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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六章 玉痴

    出殡之日后,贾儒有些累着了。

    到底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熬了一夜,费了一夜的脑子,回来路上又因焦大的事堵心了半日,到家就觉得头重脚轻起来,只吃了一碗碧梗粥睡下,醒来时就发起热来。

    廖氏、贾瑞吓的连忙请大夫吃药,又商量是不是发信告诉绍兴那边回来。幸而贾儒这些年一直保养有度,身体底子较好,治疗又及时,并未酿成大病,静养了大半个月也就好了。

    高氏是九月底回来的,带回来了三大车的东西,都是这一段时日他们夫妻在南边给长子媳妇准备的聘礼和给家人们带的土产等物。

    男家虽然不比女家要预备各种嫁妆,但是这聘礼还是很需要花些心思的。杨提督家只要看着体面就好,杨姑娘那个生病的母亲却是书香门第之女,杨父生前也是读书人,倒是要预备些文房、字画一类的风雅之物更能投未来岳母的嗜好,且也不会太显眼招人嫉妒。

    听高氏说贾琅拜了林如海为师,学了许多应付科考的事,贾儒点点头。高氏还说他现在跟了贾琏、黛玉一行去苏州送灵去了,要晚些回来。

    贾琅虽然一直跟着贾儒学习,但贾儒乃是他的亲祖父,有此辈分上的限制,他也并未行过拜师礼什么的。

    此次拜师虽然仓促,却一来是林海对贾琅确实寄予了厚望,希望他提供更好的生活给女儿;二来也可圆了订婚夫妻不宜见面的指摘——学生为师父送灵,谁又能说些什么呢?

    高氏怜惜黛玉孤苦,虽然儿子喜欢她喜欢得有些过了,但是那孩子性子简单,也不像是会恃宠而骄的,只要还恭敬她就好,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说话直,性子又娇,想想倒比杨姑娘更可人意些。

    这天贾b正缠着祖父让他给做个秋千——

    她上次跟母亲回舅舅家看到表哥表姐院子里有的,祖父早答应了给她做,只是这些天病着,母亲不敢让她扰了祖父养病,她也心疼祖父生病痛痛,就没去闹腾。好容易祖父病好了,她可还一直惦记着这事呢。

    “……胡闹!你祖父病刚好,怎么能做此劳神之事?让小厮们给你做一个就行了……”高氏板起脸道。她非常清楚丈夫有多怕公公生病受伤,这下风寒好容易没闹大了,万一累到了她如何跟丈夫交待?

    贾b撅着小嘴道:“小厮们都笨笨的,买个风炉都蠢蠢的,等表哥表姐来了看到,肯定要被他们笑话了……”

    贾儒笑道:“无妨无妨。我本来就躺得浑身不得劲了,又帮不上你们的忙,做个秋千哄孙女开心也不需费什么大力。何况我已答应了b儿,说出的话就要兑现,否则就是……”

    “不守信用的人!”两爷孙相视一笑,同时说出这句。

    廖氏本来也不愿让丈夫做这费神的事,但是现在他都这样说了,也只好答应。又细细吩咐跟他的小厮好好伺候老爷加减衣服,让他做一阵就歇一阵什么的,自己又去跟高氏忙着看聘礼头面的花样。

    贾b兴奋地在前面一蹦一跳的已经蹦出了门,却听到一个婆子过来报信道:“回太爷、老太太、太太:忠靖侯府三太太差人送了口信来,就在门外。”

    高氏赶忙让请进来,只听那婆子道:“我们太太听说荣国府的宝二爷生了暴病,据说十分凶险,保龄侯府的二太太约她明儿一同去看看,所以明儿的牌局之约她怕是来不了了,真是抱歉。”说着,又送上一盘新鲜的上用面果子,以为赔罪之礼。

    高氏连忙接下,令人另装了满满一篮家里庄子上自产的鲜葡萄作为回礼,将忠靖侯家的人送走。

    原来这保龄侯与忠靖侯乃是亲哥俩,都是贾母史太君亲哥哥嫡出的儿子。他们与史湘云的父亲也是亲兄弟,只因湘云的父母死得早,所以一直由二叔保龄侯家教养。而这忠靖侯乃是幼子,当初虽然也有其父遗本给谋了个官职,得封侯爵却是靠着一次擒贼之功,之后却只知养尊处优,已经多年未理会朝堂之事了。高氏与忠靖侯夫人是表姐妹,所以两人走得也近些,常一起喝酒打牌。

