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很小的时候,只有父亲一个亲人,家里很穷,父子二人生活的相当艰苦,如果父亲有了一点吃的,几乎就会全部让我这个小孩子吃,父亲长期的饥饿终于耗空了他的身躯,他好像一座破旧而高大的房子一样,咣当一下倒了下去。
那是在一年秋季里的一天,我在院子里玩得饿了,想去屋里向父亲要点吃的。
“爹……爹,我饿了,”他躺在床上‘不想’起来,是不是没有听见?“爹,爹我肚子里咕噜噜直响。”
我说了两遍肚子里饿,父亲除了眼里滚出几个黄豆大的泪珠子外,什么反应也没有。时间不长,奄奄一息的父亲,就离开了他的这个家,也离开了他唯一的亲人。
从此我失去了依靠,我小的连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的家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唯一的一个亲人也离我而去了,我成了比孤儿还孤儿的孩子,然而当时的我,却是对这些一无所知。家里只要是吃的东西那是肯定没有的,钱就更不用提了。
一个小的连自己叫什么,那里人都不知道,怎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只能像小动物一样,四处流浪,走到那里,那里就是自己的家。天气越来越冷了,冻得没有穿棉衣的我,实在受不了了,像一个小地鼠一样,我钻进了柴禾堆里取暖,只露出一个小半个脸,留着吸气,不知什么时候,快冻成一个冰人的我失去了知觉……
在我苏醒过来的时候,睁开朦胧的眼睛,看见自己躺在一层草垫子上,身上还盖了一个破被子。用衣袖子擦了擦眼,喘了口气,慢慢的向四周一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呢?这个屋子还不错,也没有冷风,可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啊!我是怎么到这里的?感觉身上还热乎乎的。心里想:这是怎么回事呢?是谁救了我呢?又一看,就见有个大一点的男孩子在那里烤着火。我胆怯地小声问道:“喂!喂!哥哥,你是……”
那个大男孩听到我的说话声,一喜,他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道:“醒了,可醒了,你怎么在柴禾堆里睡觉呢?不知道冷吗?”
我看他长得又瘦又黑,有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的衣服和我没有什么区别,破旧的很,如果把身上的衣服放在外面,除了野狗把它当做柴禾铺窝外,就连叫花子也不会看它一眼。见他向我走来,我有些害怕,似乎像犯了错误一样,心情紧张地小声答道:“我……我冷,柴禾堆里还暖和一些,那些柴禾是你家的吧?”
他又面带笑容地问我:“小兄弟,那些柴禾不是我家的,你冷为什么不回家呢?”
“我好多天没有在过家,不知道回家的路。”说话声音小的,连我自己恐怕也听不清楚。
“家里人也没有找你啊!你的爹娘呢?”
“家里没有人啦!我爹也死了。”说的声音又小又慢,直想断了。
“家是哪个村子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这个大孩子又温和的说道:“你也是无家可归,独自一人,无名无姓的。这样吧!以后你就叫我大哥!我也是无家可归,独自一人,还好,我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千家饭,外号叫鬼点子,人称鬼点子千家饭,兄弟你就称呼我饭哥好了。”
我点了点头。
饭哥接着说:“哥哥我以后就是你的亲哥哥,这个屋子是一座庙宇,也是咱们的家,你还小不要出去,饭哥给你把吃的东西带回来,你在家里等着。”
后来我才明白,千家饭,就是吃很多家饭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叫花子,要饭的。这名字真令人心酸啊!
说着饭哥去向火堆里加了些柴禾,又亲切地接着说道:“兄弟,饭哥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我一听饭哥要给我起名字,就兴备地连声说道:“好好好!饭哥你给我起了名字,我可就有名字啦!”
