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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九章(修)

    东昭军驻扎在山谷外, 整整齐齐的一片,乍一眼看去, 好似看不到尽头。晏倾君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惊叹于晏玺出兵之重, 便随着一名年轻将领的指引到了一处空帐篷,利落地与祁燕一同将殊言转移到榻上。

    殊言已经昏睡了整日未醒,按照祁燕算的日子,即便他身上没有伤,明日也必须回到冰室内。倘若不回……殊言曾说要长期在冰室内待着是为了克制当年晏玺给他下的毒,倘若不回,或许就会毒发, 毒发是当即丧命还是……

    晏倾君摇了摇脑袋, 今夜还有机会!

    祁燕将殊言收拾妥当便迅速出门。

    自从那日看完落日回,祁燕便躲着殊言似地,除了必要的照料,其他时候都远远地走开。

    “燕儿, ”晏倾君喊住她, “你是不是……要避一避?”

    祁军就在不远处,说不定祁天弈也会在那里,又说不定,祁天弈就是为了她才突然出兵到南临……

    祁燕回头,面色有些憔悴,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便掀开帐帘出去。

    晏倾君叹了口气,在怀里掏出最后几颗补药塞到殊言嘴里, 随即在榻边坐定,直至夜幕降临,直至万籁俱静,又至耳边隐隐听到吹笛声,她才精神一振,起身便打算往外走,长袖的一角却突然被人拉住。

    “阿倾……”

    晏倾君心头一颤,回头欣喜道:“你醒了!你再休息一阵,等天亮我就能带你见白玄景,他一定已经准备好一切等着你回去!”

    殊言的双眼没有多少神采,像是没有听到晏倾君的话一般,轻声开口道:“阿倾,他……师弟……你要去见他?”

    “嗯。”晏倾君自然明白殊言嘴里的师弟是指晏卿,干脆地点头。

    “阿倾……”殊言皱起眉头,只喊了晏倾君的名字便顿住,好似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晏倾君笑了笑,笑容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自嘲。

    “你都知道?”殊言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你对他……”

    “你放心。我知道你瞒着我的目的,但我不是那么想的。”晏倾君又笑了笑,拉住殊言的手,放下,转身便见到祁燕刚好进帐,忙道:“燕儿,我出去一会,你看下殊言。”

    笛声已经愈加微弱,晏倾君急匆匆地出去,隐隐听到殊言在身后叹了句:“阿倾,你还未喊过我哥哥……”

    山谷不小,不知何故,从未有人给它取名,它却是南临与东昭、祁国的边界线,山谷沿线都是连绵的山脉。

    晏倾君东躲西藏地出了营地时,已经听不到笛声,本还忐忑着担心晏卿已经离开,才刚刚走开五步远便被人捂住嘴巴腾空跃起。

    “动作太慢,惩罚。”晏卿迅速而准确地对着红唇亲了一口,随即揽着她在军营不远处的树上坐下。

    晏倾君讪讪地冷笑了两声,推开粘过去的晏卿,讥诮道:“秦公子真是好演技,倾君自叹不如。”

    “哦?不是穆护梨了?”晏卿笑着扬了扬眉头。

    晏倾君浅浅一笑,抬头正视着他,“殊家家主的位子,坐得可还舒坦?”

    晏卿眼中的笑意只是稍稍一滞,便恢复正常,半靠树干,一手搁在膝盖上为难地蹭了蹭额头,叹息道:“啧啧,怎么办呢……今日在城楼上听到你的话,还以为你……”

    “以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晏倾君冷诮。

    “非也非也。”晏卿无辜道,“怎么敢小看你的脑袋?我以为你明白罢了。”

    “秦公子还是高估小女子了。”晏倾君不做掩饰的假意微笑,高声道,“秦公子思维缜密,探一而知三,心思玲珑又深谋远虑,微动手指便能轻易将小女子玩弄于鼓掌间,小女子哪敢轻易猜度。”

    晏倾君凝视着晏卿,含笑的眸子里透出忿然来,晏卿与她对视,对她所说的话却不置可否,良久,他看了看东边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天快亮了。”

    晏倾君敛去情绪,继续微笑道:“今日约秦公子前来,当然是有要事相商。”

    晏卿眸光微亮,等着晏倾君的后话,她却话锋一转,“不过,在商量要事之前,还请秦公子为小女子答疑。”

    “倾君何必如此生分?”

    晏卿伸手欲要抚上晏倾君的脸,晏倾君微微躲闪便避开,笑道:“小女子何曾与秦公子熟识?”

    晏卿的手顿住,面上的笑容也凝了凝。

    “对了,我怎么能忘了。”晏倾君恍然的模样,道,“公子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在祁国,在东昭,在南临,一共五次出手相救,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抵。在我失望时悄然安慰,在我绝望时默然陪伴,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待我的‘与众不同’,让我心有防备又不得不怀疑……”

    晏倾君将身子靠过去,伏在晏卿胸口,仰首笑道:“晏卿,是不是对倾君别有一番情意呢?”

    晏卿扬了扬眉头,笑容暧昧地欺近晏倾君耳边,低问道:“你说呢?”

    “我记得去贡月之前,你曾带我去南临的碧海胡。”晏倾君微微眯眼,仿佛沉浸在那段回忆中。

    那时她确定白梦烟的死,得知殊言的存在,身心俱疲。晏卿带着她到碧海湖边,用扔出的石子告诉她,一个人可以更自由更潇洒更容易地走得更远……

    “看来我误解你当初的意思了。”她支起身子,自嘲道,“那颗石子,想要漂得更远,终究不能靠一己之力,要将湖水一步步踩在脚下,再跃起,前进。晏卿,你要走得更远,爬得更高,也需要踩在脚下的湖水吧?”

    晏倾君敛住笑容,凝视晏卿,“其实我,不是石子,而是你脚下的湖水。”

    她一直认为,她与晏卿之间,由互相利用开始。

    为了隐瞒彼此的身份而达成协议,为了达到共同的目的而开始合作,为了各取所需而互相利用。他们所有的交集都因为双方拥有共同的目的,他们所有的“情分”都因为彼此对对方还有利用价值,甚至他们恋人似地相拥相吻,也是因为他们都明白,两人之间的游戏,谁先动情,谁便输了。

    因着互相利用而走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旦利益发生冲突,站在了对立面,两人便会一拍即散,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一直相信,这会是她和晏卿的结局。

    但是,□□裸的互相利用里不知何时掺杂了其他情愫,互不亏欠的平等天平不知何时开始倾斜,或许是在他一次次的不弃相随时,或许是在他一次次的以命相救时,或许是在她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时,他仍旧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她开始有那么一点相信,或许,他对她,是有些不一样的情分的。

    想到这里,晏倾君的脸上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自嘲,终究是她想太多了。不通人性的“禽兽”怎么会做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你与殊言何时达成协议?”晏倾君冷笑道,“当时祁国皇宫局势紧张,一触即发,殊言又常年在冰室内无法出来,你是如何与他联系?”

    晏卿沉默半晌才低笑道:“事到如今,这些还重要么?”

    晏倾君一怔,不错,无所谓如何开始,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

    “以殊家为筹,以我的性命为码,你保我的性命,他便将殊家拱手相让,我说的可对?”晏倾君转首,淡淡地看着晏卿,缓缓开口道,“所以,你抛掉苦心经营的‘五皇子’身份,毅然带我到南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