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清心游 > 221、逃人

221、逃人

    日子, 永远不可能一直风平浪静,总会有一些跌荡起伏。玉儿的灵觉扫描着大厅里的一幕表示很淡定。生活嘛, 就是这样,有喜事儿, 有愁事儿,有乐事儿,有烦人的事儿,有大事儿,当然,更多的还是小事儿!

    大事儿?玉儿侧头想了想,她经过的大事儿有什么呢?嫁人?那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按说是大事儿, 可她实在没什么发生大事儿的紧张感。嗯,还有什么?生孩子,好吧,生孩子是大事儿, 不过, 女人都要生孩子,这个,应该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吧?!大家都会经历的嘛,也没什么离奇的不是,虽然她生的是双胎。

    还有什么呢?嗯,对,当年遇刺了, 忽发事件,其实,她倒觉得那是个大事儿,不过那事儿也有家人处理了。她也就难受了几天而已。

    现在,又出事儿了!

    因为在厅里,顺天府的官员正汗流满面地跪在地上呢。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儿。顺天府辖内出事儿了,这顺天府的官员不是要查案?发现了这新建不久的庄子,找了里正询问,里正也说了知道的信息,不过,顺天府官员觉得可疑,一个退仕的官员,会有那样雄壮的看院家丁?便拉了许多人来围庄子,表示想进庄搜检,这是什么地界儿,侍卫会让他们进去?之后,口角冲突,那来的衙役被侍卫们下了装备押在了一边,领头的官员被侍卫从身上拿出的一块腰牌吓得不敢出声,在侍卫通报后被领了进庄。

    顺天府的官员到底是怎么想的?是真的尽忠职守?还是想趁机捞好处?或许都有也不一定。人性,从来都是复杂的,玉儿从不认为自己能明白,因为,她脑子太简单。好吧,她笨!

    玉儿不认为自己聪明,她就是比别人多努力一些,做事儿用心去做,如此而已。

    如果她聪明,她就会生活得很平静无波;如果她聪明,她不会引起皇帝的注意;如果她聪明,她不会现在在这个庄子里过日子!

    玉儿的肩垮了下来,她早有自知之明,只是,一个活了两世的人,居然连两岁的孩子都不如,她真是想撞墙呀……

    好吧,被儿子打击其实没什么,反正,儿子是她生的,就算再聪明,他们也得一辈子叫她额娘不是。

    玉儿趴在床上装死狗,也没再扫庄子,灵觉也不能全天候开着呀,她精神也支撑不住不是。通常,她一个时辰扫一次,扫完无异常,又收回来。成天跟个雷达似的,日子过得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书房里,弘普正在教训两个弟弟,弘芝弘英两人站在地上哭丧着脸,搭拉着脑袋挨训。弘晖与惠容坐在一边围观。

    “站了这许久,想明白错在哪儿没?”

    弘芝弘英对视一眼,齐声道:“把额娘气着了!”

    弘普一直很严肃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紧皱的小眉头也松开了,“知道怎么气着额娘了吗?”

    弘芝弘英你看我,我看你,发现对方也不明白,又一起摇头:“不知道。”

    弘普想了想,弟弟们才一岁多,自己当年一岁多的时候,估计也不明白,额娘说要推已及人,弘普决定今儿不罚两个弟弟了,决定和他们讲道理。

    “五子棋是谁教你们的?”

    两小齐声道:“额娘!”

    “你们自己想不出这样玩儿吧?这样说来,额娘是不是比你们聪明?”

    两小一起点头:“是。”

    “那你们方才赢了额娘又是蹦又是跳说自己比额娘聪明?”让额娘丢了面子也不理他们了,走了!

    两小又道:“大哥,我们错了。”

    弘普看看两个弟弟:“想没想清楚?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听大哥我训你们才知道的?”

    两小想了想,一起道:“真的知道错了。”

    弘普满意了,“额娘来了后,记得和额娘陪不是。”现在额娘肯定不想见他们……

    “是!”

