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忧的眼睛里面包含着悲伤和怜悯,他略感疲惫地闭上眼睛,拨转轮椅准备离开这里。
蚀日是他除了天地凋零外威力最大的招式了,也是他在不伤及自身的情况下可以使出来的最强一招。
比起每次使用后都要休息上一个月才能再次使用的天地凋零,蚀日明显对他的身体伤害要来的小得多。
“挺身而出,挺身而出!”
一个嘈杂的声音响起,一只矮小的猴子倒吊在一棵树梢上,口中叫着:“木水土风魂,苔藓,起!”
一尺多长的巨大苔藓猛然升起,隔绝在场中几乎每个人的身上。
“没有用的”,钟无忧无语。
蚀日过处,巨大的苔藓枯黄,腐烂,从每个人的身上纷纷落下。
“妈妈!”,感受到枯萎血脉那腐朽气息的赵沐蕊吓得发声大叫,在她的心目中,唐楚瑜已经不是依靠血脉拐过来的母亲了,而是她可以依赖,感到安心的妈妈了。
“拼了!”唐楚瑜紧闭双眼,伸出手去。她的眼前,蚀日凶猛地扑来!
“须弥芥子,变大!”
蚀日的前进道路上,突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山峰,将蚀日挡住。
蚀日的触角打在山峰上,瞬间被击中的那一片青山绿水变成枯黄的色彩,然而很快,在须弥芥子浓郁的灵气作用下,又很快变成绿色。
蚀日和须弥芥子胶着着,须弥芥子上的绿色不断的发黄、消失,又不断地生长出来。生命,强大的从来就不是它的爆发性,而是它充满韧性的执着延续。
蚀日终究没有能够穿过须弥芥子,它不甘地在须弥芥子上周旋肆虐了一番后消失了。须弥芥子由绿转黄,又由黄转绿,不过也才经过了几息的时间。
钟无忧脸色苍白,睁大了眼睛。
他想不到,自己几乎是倾尽全力发出的蚀日居然只是杀了一个完全无关紧要的许猛龙后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了。
唐楚瑜喘着粗气,又将须弥芥子收了回来,她双腿颤抖,似乎灵力使用过多,已经脱力到站不起身来了。
爱吃水果兴奋地从树上跳上跳下,“美女发威,美女发威!”
所有人都满含着欣喜和惊讶看着唐楚瑜。
钟无忧瞳孔缩小,“难道说我的蚀日就这样被消除了?”
“你们,真的是让人吃惊。”钟无忧用力握住轮椅的把手,缓缓地转动着。
“看来,想消灭你们,我还要多出些力气才成。”他的手伸出,摊平。
突然,钟无忧动作僵住,他感觉到了什么。
他停顿,他感到一股未加掩饰的巨大恐怖气息从他身后缓缓升起!
钟无忧脸色煞白,几乎是强迫着自己一分一分地将头转了过来,只见在他身后,浑身浴血的浅离莘挣扎着一寸一寸的从地上爬起。
她的左臂已经完全萎缩,枯萎血脉的力量甚至已经开始腐蚀她的左肩,在枯萎灵气的作用下,她的左肩上已经可以看到皮肤下那交错的血管和经络。
但浅离莘连一丝迷惘都没有,她的右手抱着左肩,目光却是无比的凶狠和坚定。
她小小的身体,显得那样的单薄,甚至有些可怜。
但在钟无忧眼里,她却仿佛是从那亘古走来的神祗,尊贵而不可轻辱。
在她的面前,世间的万物,皆为虫豸,似乎任何力量,都不足以阻挡住她一瞬的脚步!
“不可能,她应该很痛,那种身体逐渐枯萎消失的感觉,就是一个铁人也会疼到无法呼吸才对,为什么?”
钟无忧情绪有些失去了控制,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不复存在,“为什么,你还能站起来?为什么,你让我有一种永远无法战胜的无力感?”
“因为,我还没有输!”
浅离莘松开左肩,右手紧紧的握起。
“而你,将被我打倒!”
“凭你吗?你准备怎么打倒我?就凭借你那仅存的一半身体吗?”
钟无忧少见的大声嘲笑着浅离莘,他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风度,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他心中的不安和莫名的恐惧。
“我知道,按照常规方法,我打不倒你,而且,我的灵力也不足以驱除你的枯萎之力。不过,上次吃亏以后我就在想,什么情况下,我可以突然获得大量的灵气,来驱除你的血脉之力,后来,终于我想到了。”
“那就是,当我突破的时候!”
“浅离莘,突破晋级!”
