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桥抱着双胞胎, 领着一群差役走出没多远,便从天上传出一声尖锐的鹰唳, 鹰唳之声嘹亮高亢,声传全城。
弘芝听到唳声, 叹了口气:“弟弟,咱们俩——完蛋了。”
弘英抬起右手捏着袁桥的面皮狠狠扯了一下:“都怪你,你要早一点儿找着我们,额娘就不会知道了。”
周围几个差役看着自家顶头上司被扯得变形的脸,一个个憋得脸通红——不能笑,千万不能笑,一笑, 以后的工作量就会增加, 他们老大素来总有派不完的差事的。
袁桥顶着一张歪嘴斜眼的脸看一眼几个肩膀耸动得厉害的,记住了名字,他这段儿时间会有很多差事,正愁没人使唤呢。
“两位阿哥爷, 下官找到你们花的时间总共不到两个时辰, 已经很快了!”
弘芝瞪一眼弘英:“你扯着他嘴,听不清他说什么,赶紧放开。”
弘英瘪瘪嘴,放下那只圆圆白白的小胖手,一下趴在袁桥肩上:“完蛋了,完蛋了,分明这一声儿, 明明是通知额娘呢,额娘已经知道我们丢了,呜——”
袁桥清咳一声:“两位小阿哥,十爷说,还是您二位的额娘告诉他你们丢了的,所以,咳,雅贝勒爷夫人早知道了!”
弘英与弘芝对视一眼,“二哥,咱们丢了多久了?”
弘芝想了想:“在黄毛这儿呆的时间也就一个时辰左右,之前被装在袋子里,时间不知道,那时候,觉得时间很长,弟弟,咱们是不是一开始被逮住就应该下药药死那些人?那样的话,咱们就能很快被人找到,额娘就不会知道吧?”
弘英趴在六品肩上看一眼六品另一个肩膀上的二哥:“还不是你,说要看看是谁要绑票我们。”
弘芝哼道:“我本以为能找着罪魁祸首,谁知道会被随便扔到路边呢?”
袁桥正听着两个宝贝在他脑后商讨呢,一抬眼,却见一只巨大的鹰向他飞扑过来,不由大惊,袁桥身旁两个差役反应很快,立马错身挡在袁桥与老鹰之间。
“大人,小心!”
双胞胎闻声回头,弘芝喊一声:“分明,这些是自己人!”
袁桥听着宝贝一声喊后,那只巨鹰扇一下翅膀,往上升了升,收回了两只巨大锋利的锐爪,滑翔着落在几步开外,侧着头看着他手上的两个宝贝。
“分明,额娘知道我们丢了?”
分明看一眼两人,昂首望天。
弘芝叹气:“弟弟,分明来得这么快,肯定是额娘让他在天上搜呢,你还问什么?”说完又回头问:“分明,额娘在哪儿?你带路。”
弘英道:“六品,跟着这只鹰走。”
改了名儿的袁桥苦笑一声,好在,马就留在旁边,方才进去搜捕留了人看守,此时赶紧命人把马牵过来。袁桥把怀里的宝贝递了一个给方才挡在他前面的差役:“秦振,你抱一个,咱们赶紧上马把这两位小爷送到贝勒爷夫人那儿去。林强、周作兴,你们也跟上来。其它人,一人快马去衙门报给十爷知道,剩下的押解着犯人慢慢回衙。”
黑白雕分明挥动巨大的翅膀,振了几下,拔地而起,往东而去。
几骑马追着天上的鹰跑了不久,即遇上了贝勒府寻声而来的侍卫,侍卫们把四骑一围,引着往正阳门大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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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在丈夫怀里哭了一通发泄完恐惧后,又让马车围着内城绕了一圈儿,只是,却仍没找到两个孩子,本要继续用灵觉搜寻,却被雅尔哈齐制止住了,玉儿的脸色太难看了,他不敢再放任妻子了。用尽了法子哄她回府等消息,可玉儿偏不同意,仿佛回了府会延迟找到孩子的时间似的。雅尔哈齐无法,只能同意她回到事发的现场等消息。
当天上传来分明的唳声时,玉儿呆了半晌,才确定不是自己幻听。
“找到了?雅尔哈齐,是分明的声音吧?”
雅尔哈齐抱着妻子安抚地拍拍她的背,眯着眼翘起嘴角:“现在你放心了吧,好了,贼人现了形迹,爷有的是办法逮到他。”又扬声冲窗外道:“阿苏,领一半人往那只黑白雕发出声音的方位搜过去。看看是何方神圣对爷的儿子这般有孝心,一定要接了回去奉养。有消息就赶紧回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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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桥被一群比自己品级高的侍卫围在中间簇拥着到了正阳门大街,看见此处已被人清出一片空地,一圈儿布幔围住了一辆马车,众侍卫在布幔外下了马,一个早等在幔帐边的小太监一眼便见到了众人中间的两个小主子,也不及行礼,撒丫子就往内跑。
弘芝与弘英对视一眼叹口气,这是跟着额娘进宫的太监小东子,他这翻作态,不用想,额娘急坏了,也别等了,赶紧进去吧!