    贾儒与廖氏面面相觑。贾儒在心里猜想是不是黛玉订婚之事被贾母告知于他了,所以才这样。廖氏却没当一回事——这宝玉虽然平日看着还好,每年却也总得病几次,还时常发个疯什么的,她都习惯了。

    高氏想想道:“既然这样,明日的牌局我也不去了。我一直跟老爷在外面,已有许多日子没去亲戚家拜望过了,就趁这个探病的机会去吧。”廖氏点点头,“我也挺长一段没去过了,明儿我就跟你一道去吧。”

    晚间贾儒悄悄与廖氏说:“是不是宝玉知道黛玉订婚了,开始发疯了?”

    廖氏诧异道:“那他也太犯浑了,才多大就有这样的心思!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喜欢就早求了他爹娘去,政儿夫妻那么疼他,难道还会不依他?非等着人有了婆家再发疯,还得让政儿夫妻对林姑娘存下坏印象,以为是她勾/搭的……我明日去看看,若真是这样,还要想个法子把林姑娘挪出来才好,那贾宝玉我看着就不是个省心的,要是害了林姑娘的名声,咱们家也得跟着受累!”

    原来廖氏也早听说贾母有撮合宝玉和黛玉的意思。但是她想着两个孩子幼小,哪里能有什么私情呢?尤其是黛玉来过她这边好几次,她冷眼看着,有些多愁善感,却并不是那等不懂规矩的姑娘;何况贾儒时常在她耳朵边念道黛玉才情好、身世堪怜什么的——反正只是个孙子辈的,廖氏也不会为此怀疑贾儒什么——只越来越觉得黛玉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高氏虽然也喜欢黛玉,却更多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而爱屋及乌;廖氏的喜欢就单纯多了。她想着,黛玉是一个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小姑娘,又哪能想住哪住哪,还不是长辈怎么安排怎么听?长辈们喜欢的人和事物就多亲近些?下人们因此嚼舌头也是有的,其实却怪不到人家姑娘身上。

    贾儒摇头,“你想的虽好,只怕到时候四嫂子不肯放手——那是她的亲外孙,现在林姑娘只有这一门亲,若是她不养,别人岂不是要说她刻薄寡恩?就是为了名声她也不能让外孙女在外面的。二侄媳妇也不会肯的。”

    廖氏说:“怎么也得试试。否则眼瞅着一年大二年小的,林姑娘的品貌就是在那府里也是顶尖的,那贾宝玉常亲近着,原本没有心思,在一起待几年也要出事了……都怪荣国府溺爱儿孙太过,都多大的人了还让男子住在内院!”

    贾儒道:“本来就是……只是若直接说让贾宝玉滚出二门去,那咱们就跟荣府撕破脸了,倒显得咱们蛮横无理似的……你明儿先去试试,这些话我们提出来也不算过——林姑娘身有热孝,也不宜多出来见客,再告诉林家新跟出来的那几个教养嬷嬷好好说说,让她们盯住了。再跟四嫂说说宝玉的婚事,比如史大姑娘什么的……她当初属意林姑娘还不是为了林家?再就是黛玉会跟她一心,薛宝钗进门肯定是听政哥儿家的,她有这些想头就不会成天琢磨着林姑娘了。”

    两人计议完毕,睡下不提。

    第二日贾儒刚起身洗漱,廖氏已经带了高氏出发了。回来时正好看到贾儒在那里笨拙地拿着一小桶油漆刷秋千的木头面呢!

    那秋千已经基本成型,四根结实的麻绳在长廊一头挂着,只要再套上个垫子就可以了。那长廊本来就是贾儒在院子里架起来用来种豆角、紫藤、葡萄等攀援植物的。虽然现在的季节只剩下荚果,并不是紫藤生长茂盛的时节,贾儒还是特地踩着高凳,把两支紫藤的枝蔓缠在了秋千两边的长绳上。等明年春天的时候藤蔓沿着长绳一直长下来,就像坐着藤蔓编织的秋千一般,梦幻而又瑰丽,小丫头满意极了。

    廖氏嗔怪道:“这么大的年纪了,就是不服老,踩那么高,把牙栽了你就老实了!”高氏听了婆婆抱怨公公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十分羡慕。

    贾儒哈哈一笑,道:“什么叫不服老?咱们就是没有老,是吧?”说着,眨眨眼望向贾b,小姑娘非常给面子地灿烂笑道:“当然没有!”