“兄弟啊!你在家要好好地等着饭哥,按这个意思,再加上,咱们这边有不少人家姓郝,饭哥就给你起个名字叫郝长守,好听不好听?”饭哥微笑着问道。
“好听,好听,饭哥,我叫郝长守啊?”我真是高兴极了问道。
饭哥笑着点了点头。
……
五年后,我和饭哥两个贫穷孩子,生活在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任何一点家业也没有的环境里。我俩平时就像野生动物一样,四处寻找吃的,半天没有要到或者找到东西吃,那不是什么稀罕的事,饿着肚子过夜更是家常便饭。
在逢年过节或有人家的婚丧时,我哥俩就去各个庙宇和坟墓上,把人们放的供品拿走充饥,这已是我们吃到的最好的山珍海味了。这些东西被一扫而光后,我俩就进入了灾荒年。
有一天,饥饿的肚里咕噜咕噜直叫,饭哥只好带着我来到一个叫童子弯的集市上,想碰碰时运看能不能要点或者找到点吃的。集市上各种小贩叫卖的吆喝声不绝于耳,街道两边商铺林立,里面的各种商品花花绿绿。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看到各类点心、水果、熟食、包子等等……等等。看着有做吃的,有买吃的,还有正在吃的。我二人的口水直向外流。
这时候,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买了十个包子,一个手提着包子从我们面前走过,一股香味直扑鼻子而来,真香啊!我咽了一下口水。
‘噌’地一下,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饭哥突然起身飞奔着直扑过去,两只手快速地从那位老者手里,抢去包子转身就跑,一边跑着一边拿出一个包子就吃。
“小偷,”刚反应过来的老者一看,是饭哥抢走了他的包子,一下子发了火,一边跑着追赶,一边高声怒喊:“有小偷,他抢了我的包子,站住,站住,抓住他,抓住他……”
饭哥这一次很幸运,成功地逃脱了。
我也尾随其后紧紧地跟着,我俩来到偏僻的地方,开始享受饭哥的‘胜利’果实,我俩吃到一生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佳肴,我们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吃着吃着,我突然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似的噎住了,不但不能继续吃,噎得我嗓子难受至极!
饭哥看到我可笑的样子。他笑哈哈的走到我身后,一边用手轻轻地锤着我的后背,一边笑着开了一个玩笑:“长守弟弟,慢慢的吃啊!你要是噎住了,那饭哥可就要全部吃了。”饭哥沾沾自喜地做了一个鬼脸。
饭哥之所以采取这一次的不仁义、不道德、不文明的冒险行为,不仅仅是因为腹饿难忍,还因为我们已经临近了死亡线,死神已有多次把手伸向了我们。
这一次饭哥的成功,使他尝到了甜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有了初一就有初二。一次又一次的连连得手,饭哥从其中找到经验,在下手前选择的对象是上了点年纪,或是行动不快的人,在他们买了吃的东西后,正在付钱的时候,或者在他行走时趁其不注意,突然下手,然后迅速逃之夭夭。万一被人抓住时,快速向食物上喷唾沫或者向食物上抹自己的鼻涕。
被抢走食物的人抓住了饭哥,一看食物上成了这个样子,除了急乎乎的说几句粗话,事情也只好不了了之。这个手法是饭哥发明出来的,饭哥他不愧名字叫做千家饭,更不愧外号称作鬼点子。但是,饭哥虽说是干着偷抢的行当,做着千夫指的事,整日整夜生活在唾沫的海洋中,可他是有自己底线的,只偷吃的东西,其余不管是再贵重的东西从不下手,饭哥在我的心目中绝对是不爱财的。
饭哥开辟的生活之路,维持了我俩的日子,也救了我们的性命。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两年后的一个春天,我和饭哥哥俩来到集市上。饭哥他注意到了一个体型高大的中年男人,我向那个男人一看,他在熟肉店里买了:一只烧鸡、一块猪头肉、一块牛肉,店家把这些熟肉给他包在一起,一股香味迎鼻飘来。
再也控制不住的饭哥,趁那个买熟肉的人不注意,一个箭步上去抢走熟肉包就跑,那个被偷的人,一愣之后就反应了过来,飞身直追饭哥,两个人马头紧接着马尾,比起赛来,还真是赛着向前飞跑,颇有你追我赶之姿。
我看着那个中年男子离饭哥越来越近了,我的心脏“嘣嘣嘣嘣”急剧加快跳动,似乎要跳出来一样,我的手和脚怎么也不能安静下来,心里不由得喊着:饭哥加油,饭哥加油……
这一次饭哥彻底砸锅了。那个中年男子,凭着他的速度,追上并一把抓住饭哥的衣领。
饭哥故技重演,他两手利索地打开熟肉包,急忙向熟肉上‘呸呸’,连续喷着唾液。
那个中年男子见状勃然大怒,“呸”的一声骂道:“无耻的叫花子,真不要脸,叫你尝尝你家爷爷的厉害,你才能知道姜是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