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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二章 婚前

    这个冬天比往年更冷。

    一入冬就下了一场三寸深的大雪。刚化净,就又下了一场更大的。虽然天地一色的雪白很让人心神为之一振,可这入骨的寒风就不是那么让人喜欢的了。

    贾儒到底上了年纪,循环不好,手脚一到冬天更是冰凉,过了腊月半就不爱出门了。

    过年的事倒还跟往年一样,摆席开宴,洒扫祭祖,亲朋往来,不可胜记。

    或许比往年更热闹些也说不定,毕竟贾敖升了官,两个孙子也都更出息了嘛。

    带着年幼的子女进来凑趣的族中女眷也多了许多,贾敖夫妻和贾瑞夫妻都忙得团团转的。

    廖氏辈高可以躲闲,杨氏却无法分神,只得把贾萱暂时放在廖氏身边养着,这让贾儒高兴极了——

    重孙女养在孙媳妇身边时,他一个老太爷怎好到人家小辈女眷房里去?就算有名正言顺看重孙女的理由,他也是不敢乱去的。

    不去看,就只能等杨氏带她过来请安的时候才能见一见了。一天才能见一两面,他都觉得自己好可怜了。

    只是贾萱现在虽然就在身边了,想什么时候看就可以看到,贾儒仍然很郁闷。因为小丫头身边奶妈子和丫头围了一大堆,根本就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他只能在每天听说萱儿醒了的时候巴巴地赶过来,然后看着她大眼睛越来越迷蒙,越来越睁不开,最后打个小小的哈欠就睡着了,—边睡还边把小手放到嘴边上蠕动着舔着。

    真是个小睡猪!

    贾儒心中颇不是滋味。孙子辈都长大了,就连b儿现在见着他也是恭恭敬敬地行礼了,小的还这么小……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

    贾儒遗憾地站在她身边,拿一只手指在小丫头光滑的小脸上刮了两下,惹得她不满地瘪了瘪嘴,做将哭不哭之状,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回到自己院子的正屋,见贾琛正立在外堂等待着。贾儒奇怪道:“今晚的元宵家宴已经准备好了?你在这里有事吗?”

    贾琛也不知为何,自小就极怕这位太爷。可能是因为太爷家对自己的大恩如有再造——他母亲每年过年时都会重新对着他父亲的灵位教训他一遍——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是要忠心耿耿替太爷家办事的,想忘也忘不了了。

    但是他对着贾敖、贾瑞时尚能有说有笑,对着贾琅时更是勾肩搭背,对着贾儒时就只剩下害怕了。

    他努力地想要笑笑,其实只是僵硬地抽了抽嘴角,看得贾儒大濉

    只听他呼哧呼哧越说越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一般:“回太爷:家宴的事情都已经得了,戏台子和酒席完备;今天亲戚们来了不少,老爷让侄孙进来请示!还有一件事,是侄孙自己想跟您老讨个示下——林姑娘的嫁妆已全置办妥当了,不知太爷是否要先过目?大婶子按您的吩咐,赶在腊月带着瑞兄弟家的和侄孙媳妇跟西府的老太君已经放了大定了,吉日选了两个——一个是二月二十八日宜祈福、出行、嫁娶,一个是四月初八宜嫁娶、裁衣、会亲友,老太太说让您定。”

    贾儒“咳”了一声,并未回答他的话,反而笑道:“你先进来吧,就忙成这样?看你冻的,在里屋暖和一阵再走吧!”说着招手让他跟进来,便有丫头上来倒茶并递上手炉。

    贾琛推了半日才局促地坐下,却只沾了个绣墩边。

    贾儒见他放不开,也不为难他,只皱眉回想着刚才这孩子都说什么了一边慢慢道:“林姑娘的嫁妆有林家的人看了就行,我就不去了!这两个日子都好,你们预备着——若是琅儿会试没过,就定在前一个日子,放了榜马上就开始发帖子请客罢;若是万幸考过了,就在后一个日子就是了!”

    贾琛听一句一点头,还跟着“是是”地答应,态度无比认真。贾儒看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贾琛吓得“蹭”一下站了起来,面带惊恐之色,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贾儒实在不知道自己对这贾琛做过什么,让这孩子这么害怕他。他有心安抚于他,然而他在贾琛心目中的严厉形象太过深入,越是宽解贾琛越害怕的样子,也只得无奈道:“算了……你去告诉敖儿:我受不惯众人的磕头,今日就不出去了;若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让他们进里边来就是。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贾琛如蒙大赦地倒退至门口才出去,边走边抹了抹头上吓出的冷汗,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

    二月初九,贾琅会试,九日后回家蒙头大睡;再过三日放榜,榜上……

    无名。

    贾儒家的人虽然叹息,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接了吴彻的喜报就把今年跟科举有关之事放到一边,安慰他“以后还可再考”。

    贾琅正在失落,贾瑞过来笑道:“你这是作什么样子?难道非要考中了进士才愿娶亲的吗?也好,那我们的喜帖也不用往外发了……”