    笑了一阵,见婆婆要跟公公单独讲话了,高氏连忙把女儿接过去抱走,同时也带走了屋里的其他人。

    廖氏见房内无人了,也放松了下来,有些小得意地跟贾儒道:“我跟媳妇到了荣府啊,正巧赶上王子腾的夫人和两位史夫人都正下马车呢,就一道进去……”

    原来,那日凤姐和王夫人报信,王夫人心里倒是落下一块大石,深觉黛玉此番跟自己的儿子从根本上断了可能,还是这种连老太太都无话可说的法子,几乎要高兴得念佛!但她也知道宝玉对黛玉是不同的,怕他一时转不过来,决定要缓缓地说,省得他一时又犯了疯病。

    她们商议的时候不许门口站人,大家都躲得远远的,谁知却被来给王夫人请安的赵姨娘听了个全。

    赵姨娘巴不得宝玉发痴发疯发死了才好,这样她环儿才可有出头之日,心中想定,她就悄悄地出来,自去寻了个空儿凑到宝玉面前去。

    那时宝玉正从老太太房里出来,要去给贾政请安去。赵姨娘躲在石头后面见他过来了,才走出来笑吟吟道:“几日不见,哥儿越发出息了,这是去给老爷请安?我说宝哥儿也该好好念念书了,你比人家六太爷家的琅哥儿大一岁多呢,人家念书念得好,不但有了功名,如今连亲事都定下了;宝哥儿若有心,也该早做打算才是啊……”

    宝玉皱皱眉。他对赵姨娘是一贯无视的,但是她是三妹妹的生母,就是看在探春面上也不能明着给她难看的。然而贾儒一家子在他眼里最是迂腐可憎的,一家子禄蠹,虽然生得好皮囊,却没有一点柳湘莲、蒋玉菡的钟灵毓秀。

    他冷冷道:“原来我看琅儿还不错,最近也被他祖父、父亲和哥哥带的越发污浊发臭了。他还定亲?别糟蹋了人家干净女儿才好!”

    赵姨娘见他肯接话,连忙把话往林黛玉身上引,神秘兮兮道:“你可知他定的是谁?这人你也认识的,还是个极清俊的女儿家,比咱家的三个姑娘可一点不差……”

    宝玉本想抬脚走了,看她说个没完,怕贾政怪罪,也不再给她面子,只边走边问道:“是谁?我却不知道我认识的哪一个能比家里的姐姐妹妹还好的……”

    赵姨娘满意地拖长了声音道:“就是你姑妈的女儿林妹妹啊!”

    贾宝玉整个身子蓦地一顿,倏地转过来,瞪着她道:“你胡说!林姑父已经去了,老太太还说把林妹妹接回来呢,哪里来得空闲给林妹妹定亲?可见你是哄我呢,我才不信!”

    赵姨娘一点不生气,见了贾宝玉已经有些狰狞地面容,更是高兴地火上浇油道:“就是你林姑父去世之前定下的呀!你林姑父和六太爷家的敖老爷是同年,两人情分非比寻常,定下儿女婚约是件大好事;老太太是你林妹妹的亲外祖母,在她出阁之前教养着自己的亲外孙,这才是正理……”

    看宝玉真的信了,瞅准了四周围没人,她连忙悄悄地去了,自留宝玉在此风地里面色发直地站着。

    贾政在书房里等了许久——宝玉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来请安的,他今天更是特地把几个清客都请了来跟宝玉谈论试贴诗的写法的,却没想到过了快一个时辰都没见宝玉过来。

    他勉强保持着平和跟几位相公告了罪,几人也有些被怠慢的不悦,但是想想贾宝玉那个性子,也就撇撇嘴没往心里去了。

    贾政等人一走就沉下了脸,蹬蹬蹬迈着大步向王夫人房中走去,拐出两个弯去一抬头却看到早该过来请安的儿子正在那里直直地站着不知道想什么呢!

    早来了却不进来!一场风暴就要在贾政的眼中酝酿而生……

    然而等他到了近前却发现不对,这宝玉再怕他也不会怕到连他已经站到了他的眼前都不知道,见他仿佛无知无觉一般,贾政慌了……

    “……来人哪!快来人去叫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