钟无忧张大了嘴巴,眸中充满了对未知事务的恐惧。
自他小时候觉醒血脉之力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惊讶,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
说晋级就晋级,这世界上真的有人晋级和吃饭一样容易吗?
而且...
钟无忧不知所措地看着渐渐聚集在浅离莘头顶的乌云和游龙般穿梭在乌云中的闪电。
她是在干嘛?一个中三境的小姑娘晋级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好像是渡劫吧?这真的是中三境突破吗?确定不是圣境吗?
“野丫头,你休想得逞!”
钟无傲拼命地施展着自己的迷宫血脉,想将浅离莘拉走,破坏她的突破。
然而,已经开始从浅离莘身边落下的细小雷电,将他的迷宫屏障,击打的粉碎,根本无法靠近浅离莘半分。
“六哥,阻止她!”
感觉到哪里不对的钟无傲,嘶哑了声音大喊着,“她想靠雷劫来打败你!”。
“轰隆!”数不清的雷电开始落下,无情地轰击地面,巨大的树木纷纷被雷电击中,一棵接一棵地倒下。
钟无忧却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钟无傲的声音,他面色苍白,呆滞地看着乌云中蓄势的闪电。
“啊!”钟无忧突然失控,藏在心底深处的对雷电的恐惧猛然觉醒,像毒蛇一般噬咬着他的神智,让他浑身颤抖,无所适从!
“不要!”钟无忧抱着头大叫,“雷电走开,离我远点!”
铭记在心底最深处的遥远痛苦记忆再次回到脑海中,钟无忧用力地
掐住自己的脑袋,想将那不堪又可怕的记忆完全地从头脑中赶出去。
“六皇子!”陈长老也已看出情况不对,取出阵盘,匆忙布设阵纹,要将钟无忧从这无力的局面中挽救回来。
“无极火,炙!”袁凌曜等人又如何不知这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
几个人冒着头顶那还在积聚力量的巨大雷电,向着陈长老和钟无傲冲来。
“你们休想得逞!”钟无傲大叫一声,咬住下唇,玄级上等武决“蛮牛拳”拼命击出,务必要保护陈长老将阵纹布置完毕。
钟无忧抱着脑袋,浑身瑟瑟发着抖,“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把我丢在雷雨中。”
他的眼前仿佛又露出母亲那扭曲的充满了厌恶、鄙夷表情的面孔。
“都是因为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个废人?”
那雨点般刺入他身上的针刺却都远不及后来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雷雨之夜带给他的绝望和恐惧!
“不要,不要抛下我!”
“二哥,二哥救我!”钟无忧像只被逼入绝境的小兽一般蜷缩在轮椅上,脸上已布满了泪水。
“轰隆”,粗达丈余的巨大闪电仿佛一条被激怒的蛟龙,击碎了乌云,击碎了大地,将钟无忧连人带着轮椅一起掀翻在地。
钟无忧一身焦黄,抑制不住地不停吐着血,一双干枯的手掌狂乱地挥舞着,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到。
轮椅在闪电的重击下,已化回原形,一只大约有两三个成人大小的巨大仓鼠翻着白肚皮无力地在地上抽搐着。
一主一仆都仿佛是被人遗弃的宠物般,无力、恐惧、绝望。
唐楚瑜脱口道:“居然是仓鼠。”
上官野已从地下爬了上来,已经恢复到可以吃瓜的状态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抽了筋,认真地解释道:“仓鼠的脸颊那里有颊囊,可以藏住接近它身体大小的食物,想必,钟无忧他们就是被当成食物偷带进来的。”
爱吃水果指着昏迷的仓鼠大叫:“酒囊饭袋,酒囊饭袋!”
“咔嚓”,又一道闪电重重击打在浅离莘的身上。
浅离莘陶醉在这巨大的力量中,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迅速恢复的身体。仿佛吹气般,钟无忧的枯萎灵气被驱逐,原本已经枯萎的左肩、左臂开始迅速地还原。
陈长老面色惨白,连续的闪电轰击,钟无忧别说继续碾压对方了,恐怕连站起来的可能都没有了,而左食之的身影却已从丛林中晃了出来。此消彼长,陈长老知道大局已定,他猛然跺脚,下了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后的决定。
“六皇子,恕陈逸舟再也不能随侍您左右了。”
“燃烧精血,应急传送阵,起!”
一瞬间,钟无忧就和钟无傲一起消失在柔和的白光中,而陈长老,眼中的神采迅速消失,跌落在尘土中,他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他认为最有价值的结果。
钟无忧,败北,陈长老,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