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许楠玉包了书,搭车直奔,面对眼前这片宽广的别墅区咋了咋舌,车直往前开找着最里面一扇门停下。
司机也颇为感叹:“小兄弟,你找的什么人呀?住这么好。”
“我也不太清楚。”
“哟,不清楚就找?这区越往里越好,地价也是最贵的,可别找错了。”
付了车费笑笑,抱着东西按门铃。
“请进。”应门的老妈子早等着了,领着许楠玉到客厅。
李老坐太师椅上,手上功夫茶顺序走的行云流水,雅致异常。
“老先生。”
“来了?坐,先喝杯茶。”亲自烫杯子,亲自倒茶,许楠玉连忙起身表示受宠若惊。
田大海在后眼神狂闪,要知道李老泡茶的虚荣,就连谪系儿子都没这福份。
双手捧着茶杯,屁股坐半边,腰身挺直,表现的像个学生。一小杯茶分数口品尝,口齿生香、耳鬓生风,轻笑:“小子有幸。”
说茶好,未免俗气,说泡茶的功夫深,未免有点奉承的味道,干脆一句‘有幸’即包括所有又奉承的所有,不俗即雅。
“你这小子。”李老看穿他的心思,伸手轻点,再给他倒上一杯,两杯茶罢。
许楠玉主动把布包解开,直接拿出最有价值的那本,推到李老面前。
瞧眼许楠玉掩不住的得意,李老净手,带上眼镜开始翻看。看完放下,问:“你说说。”
“小子也不知说的对不对,请老先生点评。”起身虚心的一恭手,坐下再慢道:“这是清朝乾隆初年京城所流行的一种小说范本的手抄本,纸张书定都是当时普通的型式,保存的也颇为完好。”手抄本比印刷本更为值钱,因为是抄袭者一毛一划勾勒出来的。
“古书本就易毁难存,资源不可再生,存量稀少。”李老点点头证实这的确是清朝古书,再道:“既然已经说到这了,你就说说你对古书的了解。”
“那小子现丑。”正神,慢道:“古书有:艺术价值,科学价值、历史价值,讲究真品、精品、保存完好,因为好多真品精品被精心呵护,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古书收藏年代是重要因素,久远的又是精品论页卖是正常,稍次一点的论册卖。同一时期版本看内容,经史子集四部分类。史类稍次些,子集珍贵之物占多数。存量少越少见的就越珍贵。而手抄本则是古书类中又一特殊类别,因为它别于印刷本是可量产的,每一笔每一划都是抄袭者精心而至。”
“不错,手抄本在某些时候也是印刷本的母体。就跟母钱与子钱一个概念。就你这年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不错了。那就说说你这本。”李老笑眯眯的看着他。
“小说范本不在经、史、子、集内,属于杂说,按理这类杂说绝对入不了老先生的眼,可是它的抄袭者却绝对弥补了这一缺陷。”伸手翻开古书第一页,轻点作者旁边一个印章。
古印章于现代普通人来说,就是鬼画符,但对李老这类跟古玩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人来说,并不难。“纪晓岚。”
许楠玉轻笑。“纪晓岚是清朝乾隆期大学士纪昀的字。”
李老点头,示意他再说下去。
“纪晓岚还是白身的时候,以抄书为生,这是历史已经证实了的。他的字体岩柳体却有书圣风骨,集力道、文雅于一体,很好认。”
李老笑眯眯继续问:“还有呢?”