    贾琅只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猛地向哥哥手里那张烫金红纸扑去。

    他原本灵活好动,当年学武技时就比贾瑞强,又比他个子高,所以贾瑞虽然故意为难引逗着他追出去几百尺,却还是被他抓住了。

    贾琅劈手夺过,深呼吸了几口,稍微平静了一下凝神看去——

    只见封面上只有“送呈口口谨启”四个大字,里面则已经龙飞凤舞地写满了文绉绉的宴请辞令,说在贾家办怎样的喜宴,不但写了贾琅和林氏之名,也写明了双方的父母、主婚人、证婚人、媒人等。

    贾琅只看到“己丑年二月二十八日”的日子就眼睛一亮,立刻生龙活虎起来,再也不颓唐了,“嘿嘿”傻笑不已,“祖父、祖母、爹娘哥嫂都是好人啊好人……”

    二月二十七日,天气转暖,微风习和,天朗气清,正是送妆的好日子。

    林宅。

    贾敉拿了细线,正动作轻柔地替她去净了脸上的细毛,一边绞面一边嘴里念叨着:“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眉毛扯得弯月样,状元榜眼探花郎。”

    收了线,贾敉赞道:“林姐儿好滑腻的肌肤!琅儿这小子有福了……”

    黛玉被贾敉毫不掩饰的夸奖说红了脸。贾敉没忍住手痒在黛玉的脸上揉了好几下才撒手。

    贾敉是今天请来开脸的太太。她不但父母公婆丈夫子女俱全,且家庭和睦、儿女聪颖、丈夫尊敬,是真正有福气的。在这之前就已经有许多亲戚朋友请她当过全福太太,就为沾沾她的喜气呢。

    紫鹃、雪雁和林嬷嬷、王嬷嬷都在一边笑着谢了贾敉,她这才在黛玉依旧红彤彤的羞涩笑容下离开。

    “姑娘,添件衣裳吧……这个姑太太倒是个和善人,对姑娘也亲近。六太爷、六老太太是见过的,只不知他们家的老爷、太太和大爷、大奶奶性子如何,据说都是厉害的呢!她们大奶奶从做姑娘的时候就管着一家子的人,现在更是管家奶奶,若是姑娘到时候被她欺负了可怎么办……”

    “紫鹃!”林嬷嬷眼睛一瞪,紫鹃立刻住口,嗫嚅着拽住衣角垂头而立。

    林嬷嬷放低了声音,不过其中威严丝毫未减,“紫鹃,你以后是要长长久久的跟着姑娘的,这些有的没的话就不要说了……到时辰了,去把姑娘吃的丸药拿来吧!”

    紫鹃委委屈屈地行了一礼,掀帘子出去了。

    雪雁在林嬷嬷的招手下凑上前来给黛玉最后收拾着桌台,黛玉恍若未觉,只出神地望着窗外的竿竿翠竹,心中似有不舍之意。

    雪雁想要逗黛玉开心,只笑道:“姑娘可是舍不得这宅子?那还不简单,以后有空了出来散闷就是!姑爷是最好说话的人,只要让姑娘高兴的,姑爷哪次不是巴巴的弄来呢?”

    黛玉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脸上微热道:“你这小蹄子,越发油嘴滑舌了!”

    雪雁轻轻一笑,一点不恼道:“姑娘敢说不是?前儿姑娘及笄的日子,姑爷虽然要考试,却也并没忘记,不是提早半月就打点了乌木、桃木的簪子和好几样玉钗、新衣服来?还都是姑娘喜欢的样式,否则姑娘挑了那半日呢,哪个都舍不得……”

    见黛玉羞愤欲打,雪雁连忙做告饶状,跑出去了。

    林嬷嬷替黛玉整了整凌乱的衣衫,郑重道:“姑娘,雪雁说得话糙理不糙。其实老奴原是不大看得上这位姑爷的……姑娘别恼——比起老爷当年的文采风流,他连个进士都没考上,哪里配得上姑娘呢?但是他带姑娘是真心爱重的,连我们当下人的看了也替姑娘开心,对他也敬重起来!这就是人所谓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了!不说旁的,你只看他联络了老爷原来的好些门生故吏,虽看着是件小事,又何尝不需人情脸面?否则原来在荣府时为什么从来没人做过呢?若不是老爷原来的朋友家眷过来撑撑脸面,冷冷清清的,姑娘的及笄礼就要成了笑话了……”

    黛玉听了,眼中似蕴着泪般叹道:“嬷嬷……我知道你的担心,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林嬷嬷老脸上含着欣慰的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她又拉了黛玉的手,坐下轻抚道:“如今紫鹃的身契也让姑爷家的老太太从荣府赎出来了,还连带了她老子娘,所以她是绝不会背主的了。老奴这才放心让你带着她到婆家去,否则就是拼着得罪了荣国府,老奴也是要把这小蹄子送回去的!她虽没有坏心,却心眼子恁多,且学了一身贾府的坏习气。姑娘自己心里要有个成算,可千万别谁的话都信!”

