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括的神情有些幽暗,道:“正是,这些年来西秦对中山国表面上松懈,其实不断的派人渗透,已经暗中控制了不少边境的村落,只要变故一起,西秦大军就能一举吞并中山国。”
“绿筱门虽然修为远高于这些西秦锐卒,但军队本来强悍的地方就不是个人的战力,而是整个团队的协作配合。你注意看,”李之括手指着场中道。
此时那柳长老手中的白练如铁棍一般甩出,超灵境的修为,势不可挡地向跑的最快的几名西秦锐卒扫去。那几名锐卒手持铁盾,横挡身前,竟是准备硬吃下这一记攻击。
浅离殇惊诧,“两个大境界的差距,也敢硬吃?”
却见那白练重重砸在那几面盾牌上,那几名西秦锐卒的身体摇摆,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谁知这几名锐卒身后的几十名大汉都是一阵摇晃,竟是将这一击无可匹敌的力量散了开去。
李之括道:“注意到他们腰间的铁牌没有?”
他不说浅离殇还真的是没有注意,被他一说,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些大汉的腰间都别着一块乌黑的铁牌,此时铁牌上一个奇怪的图案同时发着亮光。
李之括道:“这个叫做同命牌,是阵法师在同样材质的铁器上绘上某种阵法,可以产生共鸣,这种共鸣可以使一定范围内的所有拥有这种铁牌的人同进退,刚才那柳长老的一击看起来击在前面这几人身上,实际上却是由这五十多名大汉一起承担。”
这李之括之前始终沉默寡言,不想说起这军旅之事来,竟是如此的滔滔不绝。
李之括道:“军队战力的强弱就是靠这同命牌的协力程度来划分,称之为同命率,所有人同心协力的,不惧生死的,同命率就高,反之同命率就低。这些年来西秦锐卒所向披靡,就是因为人人争勇,悍不畏死,另外军队的强悍之处还有合理的分工协作,你看。”
只见那些西秦锐卒冲过去,几名持盾锐卒死死握住铁盾,挡住绿筱门弟子门的攻击。身后一排锐卒从铁盾空隙中用短矛刺出,被铁盾挡住视线的绿筱门的女弟子们一阵慌乱,又有几人身上多了一片伤口,更有三名女弟子身体瘫软下去,显然已无力再战。
这些西秦锐卒从绿筱门的圆圈阵旁边擦过,女弟子们只有慌乱出剑抵挡,一个回合下来,西秦锐卒们又击伤几名弟子,自己却只有一名盾牌兵肩膀上被刺中一剑。
那柳长老的面色越来越沉,现在需要保护的女弟子越来越多,可以参与战斗的女弟子却是越来越少。
李之括道:“军队和这些江湖门派虽然都布有阵法,但思路却是截然不同,军队的布阵讲究简单、协调、纪律性,而江湖门派的阵法更加繁复、强调每个人的个体发挥,要知道一只十万人的大军,哪怕每个人都只有中
三境的修为,战力也可以胜过圣境的高手。而且随着人数的增加,战力会成倍的增长。所以哪怕这世上高手如云,但军队依旧是最强的战力!”
浅离殇沉默,这西秦锐卒的打法简单、实用,却是极难应付。浅离殇感觉即便是自己下场,也很难击破这些锐卒军的阵型。
李之括轻声道:“绿筱门快不行了,我要出手了。记住最强的七杀刀法要根据时间、地点和对手选择刀法,亥时最适合的刀法就是掌管亥时的武曲。”
言毕,李之括振衣而起,轻弹失魂,吟唱出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悲凉雄壮的歌声在旷野中响起!
西秦锐卒中那领头的白衣汉子脸色大变,“前赵军歌!”
刀光闪,如夏日点点荧光,无声无息地,西秦军阵中已倒下了数人。那领头汉子大惊,叫道:“结阵,却邪!”
这却邪阵法乃是将几名盾牌兵顶在前方,中间以短矛兵持矛顶住敌人冲击,阵法兵在其中绘制阵法辅助,乃是一种完全防御,依靠缓慢却又有力的推进杀伤敌人的阵型。
只听得李之括清亮的声音响起,“七杀刀法,武曲!”
