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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八章 小定

    果然自那日喜鹊在贾家安家落户之后,贾敖的上火症状减轻了许多,渐渐也能出去跟人聚聚会了,吃饭说话也不觉得疼痛难忍了。

    贾儒暗想这喜鹊果然有几分意思,所以也不让人动它,天冷食物渐少,贾儒还让人偶尔去喂喂它什么的。廖氏却说是因为自己请了水月庵的净虚师太帮忙驱了邪祟的缘故。

    贾儒一听“净虚”这名,就想起那天刚进门的时候在院门口碰到那个身穿灰色袈裟却整个身形胖的流油的老尼姑,厌恶地皱了皱眉——真不知道她那身肉光吃素是怎么长出来的,可见是个六根不净的尼姑。就凭她还能礼什么佛?然廖氏对此事深信不疑,贾儒便不置可否。

    贾府小宴,请的只有亲家冯士灿一家人。反正刚腊月上旬,有名的戏班子还没忙到排不出空来,贾敖就请了一个擅长萧管斯文戏的班子过来助兴。等到小年之后的日子就都排得满满的了。

    这家戏班子在长安城里也是数得上的了,唱的又都是冯夫人爱听的戏。冯夫人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知道这是贾家在为打了她的脸面赔礼呢——虽然是个丫头,但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冯夫人只是碍着老爷的面子上隐忍未发罢了。因此贾敉虽然一举得男,冯夫人对她态度却还不如从前。今天这一出,她心气倒顺了许多,借着这个台阶对贾家也恢复了过去的亲切,说话都笑眯眯的起来。再看贾敉虽然是在娘家,却老老实实地陪在一边没有忘记时时为她布菜斟酒的,就更满意了,笑道:“亲家太太真是客气,看这花长得也好,酒菜也丰盛,你这媳妇真是个能干的。”

    廖氏本来看着女儿在自己家吃饭也忙忙碌碌地不得休息,心里有些不舒服,听冯夫人说话才笑道:“亲家喜欢这花,回去的时候就带上两盆走好了,我们小孙子不喜欢熏香,冬天又没什么花插瓶,所以才培植了好几盆水仙,各物都放上一盆。今年长得倒好,往年还没这么茂盛的。放在窗口冷些的地方,能开一个月呢!别放在卧室——我们老头子说花草到了晚上跟人争阳气(氧气),放厅堂里好。说到媳妇,我也觉得自己是个有福的,不是我自夸,就我的媳妇和我这个女儿啊都是百里挑不出一个来的。”

    冯夫人也顺着廖氏的话赞了贾敉几句,拉了她的手笑道:“你也不用忙乎了,就让水澜、水湘两个伺候我,你自己也吃些东西去吧!”贾敉笑站起来应了才行了礼到侧边席上安坐。两家兴尽而归,更加和睦。

    赶上新年和皇太后六十岁圣寿,北鲜、西戎、南越、东夷、暹罗、茜香等藩属国纷纷排遣了王公使臣来贺,同时也是向这个登基未几年刚刚坐稳江山的皇帝表达归顺之意。

    理藩院和鸿胪寺的接待官员们全都出动了还是不够用,连礼部和翰林院也抽调了许多官员去帮忙。驿馆不够住,还临时征用了许多民房和客店一类的,正好今年还是大比之期,城中更显局促。贾瑞跟着学习的那位杨大人也在抽调人员名单中,所以他也自告奋勇过去帮忙招待一些跟随正使们来□□游玩的贵族子弟什么的。

    他此刻正处于情感的低迷期,在工作时全身心的投入可以让他忘记那些不愉快,同时身体和头脑的疲累也让他的情绪平静了很多。但是在别人看来,这贾瑞简直就是个工作狂,明明有通译,还自己找罪受学那些蛮夷小国的语言,真是不知所谓。

    然而杨大人却并不觉得。他虽然不认为学那些语言有什么用,但是年轻人知道努力用功总是好的,还可了解了解他国风貌。尤其是这贾瑞看着娇生惯养,平时也是不言不语的,没想到真办实事的时候这么肯上进,不怕苦不怕累的,倒是个可造之材,可以培养一下。因此又给他加了不少码,让他经常累得就在翰林院给庶吉士们预备的小院子里睡下了,连家都一个月才能回来两三次。

    贾敖想着儿子这次后院的事,若是先有了嫡妻也不会那么狼狈,既然他正好闲着,不如先把这件事定下了,哪怕一时半会儿没娶进来也安了心。高氏也很赞同。

    那天她正好回娘家,便向她娘家人打听,她嫂子杨氏便极力推荐一个自家侄女。一听说这女孩今年已经十六岁了,高氏便有些犹豫。毕竟一般女孩子不都是十二三就订了亲的吗?自家小姑子十五岁定亲就是晚的了,是不是这姑娘有什么隐疾?便有些不愿,只含混着,没有直接应下也没有直接扫了嫂子的面子。

    嫂子夸得那样好,高氏也怕错过了好的,便从其他渠道打听了一番。原来这女孩父亲早丧,母亲有痰症常年卧病在床,虽说是跟着官至从一品封疆大吏的提督伯父过活,其实却是她独自一个在照顾着母亲和幼弟管理一家子的大小事呢。她母亲有心无力,伯父是武将,带着一家子在外任上,只年节的时候会回来。伯父伯母对她虽不亏待,可也没怎么特别看顾着想,所以这孩子的婚事就耽误了。

    高氏本来不大同意的,觉得这女孩身世堪怜,应该没有娇惯的脾气,管家和交际上定然也是一把罩,但是这么小就能撑得起整个家计,保护母亲幼弟不被欺负,只怕是个性子太强的,倒把儿子压服住了。

    后来打听这女孩的时候才知道,她伯父杨提督竟然还是现在带着贾瑞那位翰林院侍读杨大人的族兄,任的就是直隶一省的提督,虽然是武官,但人家统领的是整个直隶省的防务,也算贾敖的上司呢!