    黛玉眯眼听着,轻轻地把头靠在了林嬷嬷肩上。林嬷嬷爱怜地拍着她的后肩道:“乖囡……这话本应是太太交代给你的,老奴这次就越俎代庖了!闺房里的事,琛哥儿媳妇回来会跟你说的。到了婆家,要孝敬公婆,尊敬长辈,爱敬丈夫,友爱小姑,慈爱晚辈,不要使小性子!陪嫁田庄和宅子的仆役都不动了,算上紫鹃她们家一共陪过去四房家人、四个丫头、两个嬷嬷,这二十来个都是值得你信任的,老奴就不能陪你了……有不顺心的,多想想对你好的人;实在不行,就让姑爷替你出头!如果他不能让你过得舒心,我是不依的!”

    “嬷嬷~嬷嬷……你跟我一起吧,一起吧……”黛玉的泪终于从眼角滴下,由点成串,沾湿了一片。她猛地回身抱住林嬷嬷——这是自己父亲的奶嬷嬷,是这世上最不会害自己的人!

    “乖啦乖囡~嬷嬷老啦,陪不了你几年了……哎呀!该打,大好的日子怎么能哭呢?”林嬷嬷回过神来,连忙擦擦自己的眼泪,又严肃起来。转身叫人给黛玉换了衣服净了面,检查了她眼圈。虽然红肿得不太厉害,还是让人用凉水浸的布敷过了才罢。

    紫鹃一直未归,倒是雪雁先回来了,兴冲冲进来道:“姑娘猜猜,我刚刚在外面听说什么了?”

    黛玉哭了一场,心中对于婚姻的一丝不安和惶惑也消减了少许,略有了兴致玩笑,故意撇嘴道:“你这小蹄子能有什么正经话?左不过是编排我罢了!”

    雪雁连忙道:“奴婢哪敢编派姑娘?这次是真真的好话呢——刚刚听说琛大爷和芸二爷替姑娘送妆去,姑娘的嫁妆队伍镇瞎了大半个长安城的眼呢!别人都羡慕得不行……”

    见黛玉面上依旧无动于衷,雪雁愤愤道:“要不是之前荣国府借了姑娘的东西不还,现在比这还要多呢!还是有血缘的亲戚呢,给姑娘那么菲薄的添妆,还不如只见过两面的梅翰林太太给的多,真是太小气了!就姑娘你自己不在意……”

    见黛玉面露不以为然之色地转过头去,雪雁又不放弃地站到了黛玉眼前:“姑娘的及笄礼这么重要的事她们都推三阻四不肯来——琏二奶奶是小月了,其他人呢?大舅太太和二舅太太宁可去吃什么锦乡侯的送春宴也不肯来给姑娘主持一个及笄礼,那是什么重要的宴席了……真是太过分了!大奶奶和贾家的姑娘们也白跟她们好了一场,这下让她们眼馋死……”

    原来,黛玉的嫁妆虽然是贾琛、贾芸与林家旧仆承办,然贾琛叔侄俩处处带着林家仆人行事。尤其采买银钱使费,必然账目井然,几人同时对账。几次下来,林管家与管家娘子也相信了他们,不过贾琛和贾芸的风格未改,十分令林家人满意。

    再说采买事宜。林海当日给黛玉留了一个盒子,黛玉打开后,见里面除了林宅的地契和林家仆人的身契之外,尚有八万银票和离城三十里处的一座五百亩的小庄子。

    此庄半耕半山,并非沃土良田,且距离繁华市镇路程甚远,所以并没有为人所注意。然而这里的收益始终无人收走,都由庄头做主再继续买入周围的田地,所以十年下来五百亩长成了六百亩不说,还留下了三千两银子。

    林海在这里有一处精致的两进小园,因山上种了满山的栗子树,当年林海曾带贾敏来过一回。

    这园子乃贾敏亲手布置,黛玉自不会挪用其中的饰物;然而园内有一库房,里面除了几样精致的字画文房之外,还有林海为黛玉购置的黄花梨木料和宝石盆景、头面首饰等物,都是当年林海自黛玉出生起为其积攒的嫁妆,还有贾敖夫妻当年放的小定。都是林海病重时运过来的,并未变卖。

    贾琛来这里考察过之后,在黛玉的首肯下用了这里的东西,节省了大量的开支,所以黛玉办了一份相当丰厚的嫁妆之后,手里仍然能余留下五万两现银。

    面对这令人惊叹的十里红妆,众人且羡且妒,险些失了平常心。

    好在后来有人想起她是林家唯一的嫡女,且林家是已经绝了后的,家产自然要大半陪嫁给女儿,他们这才平静下来。却不知若非贾儒家和林家齐心合力千防万防,这些财产根本就到不了黛玉之手。

    “行了,不要说了!”黛玉止住她,怅然而冷淡地低声道,“她家的姑娘们也不容易,行动都不由自己的,我还苛责什么呢?其他人……就当拿钱买断了这亲戚情分,我已跟她们无关了,又有什么吃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