伤,计算时间充足,他也无法顺利做出回避动作。
情急之下,他用尽全力勒住缰绳,让战马扬起马蹄,用战马的身躯,来挡住这一次攻击,而这一招,出乎孔有德的预料,一枪集中了战马的前胸,这匹高大的战马,就这么连带着徐元永倒了下去。
看到敌军主将战马倒下,孔有德抽出自己的马刀,与敌军骑兵正面劈砍起来,而徐尔路也被之前分配给他的两个装填手,牢牢地保护起来。
明军骑兵们也被这情况弄懵了,自己主将直接被干掉了,顿时内心产生了慌乱的情绪,甚至连武器都有些握不稳了,与天策军的士兵们交战起来,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而天策军的将士们,也紧随着孔有德的脚步,杀入明军阵中,双方的厮杀格外的血性,因为都追求速度,所以双方除了少数降临,几乎都没有披甲,只要马刀砍在人身上,立马就能砍出一个巨大的伤口。
但天策军将士们的意志,却远远高过明军,其中一个天策军士兵,肚子上已经插着两把刀了,口中也不断地涌出鲜血,但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不断地挥砍这能见到的任何敌军,仿佛索命的鬼魂一般。
这样的场景,在这里四处可见,作为对手的明军,顿时被这种气势吓呆了,抵抗的力度也越来越弱,而天策军越战越勇,很快就在敌人骑兵阵型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而里面被包围的三个枪骑兵小队,看到友军支援,早就做好了准备,看到敌人骑兵阵线被撕开,也开始向外冲杀,很快就和孔有德汇合到了一起。
这个时候,明军骑兵已经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地步,聚集成小团,试图抵抗叛军,至于步兵,已经开始溃散了。
孔有德却没有继续追击溃兵,或者将抱团的点骑兵歼灭,而是赶紧将散落的天策枪回收,带上伤员就向西撤退了。
敌人的骑兵大部队已经距离不到一百丈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至于跟他们刚正面,那是取死之道,那一股敌军可是穿着盔甲的。
有甲对无甲而且是近身格斗,就算战斗力差一些也是单方面的屠杀,你砍我一刀不一定能破甲,但我砍你一刀至少是个重伤,这就是盔甲的效果。
估计后面这股敌人的骑兵也知道,想要追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仪式性的追击了两三里就停了下来,然后就在后面大喊大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打了打胜仗呢。
摆脱敌人的追击后,稍微清点了一下在场人数,枪骑兵只剩下二百零五人,警卫兵也只有剩下六十三人,其中十五人重伤,三十余人轻伤,伤亡高达一百六十余人,孔有德此刻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更让他难受的是,尽管在撤退的时候收捡了天策枪,但情况太过紧急,还有抱团的明军骑兵负隅顽抗,后面的明军大部队正在飞速接近,所以并没有全部回收,仍旧有四十余支,遗落在战场之上。
这一次作战行动,算是失败了,虽然杀敌数远远高于损失,但杀的大多是普通敌兵,损失的却是精锐的枪骑兵和警卫兵。
而这一切,还是源自于轻敌大意,之前的战斗实在是太过于顺风顺水了,几乎没有吃过大亏,没想到敌人居然会使用这么阴险的策略。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黄桂中走上来问道,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也不好,脸色阴沉,经历了这么大的损失,谁都不好受。
孔有德这个时候很想杀回去报仇,并且将丢失的天策枪全部拿回来,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这些伤员暂时都没法继续战斗了,还需要分出一部分兵马照顾他们,能够继续战斗的人只有两百。
现在他们的位置,离着刚才的战场不过四五里,通过望远镜,还能够看到那边的大致情况,那些明军正在收拢整合兵马,而且速度相当迅速,应该刘国柱出来坐镇了,也只有他镇得住场子。
那么,那些天策枪,多半已经被明军搬回营寨了,除非把明军营寨攻破,否则现在是不可能拿回来了,而且就算再去打,估计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甚至还要吃亏。
看明军的样子,虽然是不打算追上来,但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防备,甚至可能会派遣一些精通你那个火铳的士兵,将那四十多支天策枪准备起来。
燧发枪和火绳枪除了在点火方式上,一个用火绳,一个用燧石外,其他的区别并不大,火药都是一样的配方,子弹方面,明军估计也捡到了不少子弹袋,足够一次作战的需要了,而且就算没有圆锥形的子弹,球形弹丸也一样能用,不过是准头和射程稍低一些罢了。
现在这股明军还有一万多人,找四十多个射击技术高超的士兵,不是什么难题,真的对上的话,自己这边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毕竟明军人多,把这些天策枪夹杂在火绳枪里面,不容易定点清除。
稍微思虑一番后,孔有德说道“上山!”