弘芝与弘英两人,人小腿短,靠着自己走到马车边时,小东子已禀明情况并为两人打起了帘子。
兄弟俩被马车旁的嬷嬷抱起来送到马车上,抬头看到自家额娘与阿玛坐在马车里。
“儿子们给阿玛额娘请安,儿子们有罪,害阿玛额娘担心了。”
看着跪在马车内的兄弟俩,雅尔哈齐哼笑道:“有罪?你们俩不是劳苦功高?”
弘芝与弘英不安地动了动,弘芝道:“儿子们不孝,请阿玛额娘责罚。”
弘英赶紧道:“额娘,你看我和哥哥都没事儿呢。”
玉儿靠在雅尔哈齐怀里,见着了儿子,终于安心了,此时有些虚弱地问:“没事儿?怎么只穿了身儿中衣?”
双胞胎正要找借口,却听车窗外嬷嬷禀道:“贝勒爷,夫人,阿苏大人领着一个官员在帐外等候。”
雅尔哈齐想了想:“叫进来吧。”回头冲地上的两个儿子哼道:“你们两个不孝子先起来,回府再收拾你们。”
弘芝与弘英老老实实磕了头爬了起来站在一边,雅尔哈齐看一眼妻子,又看看两个儿子,摇摇头,下了马车。
老虎一走,两只猴子一下活泛了,扑到玉儿身边,一边一个抱着玉儿的胳膊。
“额娘,额娘,你没哭吧?”
“额娘,你怎么看着没精神?”
“额娘,我和二哥没事儿。”
“额娘,我们就是把衣服丢了,别的,一点没事儿。”
“额娘,我们最开始就是想着把那绑我们的罪魁祸首找出来,这才没有马上药翻了他们。”
“额娘,我都有好好把你给的药贴身挂在脖子上呢。”
“额娘,你找了我们多久?”
…… ……
刚下了车的雅尔哈齐听着这一点儿没掩饰的声量眯了眯眼,两个臭小子。
“下官给雅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
雅尔哈齐坐在十阿哥家的紫檀木椅子上看一眼单膝脆在地上的官员:“起来吧,你是负责什么差事的?”
“回贝勒爷话,卑职是巡城御史兵马司指挥,卑职姓袁,名桥。”
雅尔哈齐看着站起身的袁桥道:“袁大人,本贝勒爷要多谢你为我找着了两个丢了的儿子。”
“不敢当贝勒爷谢,这是卑职分内的事儿。”
雅尔哈齐看一眼袁桥,“袁桥?这名儿,爷怎么觉着有点儿耳熟?”雅尔哈齐对于自己越来越好的记性还是有自信的。
袁桥苦笑道:“几年前,贝勒爷的父亲庄亲王爷来外城时,遇到一个算命的江湖术士,当时,卑职有幸为王爷跑了跑腿。”
雅尔哈齐想了想,笑一声:“袁大人,你这是与我家的人有缘吧?”
袁桥低头:“卑职三生有幸!”缘?孽缘呀!
雅尔哈齐看一眼袁桥:“袁大人差事办得不错,速度很快,不过,这样的差事,还是少几件儿比较好,可是?”
“是,贝勒爷言之有理。”
雅尔哈齐眯着眼道:“光天化日之下,爷的儿子就被掳走了,袁大人,这外城的百姓,不知一日被掳多少人口?”
袁桥抹一把额上的汗:“卑职职守有亏,卑职有罪。”
雅尔哈齐看一眼袁桥,今天这事儿,兴许内里还有文章,敲打几句这个官员也就罢了,倒不用苛责过甚。
“袁大人,你既拿了朝廷的俸禄,就当把差事办好,这外城,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是,卑职回去后一定着力整顿,还京城百姓一片明朗的天地,为皇上尽忠,为朝廷效力。”
雅尔哈齐摇头,这袁桥油滑,不过办事能力不差,“十阿哥领过去一个爷府里的侍卫,你回衙后,好好问清楚事情的经过,给爷把那些贼人都找出来,查出一个结果后,使人报到爷的府里来。”
雅尔哈齐起身往马车边走了一步,又回头道:“袁大人,你救了爷的两个儿子,以后有事儿可以来爷的府里找爷。”
“是,卑职多谢贝勒爷。”
雅尔哈齐一挥手:“你忙你的去吧。”
“是,卑职告退。”
袁桥刚起身,雅尔哈齐还没上马车,一个人冲进了布幔之内。
“回来了?回来了?”
雅尔哈齐叹气,回身笑道:“老十,你消息倒不慢。”
十阿哥抹着头上的汗,嘿嘿笑道:“两个宝贝找着了?”
雅尔哈齐看一眼大口喘气的十阿哥,点头:“在马车里。”
十阿哥听了这话,一屁股坐到雅尔哈齐先前坐的椅子上,大出一口气:“找回来就行,找回来就好,唉,可把爷吓得够呛。”
雅尔哈齐看着十阿哥笑道:“你会被吓着?你连皇上交待下来的事儿也敢找碴儿,连家当都敢卖,朝廷命官都敢鞭打,你会被吓着?”