    杨大人也是见过那位族侄女的,听说此事,觉得两人可堪相配,这样贾瑞还能跟自己更近一层,更加尽力促成此事。

    贾敖知道贾瑞将来还要在翰林院不知待多久呢。杨提督本人也觉得该给侄女说亲了。听说贾瑞此人后,让杨翰林和贾敖带着来拜见了一回,略问了几句话觉得还行。毕竟不是他的女儿,他也不太上心。两家便顺水推舟定下了,选了好日子完成了纳采、问名、纳吉之礼。

    腊月初三是好日子,高氏就带着自己心腹的几个媳妇,穿戴了今年新作上来的白狐皮裘和新打的翡翠头面,收拾得光鲜亮丽地来到了离贾家只有三条街远的杨提督府。杨家是从一品大员,是真正的高门大户,高氏来相看媳妇,绝不能落了气度。

    都说“嫁高娶低”,这杨家门第已经不低了,若是再在未来媳妇面前落了下乘,将来她这做婆婆的还怎么管教儿媳妇?好在只是杨家的侄女而不是女儿,否则这门亲她是绝对不敢攀的。

    杨提督太太亲自带着两个儿媳妇出来迎接。因两位太太在保定也是见过的,也不用重新认识,只客气地厮见了一番,就进了上房。

    小杨氏(大杨氏是高氏的嫂子)先给高氏磕头奉茶,高氏见她规矩周到,笑着拉了她起来,一边与杨太太客气着,一边亲手将一套成套的四件珍珠红宝石掐丝头面给小杨氏带上,分别是颈圈、耳环、手镯和戒指。再细看这位未来的儿媳妇时,只见她虽然面上稚嫩,身量倒高,生得也是娇俏艳丽,一双杏核眼配细弯月眉,眼神清澈坚毅,奶白的肌肤、乌黑的头发、微抿着小嘴,嘴角略带羞涩的笑容显出右边一个浅浅的梨涡,大方地迎视着自己,不卑不亢的,并不让人觉得气势过强。

    第一印象是倒个好姑娘,就是长得太艳了,做妾倒是更合适些,恐不够端庄。不过再看她目不斜视,规矩都做得足足的,可见家教礼数是极好的。好吧,反正已经定了是她了,媳妇是可以慢慢□□的,看她以后行事如何吧!高氏安慰地想。

    旁边杨太太也知道此事老爷们都已经说定了的,今日也只是走个过场,只确定高氏没有明显的不喜神色就不在意了。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但是到底是武官夫人,看着定礼的首饰都是镶了龙眼大的珍珠宝石的,其余十八子香珠、檀香扇子、蛟丝绢帕等虽是小物件,却无一不是精品,也不免咋舌贾家富贵,出手够大方。暗想这侄女倒许了一门好亲事,却不知真正值钱的其实是旁边的那盒不起眼的茶叶。

    高氏拉杨氏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了,又细问她读了什么书,做什么针线,平日都还喜欢什么忌讳什么之类的,杨氏温顺地垂目一一作答,杨太太偶尔也添衬上一两句。

    高氏见她态度恭敬条理分明,说话也温和简利,倒把原先的担忧去了一大半,便摩挲着她的手笑道:“杨太太果然会□□人,将侄女调理这样水葱一般的出挑,真是相见恨晚了!若早两年知道,早就说下了,那还等到这会子呢?”

    杨太太也笑道:“亲家太太也太过奖了,我们侄女天生是极好的人物,哪里用得着我教?不过略看顾些罢了。偏我们老爷最疼这个侄女,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女还喜欢,若将来她能和姑爷相得,我们看着也心安了。”两个儿媳妇也跟着满口子地跟着婆婆夸奖杨氏,说的杨氏脸上烧红,也不敢看高氏了,只低着头局促地坐着。

    高氏回去后,先跟贾儒夫妇汇报了,又跟贾敖议定,请杨侍读做主婚,又随便找了两个名声较好的官媒婆做媒人,此事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因贾敖的新职位还未定下来,不知还是外任抑或是调回京里,只能暂把婚期定在新年期间。而新人小两口的年纪都不算小了,再拖下去也不美,就定在了再下一年的正月十六,两家都只剩一年工夫准备翻新院子和购置嫁妆事宜了。

    整件事情全由贾敖夫妻操办,贾瑞忙忙碌碌的直到去拜见未来岳家的伯父时才知道此事,也害羞了几天,倒让贾儒更加有兴致打趣他了。

    正忙着,突然听说宫内皇上有旨意:晋美人吴氏为修仪,迁居景华宫;晋才人周氏为充容,迁居景仁宫,着亲人女眷进宫谢恩。

    贾儒一愣……那天吴兆卿不是说这吴氏是要晋贵妃的吗,怎么只到修仪,还推迟了二十天下旨?不过从美人到贵妃的差距的确有点大,就是再得宠,中间总要过渡一下的,就不知吴天佑会不会生出什么事来了……反正吴天佑跟他们家除了吴兆卿的关系外也无甚交情,即便吴氏当了皇后也不干自己的事,所以该干嘛干嘛了。倒是荣宁两府听了旨意后私下里急得不得了,四处打听元春在宫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