黄桂中有些不解的问道“上山?”
“对,现在我们想要原路返回,基本是不可能了!敌人肯定在山口埋伏了兵力,一旦被缠住,我们必定又将陷入包围!只能选其他的路撤退了!”
孔有德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架旗山的西北方,现在听不到什么炮声了,但还是能够隐约听到一些枪声,应该是孟有才还在继续攻山。
于是,在孔有德和黄桂中的指挥下,这剩余的不到三百兵马,开始从一处山坳,向着云岭的方向进发。
而之前双方交战的战场上,刘国柱亲自将一个伤员扶了起来,并且亲自喂水喂食物,一个堂堂总兵,亲自做这种事情,看起来很不正常,但周围的明军没有丝毫的诧异。
因为这个伤员,正是徐元永,没错,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侥幸活了下来。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孔有德忙于解救被围困的三个小队,看到徐元永中了一枪,然后又被击落下马,而且还是人先倒地,战马压在人身上,估计是活不成了,也就没有专程补刀。
不过徐元永的运气却很好,倒地的时候,刀鞘顶了一下,算是有个缓冲,没有让战马的重量全部压在他身上,恰好右手也被马背压得结结实实,血管被压住,起到了止血的作用。
否则的话,前天腿上挨了一枪,虽然他强忍着剧痛撤了回去,但战马的颠簸加快血流速度,当时那个小小的伤口就流了不少血,这要是再一直流血到被发现然后救治,估计就得失血过多而死了。
虽然胳膊被帮助,没有继续失血,但徐元永的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喝了两口水后,有气无力的说“刘总兵,战况如何了?”
他摔下马后就昏迷失去了意识,对之后发生的情况都一无所知,所以急切的想要了解战局如何。
“徐参将,你乃真英雄也!敌人已经被打跑了,而且损失近半!”刘国柱极为钦佩的说道。
说完,让人将他搬上了担架,并且和一个亲兵一起,亲自抬着他回去,路上一五一十的将他昏迷之后的情况,告诉了徐元永,事情也不复杂,就是敌人内外夹击,突破了包围圈,然后朝着西边逃命去了。
“那种新式的火铳,我们缴获了多少?”
“目前找到的一共是三十八支,应该还有遗落,还在搜寻当中!”
徐元永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笑出了声,搞得刘国柱有些莫名其妙,徐元永笑了一阵子后,才开口道“刘总兵,此战,我军大捷啊!”
刘国柱更加的纳闷了,敌人刚开始攻击他就损失了一个参将,而后率军追击的骑兵千总又战死一个,前前后后战死的将士,差不多有七百人了,伤员也有三百多,总计都突破千人了,这怎么还是大捷了?
看到刘国柱疑惑不解,徐元永解释道“刘总兵,别看咱们损失的人多,敌人损失的人少,但敌人损失的可是最精锐的兵马啊!”
“你想想,从莱州到招远的路上,咱们损失了多少人?又干掉了多少人?”
“前天和昨天攻城的时候,咱们又在这股敌人手上损失了多少人?”
“现在敌人的这支精锐,估计可战之兵还不到两百,对咱们的威胁大大减少了,而且咱们也有了对付他们的利器!”