银光闪闪,宛如漫天的飞雪,盛开在却邪阵中,西秦锐卒的短矛、铁盾、呼喊声都淹没在这飞雪之中。
李之括的人影不可辨,“失魂”不可见,能看见的只有月光下那耀眼的一片银光。
“好美”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一声感慨,这感慨在这种肃杀场合下显得那么突兀,却是每个人的心声,“若是一定要死,死在这武曲之下,也算有幸了。”
银光消失。月光下,李之括负手而立,周围,站满了西秦的锐卒,却遮不住李之括的风采。
风起,衣襟烈烈而舞。扑通!随着第一名西秦锐卒的倒下,漫天的血光如同盛开的生命之花,短暂而绚丽地绽放在月光下。
西秦数十名锐卒如同生前一般的共同进退,整齐地倒下,鲜血洒满了整个队伍中,均匀地布洒在李之括挺拔的身形旁,像是某种诡异的仪式。
浅离殇只觉得胸中热血澎湃,“大丈夫,当如是!”
李之括清冷的目光带着一分欣赏看着浅离殇。
浅离殇回以微笑,“我看懂了,以匿势辅助刀法,蓄势于待发之时,先切断命牌之间的灵力流动,再一举杀之!”
柳长老喘着气,绿筱门的弟子们虽是不知道李之括的立场,却也纷纷坐下,帮助伙伴恢复灵气的、包扎伤口的,一时纷纷,只因人
人都知道,李之括若是有恶意,凭借现在的这二十多弟子,定然无人可以幸免。
过了片刻,一名弟子走到柳长老身边,轻声道:“二十三名弟子人人带伤,七名重伤,还有三名弟子...”
柳长老疲惫的阖起眼睛,轻声道:“化了吧。”
那弟子应了一声,偷偷瞄了一眼李之括,离去。
柳长老歇息好了,上前来行礼道:“绿筱门内门长老柳心鱼,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李之括淡淡道:“不必谢我,有所请耳。”
李之括携恩而来,又不立刻离去,若说他没有企图,柳心鱼都不信。
他直接说出来,柳心鱼倒是松了一口气。
行走江湖,最怕遇到市恩之人,这些人嘴上说的大义凛然、冠冕堂皇,暗中却是斤斤计较、各种谋算,在那恰当时刻,更是要被助之人百倍还情,往往将被助之人推下深渊。
柳心鱼叹息道:“前辈请说。”
李之括道:“天机残卷,借三天。”
柳心鱼喜形于色。她心中自然隐隐约约觉得此人必是为“天机残卷”而来,也已做好了失去此卷的准备,毕竟,与其人物皆失,不如留人去物,无意义的杀身取义又有何益处?
想不到的是,李之括言明只借三天,他此时对绿筱门处于绝对的优势下,杀人掠货,如探囊取物,但他却言明要借此物,说明用完必还,柳心鱼如何不喜?
此外,此时绿筱门众弟子损伤惨重,本就无法成行,须是在紫鹤城内休整几日方可再行,此时留“天机残卷”在手,就是一个祸端,三日之期,正合柳心鱼的心意。
柳心鱼自空间戒指中取出“天机残卷”,道:“前辈请便。”
李之括二话不说,拿了那残卷便走。留下一句话:“三日后我自会前来寻你。”
柳心鱼见他离去,叹道:“天佑我门弟子。”指挥着众弟子们救人准备折回紫鹤城。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李之括拿着“天机残卷”出现在浅离殇面前,抛给浅离殇,道:“拿去,三日后我自会寻你。”
浅离殇行礼,“多谢前辈。”
李之括欣然受之,转身离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古朴悠扬的歌声渐渐远去,终不可闻。
浅离殇展开“天机残卷”,只见一张发黄的白纸现于眼前,不由苦笑,“为了这一张残缺之物,死了多少英雄好汉。”
突然感到一道炙烈的目光停留在“天机残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