许楠玉深吸一口气,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里的印章。“我仔细研究过,发现这枚印与前页印虽说是一个人名,但印花与印体却有微小的区别,相比于前更有力道、更清晰、印花也更为鲜艳,所以我很大胆的猜测印章与印泥朱沙不再是同一种,而是比之前一种好上不少的官方用品。也就是说前一枚是私印,而后一枚则是官印。同一本书分两个时期著作,分别是白身之前与白身之后。”白身则只是文人‘纪晓岚’,白身之后,意义就大不相同了,‘清朝第一大学士,纪晓岚’,这个身份则可以让同一个人写的字,卖出天差地别的另一个价钱。“我看过书中字体,发现前后区别的确巨大。”
李老拿过古书,翻动。“前一页与后一页字体区别不大,但第十页前与十页后区别却很大,所以你说分时期的论断是正确的,但不是两个时期,而是纪晓岚一身的整个时期。还有这墨就有三种明显的区别。第一种。”指着前十页给他看。“墨色不亮不均不润,是普通炭墨。”再指后十页。“这里的墨则于前好一些,古时文人家境贫寒,抄书为生的纪晓岚绝对舍不得花钱买好一点的墨,但若是官身的纪晓岚则说的通了。”翻到最后十几页又让他与前面两种墨两比较,不比则已一比则是吓一跳,因为两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这是徽墨,也是墨中之魁,产自古徽州。松是基本原料,外加20多种其它原料,有点烟、和料等复杂工序。成品色泽黑润、坚而有光、入纸不晕、舔毛不胶、经久不褪、馨香不散又防腐防蛀等特色,可书可入画。素有‘香彻肌骨,渣不留砚’之美称。珍贵的多少往往稀少不可量产,因制作太复杂且多废时,所以它是当时的大内贡品,只有皇帝能用。”大内贡品能出现在纪晓岚身上,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御赐’。那写这最后十几页的是‘大学士’身份这就说的通了。
许楠玉起身行礼。“受教。”他只能从字体与印章上看出问题,但李老却从最基本的墨上指出最明确的区别,并且徽墨特殊信手拈来,说是知识不如说是把玩古玩时的本能。
大方受他一礼,李老笑道:“你能看出两点已是不易。”打趣的眨眨眼睛。“这本书我开价一百万。”
眨巴眼,苦笑。不上不下,刚好又卡在那点。纪晓岚虽是历史名人,但相比其他还是有可追溯性,相类式手抄古书市面上也有,开价不过六十万,后加四十万,完全就是冲那‘清朝第一大学士’的身份所去的。叹气,谁让他碰了个成精的?“就按老先生说的办。”一百万相比于二万六,差价九十七万四,他也该知足了。
银货两讫,至于其余五本,他根本没想过推荐给李老,原因是连他也看不上眼。
把正事完成,才有心去看别的。整个大厅虽说现代化家具也有不少,可就厅中这八把红木太师椅与木制茶桌硬生生把风格拉向了中国古风,脚下踩的是波斯风地毯,看那花纹应该也是有些年代的。太师椅相隔着小茶几,许楠玉眼神一顿,看出与太师椅属一套。弄套整红木家具,只要舍的花钱或许不难,可要想弄套开门到代的红木家具,那就是有钱也办不到的。
瞧许楠玉一双眼睛都粘太师椅上了,李老一笑。“你可以随意看看,不收钱的。”
微窘,但对太师椅的兴趣压过了羞赧感。“那就失礼了。”
李老笑眯眯点头喝茶,看他把太师椅当美人似的上下摸了个遍,问:“可有看出年代?”
“只能看出是清,但清初清中清晚,就摸不着头脑了。”不好意思的笑,眼睛仍粘在椅子上。
“这是雍正年间出品。因雍正制政极严,政因影响了那时出产的物品,首要条件就讲严紧,你看这椅子的整体,规规矩矩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区别于清朝付于的创造力。”雍正的制律之严是整个大清时期之最,可惜晚年政局不稳律政反弹,让接他手的乾隆费了不少功夫。
“受教。”
太师椅中摆了坐垫,上是四大名绣之一的蜀绣。许楠玉暗自叹服,真品、精品、大俗大雅,玩的就是这种底蕴。
看完太师椅,目光移到红木茶几上的釉下五彩瓷,瓷形向上流线条收紧,极为古典雅致。瓷薄胎紧,色彩明亮鲜艳,不像经过历史长河洗涤过的。
李老走来问:“看出什么了?这瓶子可是我花大价钱买的。”
“看的出来。”
“那你说说是哪个年代的?”
“明确时间不确定,不过不会超过二十年。”
李老脸色一沉。“你是说我这瓶子是假的了?”
“不是假的,相反它是真的,这是件现代出土的瓷器精品。”许楠玉硬着头皮道,没想到这老先生年纪一大把了,脾气说变就变。
“证据。”两字轻吐自有一番压力落到许楠玉身上,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器形有宋的影子,胎却是清朝末年官窑的底,瓶上五彩图画颇为新颖,无包浆。说它是宋不该有清朝的底,说它是清不该有现代手法,所以我大胆的猜测。再有老先生的话也证实了我的想法,这釉下五彩瓶的确是现代出品。”
李老不言拿过瓶子,把瓶底朝他。
‘庚申年景德镇’六个大字,许楠玉松了口气。
“你说我的话提醒了你,怎么提醒的?”李老笑眯眯问,哪有刚才半点怒容?
“小子能看出的问题,老先生肯定能看出,却还以‘大价钱’与‘年代’来误导我,就是想试试小子能不能坚持心中的想法。玩古,就是要有这种毅力和坚持真相的决心!”
李老深深看他一眼,回到桌边许楠玉立马主动先给李老倒上茶,再倒自己的。
“这瓶子是八零年景德镇受中央所托,制作一匹现代瓷艺精品,他的复杂工艺繁多又要精益求精,历时半年才制作成功,这个瓶子就是第一个出窑的。”
中央所托一定是作为贵重外交礼品,又是第一件,可以想象李老的权重。
许楠玉腰身挺的更直,摆出一幅认真听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