十阿哥嘿嘿笑着,回头猛不丁看到袁桥,瞪大眼:“还不回去查案,还在这儿等着领赏呢?”
袁桥赶紧行礼退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想,他要是不给这位爷行礼请了安再走,这位爷会不会抽他?袁桥叹息,这些个皇子阿哥,太难侍候了!
十阿哥把袁桥吓唬走了后,回头又冲着雅尔哈齐傻笑:“这个,嘿嘿……”
雅尔哈齐指指十阿哥屁股下的椅子道:“你的家当!”
十阿哥愣了愣:“怎么跑这儿来了?”
雅尔哈齐哼了一声:“你扔在那大街上,人家被你鞭打过的人还得留人替你看守着,爷已着人把那一地的东西帮你抬回去了,留了几张椅子用用,一会儿,你也搬走吧。”
十阿哥一拍额头:“完了,爷的银子还没筹够呢!”
“十堂叔,弘芝有银子。”早听到动静的弘芝与弘英跑到马车门前撩起车帘子冲十阿哥喊。
“十堂叔,弘英也有,弘英和二哥听说你没银子使,就带着人去找你,谁知道被人掳了。你别卖家当了,我们的给你,总共二十万两够不够?额娘给了我和二哥每个人十万两,大哥和姐姐也有,要是我们俩的不够,加上大哥和姐姐的,够不够?”
十阿哥呆呆地看着那对睁大眼看着他的宝贝:“你们来找十堂叔,是要给十堂叔送银子的?”
弘芝点头:“我们本来说带在身上的,姐姐说我们太小,带着不放心,就没让我们带,只让我们来找你。”
弘英接口道:“幸好没带,不然,就被那掳我们的人抢走了,他们把我和哥哥的衣服都抢了。”
弘芝看着十阿哥道:“十堂叔,四十万够不够?不够我再找额娘要,你别卖家当,这些家当将来要留给你的儿子呢。”
十阿哥的鼻子有些堵,兜头对着雅尔哈齐一鞠到底:“老雅,对不住,俩孩子被掳,都是我害的。”
雅尔哈齐侧身闪了开去,吡牙道:“你少他娘的酸,哥哥我知道你也不希望孩子出事儿不是?我不怪你。再则,你也别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今儿这事儿蹊跷,可不像是碰巧,老十,你不妨仔细想想。”
十阿哥挠着脑袋哼道:“是呢,爷这边刚出门儿,孩子们就得着消息了,这是设好了套儿把孩子们掳走?”
雅尔哈齐哼道:“说来说去,还是怪你,你要不闹这一出,哪有这事儿?哼,看吧,再两天大朝,有你受的!”
十阿哥头都快挠破了,“我这也是逼急了,四哥一点儿情面不讲,有什么办法。”
雅尔哈齐哼道:“百官们没闹,你这个皇上的儿子倒闹上了?你说这钱收回去是谁的?是咱自家的,你别说话,你想说那是国库?你忘了,这个天下,是咱爱新觉罗家坐着呢,那些个借款的官员巴不得你闹大呢,你闹得越大,他们才越高兴,你要是闹得四兄这差事办不成,他们不用还钱就更高兴了,那些个借款的有多少是日子真过不下去的?不都是平日攀比着把银子花了?你自己被人当了枪使,你还得瑟。”
十阿哥被雅尔哈齐数落得有些下不来台,抬头瞪着雅尔哈齐道:“我知道你偏着四哥……”
雅尔哈齐瞪着十阿哥道:“这是四兄的原因吗?是你自己没做对。”
十阿哥一听,恼了,哽着脖子道:“我卖自己家当,有什么不对了?”
雅尔哈齐咬牙:“你想让人家说四兄逼得兄弟卖家当还债?”
十阿哥恨道:“四哥就那么说的,说还不起债,把家当卖了也得还。”
雅尔哈齐狠吸了几口气:“那你就把东西搬到正阳门大街上来?你想让天下人看皇家的笑话?这正阳门大街有谁买得起你的东西?你不就是想给四兄添堵?”
十阿哥虎地站起来在地上转来转去,声音一下提高了:“我就是故意的,怎么的,我就……”
“胤m。”
十阿哥的声音一下卡住了,看着从车里下来那个摇摇欲坠的女子,十阿哥手足无措:“玉儿,你怎么一下子成了这样了?你先前不还好好的?”
雅尔哈齐几步过去扶着妻子,回头冲十阿哥哼道:“还能为什么?孩子丢了,她这做娘的能好得了?老十,我告诉你,她这精神,没个三五个月恢复不过来,这几个月,你吃自己吧。”
十阿哥的脸一下皱巴了,可看看玉儿没一丝血色的脸,到嘴边的抱怨又咽了回去,她这样子,比她当初怀孕时精神还差,打认识她起,这么些年,他就没见过她像现在这样的,仿佛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