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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三章 晨思

    贾儒还没来得及想出阻止给女婿纳小的办法来,这个问题它自己却暂时解决了。虽然这个解决办法在贾儒看来也不是什么好的——

    冯劲楠进了兵部,里边的文官都是擅长军事谋略的,也算是圆了他自己的一个小小的梦想吧!只不过最近俄罗斯边境上不大泰平,皇上派了兵部的官员过去跟他们谈判拖延时间,私底下会不会调兵遣将预备战事就不清楚了。

    冯劲楠跟着军机大臣和兵部一众官员们这次要随着西戎国来的使臣一道回去,也可让他们指点一下路线什么的。

    刚刚授了官职就被委派参与这样的国家大事,虽然有冯劲楠会俄罗斯语而其他兵部官员都不大会的原因,也可见冯劲楠是颇受重视的,哪怕只是当个文书之类的。

    谈判不是骑马打仗,“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嘛,起码的人身安全还是能保证的,就是不知这一去要多长时间。若是谈得顺利还好,若是不顺,一年半载的拉锯战、口水战都是有可能的。冯夫人和贾敉都依依不舍的,但是为了他的前程这婆媳俩都还是忍着泪笑脸相送的。

    冯劲楠从出生就从未离开过冯夫人身边,冯夫人此刻对贾敉倒生出点感同身受的意味了,对于她一直以来儿子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的不满也淡了许多。

    贾瑞散馆成绩很好,留馆任了编修之职。翰林院里都是熟人,也没什么不熟悉的,翰林院的职责是充经筵日讲,论撰文史,稽查史书、录书,稽查官学功课,稽查理藩院档案,入职侍班,扈从,任科举主考、读卷官,考选、教习庶吉士等。贾瑞虽然只领了其中稽查史书档案的这一样,但是原来只是实习,现在变成了正式的,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要负全责,压力陡然大了不是一点半点。新一轮的会试、殿试马上又要开始了,又有新的庶吉士进翰林院来,贾瑞还被杨翰林推荐做了读卷官,最近忙得很,不过从他脸上越来越自信的笑容来看,他工作得还是挺愉快的。

    冯劲楠走后,那些心大的丫头们据说也老实了很多,贾儒夫妻见女儿每日关门闭户,除了侍奉婆婆、教养幼子之外烦心事反倒少些了,也放下心来;又有孙子的事也很顺利,便想起了旅游的事。准备好车马行李不久,那晚三更就听云板敲了四下,报丧的人来回说“东府小蓉大奶奶没了”!

    得,又旅游不成了!为什么总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贾儒有些哀怨,但是秦氏是长房嫡长孙的媳妇,即便是辈分只到他重孙子辈,他也必须要等着把丧事办完的。

    他对秦氏并没什么好感,只在生辰的时候接受过她的几次磕头,也谈不上见死不救的问题。他早就荐过张友士这个民间名医,只是张友士一时不在也没办法了。

    若说秦氏跟贾珍有染,他还真的相信几分——贾珍那人可谁都下得去手的。不过到底是不是贾珍强迫她的就不知道了。前世那些红学家们闹得很凶,他虽然是学中文的,却是主要研究文字学和音韵的,对于这个不是很了解。只无论是跟贾珍之事被人知道的心病,还是又跟朝政斗争有什么关系,都不是一个医生可以治得好的。

    贾儒睡觉轻,大晚上被吵醒了就睡不着了,又不敢乱动吵到廖氏,就睁着眼睛在那里胡思乱想,一时想到了前几天的事——

    那天贾宝玉、贾环、贾兰被贾政带着来棋社参观。这棋社虽说是贾家的地盘,可是荣府宁府的几位爷来过棋社的还真不多——有功夫他们还多吃几杯酒多听几出戏呢,又怎么会来他这“无趣”的地方?