听到这里刘国柱有些明白了,照这么算来,还真算得上是一场胜利了,然后说道“这个利器,就是这些缴获的火铳?”
徐元永点点头说道“没错!这股叛军确实很精锐,但如果没有了这些火铳,顶多也就一百人打我们一百五人的水平!”
“现在有了这些火铳,我们也能在远距离对他们进行攻击了,可以挑选精锐射手,趁着夜间操练一下,以便明日御敌!不过我有个想法,可以派遣一队兵马,携带五支火铳连夜赶往巡抚大人处,将火铳交给他,然后禀明我们这里的情况,巡抚大人高瞻远瞩,定会有相关的行动!”
然后又笑眯眯的说道“而且有了这些,你的难处,巡抚大人肯定会体量的!”
刘国柱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啊,尽管这几天的伤亡很大,而且进攻招远城也很不顺利,但不是他们无能,而是敌人太厉害了,虽然这个理由可以用在每个作战失利的将领身上,但对于刘国柱来说,这真的是事实啊。
如果空口无凭,范景文多半会以为这是他的脱罪之词,但有了这些火铳就不一样了,只要范景文见识到这些火铳的犀利之处,必然能够理解他们所面临的局势,而且会更快派兵增援。
想到这里,他顿时也转悲为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来被徐老弟你看出来了啊!好,就依你所说!”
看到刘国柱称呼都变了,徐元永也感觉睡意来袭,渐渐的陷入了沉睡,然后被刘国柱抬到了他的营帐之中。
而后,刘国柱也按照徐元永所说,派遣十名亲兵,和另外的五十名骑兵,星夜护送五支天策枪,向西奔驰而去,并且叮嘱他们,一定要交到巡抚大人手中。
为了让他们的行动速度更快,这六十人都没有穿戴盔甲,轻装出动,而且还每人配备了三匹马,轮换骑乘,而且还让他们尽量贴近海边,避免被发现。
而这个时候,孔有德已经率军进山了,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明军会这么快把这些缴获的天策枪,给范景文送去。
当他赶到云顶下面的时候,山顶上的枪声已经很稀疏了,看样子孟有才已经结束这里的战斗了,很快,在一个路口处,发现了一地驻守此地的天策军士兵。
和大多数军队一样,夜晚难以分辨敌我,一般晚上都有口令,而天策军今晚的口令是‘波江’和‘天苑’,尽管士兵们都不是很懂什么意思,但都牢牢地记下了,所以两边很顺利的对上了口号。
得知孟有才正在对云顶进行最后的清剿,孔有德就派人传令他下来,没过多久,孟有才便来到了孔有德面前,发下后者一身的鲜血,他也是吃了一惊“属下拜见将军!可是计划失败了?”
他知道,自家大人自从有了火铳之后,一般情况就很少亲自上阵杀敌了,居然搞得这么血淋淋的,而且其他的将士身上或多或少也有鲜血,看来战事格外激烈啊,否则也不至于短兵相接。
孔有德淡淡的说道“对,出了点岔子,不过问题不算很大!你这边进展如何了?看你都打云顶了,其他的山头都拿下了?”
“是的,属下得命后,就连夜进山准备,并且运来了五门佛郎机,做好了进攻准备!大人开始攻击敌人营地,这几个山头的敌军必然被吸引,属下就趁此机会,开始进攻。
开始战斗进行的相当顺利,半柱香都没用就拿下了三个山头,就这最后的两个山头,敌人有了准备,反抗较为激烈,不过有佛郎机助阵,还是拿下来了!现在山上还有些负隅顽抗的残敌,将士们正在索敌!”
看着山顶晃动的火把,孔有德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到现在为止,架旗山,罗山这两座招远的大门,已经全部掌控在手中了。
歇了一阵后,孔有德就带队出发,回师招远城了,而孟有才则被命令继续肃清残敌,然后牢牢地控制住西边和北边进山的路口,布置好兵力,至于这五门佛郎机,则被架设在几个山头之上。
今晚的战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而下半夜由毛承福继续袭扰的计划,也被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