    贾政平日也是不爱出屋的。只是他的几个清客撺掇着说让公子们出去散散心,贾政也不愿看到黛玉走后宝玉成天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再看贾兰这个乖巧的孙子一脸向往的样子,这才一次带着叔侄三个都过来了。

    贾儒那日正在看永安都尉和一位东夷国来的副使对战。两人落子都很慢,都非常谨慎。在每一个角上的缠斗都很激烈,两人水平相当,恐怕是要等最后数子的结果了。

    贾儒知道,永安都尉的棋技算是常在他棋社里来往的围棋爱好者里水平一流的,就是他自己亲自出马也不会赢得很轻松。这让他不由想起了前世看体育频道中日韩三国“友谊赛”的日子——这种憋屈的心理瞬间让他很不舒服。

    正等靳钺落子的时间里,贾儒转头间看到贾宝玉在一旁没精打采的样子,面色顿时冷下来。

    他知道贾宝玉因林黛玉的离去心绪不宁,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在所有围观的旁人都在盼着□□一方得胜的时候,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顾他自己,这实在让他很生气。想到二孙子将来成亲之前肯定还会有波折,都是因为这个贾宝玉……心中也有些迁怒,恨恨道:“……宝哥儿都打哈欠了,想必是已有了妙招,否则为何如此无聊?不如你来评点两句。”

    贾宝玉激灵一下打了个寒战,顿时清醒了过来。余光确定贾政溜达到小溪对面那边看象棋去了,没在盯着他,稍微松了口气,冲贾儒恭敬道:“回太爷的话:昨日祖母微恙,宝玉侍奉床前;今日举止失仪,还请太爷原宥则个。”

    贾儒本想着训训他让他精神点,没想到他非但不认错还狡辩上了。他从当老师开始最讨厌狡辩的学生,犯了错改了就不要紧,就怕犯了错还不承认,并且还非常不负责任地推卸到别人身上去。这贾宝玉原来上课时就爱请假,谁知道那些“生病”里有几次是真的?

    想到这里,贾儒的口气更不好起来,阴测测道:“……是吗,你这做孙子的自然应该侍奉在祖母床前,还真是够孝顺的;只是你那老爹精神倒好?难道他母亲生病他都不闻不问,只让你一个当儿子的替他伺候吗?”

    贾宝玉这下语塞了。他一向是别人宠着惯着的,长得一副好皮囊,又会撒娇说好话,口才一向甚佳;就算他的理由被看出了破绽,别人一般都给面子当没听出来就算了。除了在贾政面前说不出话来之外,可以说没有他真正怕的人。

    在他心目中,贾儒虽然严厉,但是并不能管到他什么……反正又不用听他的课了,愈发把先前的惧怕忘了个干净。

    但是这次他可算踢到铁板上了——这句话若是应了,那就是自己老爹不孝;若是不应,那就是自己瞎掰咒祖母生病,简直就是一个前后两难的抉择……果然人是不能随便乱撒谎的!看他,急得脸都灰了。

    荣国府六房作为贾家唯一的有实权官职的一家,长孙又前途一片光明,程日兴、单聘仁等早盼着能有机会与之搭上关系了。只是贾儒一直跟他们淡淡的,他们也无理由贴上来。这次他们除了在贾政身边奉承之外,还特别注意着贾儒身边的动静,见这边气氛僵硬起来,几人连忙赶过来插科打诨着把话题带开。

    贾儒也不再执着于贾宝玉的答案。想到这些清客也只是趋炎附势些,若非是有几分真才学的,也不能在贾政跟前应承那么久,于是非常给面子地附和起卜固修、詹光等的话来,对棋盘、棋子的选择方法进行了一番指点,语中也经常点评性的说一些各种棋技流派的优缺点、各流派有代表性的棋谱之类的。

    这几个清客相公开始只是过来解除尴尬的,听到后来倒听出些味道来,有那真正好棋道的也认真跟他讨教起来,连贾环、贾兰都听得津津有味。贾儒说得高兴,几人听得认真,旁边观战的人也有许多围过来的,只有贾宝玉依旧在那边懵懂着。

    贾儒心中叹道:贾宝玉啊贾宝玉,我本想让你多学一星半点的本事,哪怕将来来我这棋社里当棋士陪人下棋都不失为一种为生的手段,可你就这般不肯警醒,不知你将来可会有后悔的一天?或许我是那大俗之人,懂不了你所谓清灵秀雅、超凡脱俗的思想。我只知道,凭你现在的本事,若贾家败了,你只能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更别提你心中的女神林黛玉了……不知道,你到时会不会是为了有口饭吃才去出家的……

    这不过是一时之感,贾儒也只是心中一时心气不顺——他对贾宝玉并无特别恶感,毕竟比起贾赦、贾珍、贾蓉等来说,贾宝玉的单蠢还是有几分可爱的,所以他也没打算把这件事当成什么跟贾政去说。不过贾政后来还是从某种渠道知道了,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想着想着,贾儒慢慢竟也来了困意,于天光未亮时又迷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