    弘晖看着弘普威风的样子有些羡慕,他也有弟弟,不过,他却不能像弘普这样教训弟弟。因为他和弟弟不是一个额娘生的。以前他只是隐隐有些明白,还是来了怀柔以后,他才觉得是真的明白了。

    小窝克和别人不一样,她总是把他们当成大人,有什么都会和他们商量,他们有不懂的,她也从不遮着掩着,会把自己明白的和他们说清楚,如果她自己不知道的,她会让他们去问堂叔,如果堂叔也不知道,就让他们自己想,想不明白,就先放在心里,以后长大了再想。

    弘晖仔细回想在京里自己家里和父母相处的情形,他发现,阿玛最常做的事儿是考他功课是否记住了,额娘问得最多的是他的日常起居,平日他做错事,阿玛额娘也会教他,不过,更多的是教他应该怎么做,却并不都说明为什么要那么做。好比是祭祀,从小他就知道这是国之大事,家之大事,却从没人告诉他是为什么,小窝克就和他们说,祭祀那是表示对天地人的尊重敬畏,也是人们寄托自己情怀的方式。弘晖仔细想了想,小窝克虽说得不全面,不过,却说得很有理。

    对于听到的,看到的,用自己的脑子思考,分辩,然后吸收,这是来到怀柔后,弘晖学到的。看看那坐在一边开始看书的弘普,弘晖叹气,怪不得普儿弟弟比自己当初懂事,原来是因为小窝克什么都和他说。

    大厅里,雅尔哈齐虚眯着眼,手里端着一盏茶,已坐了半天了,地上跪着的官员动也不敢动,没叫他起,他就一直跪着。

    放下茶盏,雅尔哈齐看那官员一眼,“杜大人,起吧!”

    “谢贝勒爷!”

    “你来这儿,你们汪大人知道不知道?”

    “回贝勒爷话,我们大人不知。”

    雅尔哈齐指指一边的椅子:“坐吧。”

    “谢贝勒爷赐座。”

    杜大人侧着身子坐了半拉屁股,垂着双手,微低着头,坐姿很是恭谨。

    雅尔哈齐道:“整个顺天府,二十四州县,多少事儿?能劳动你亲自上门,可不容易。”

    杜大人赶紧站起身,举袖擦擦汗,弯着腰,“卑职鲁莽,贝勒爷恕罪。”

    雅尔哈齐一挥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坐。”

    杜大人又坐了下去。

    “你管着这都捕一事,这缉拿之事也是份内,只是,你说这犯人是什么来头?”

    杜大人没想到这个朝野闻名的蛮横贝勒居然这样讲理,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却也不敢以言相欺,:“这褚顺原是旗下奴才,懒惰成性,不服管教,后逃出主家,做了逃人。”

    雅尔哈齐听到逃人二字,皱了皱眉。

    逃人问题的出现由来已久,明朝末年清军在辽东和深入畿辅、山东等地的多次战役中,俘获了大批汉民,他们被分赏给旗下充当奴仆。当时就有不少人忍受不了虐待和思乡之苦,寻机逃亡,这是最初的逃人。清军入关以后,在征战过程中又掠得大批人口,之后圈地投充被抑逼为奴也是有的,八旗的庄园和家内劳动、承种、服役的奴才最初好些便是这样来的,而这些为奴的汉人的子孙便被称为家生子儿。这些家生子儿有些日子过得很苦,最后到过不下去了,就逃了,这是后来的逃人。当然,也有确实犯事后逃逸的。

    关于逃人,当今皇帝也曾说:必因家主责治过严,难以度日,情极势迫使然。

    “你也不必讳言,一般的奴仆,不是被逼无奈,是不会做逃人的,这个褚顺,到底是何因出逃,你可知道?”

    杜大人又擦了擦汗,这位贝勒爷,说话可真是百无禁忌,只是,这位贝勒爷说得,他这个臣子却不敢随意附和,这缉捕逃人,从国初便从未停过,多言必招祸端。

    雅尔哈齐看那一直流汗的杜大人一眼,“行了,你也不用多心,朝野都知道爷的脾性,便是在皇上面前,爷也一直这般模样。知你不敢多言,你只说说,这褚顺是哪家的,怎么就能劳动你了?”

    杜大人想了想,躬身道:“褚顺只是一个普通的旗下家生子儿,力大,憨直,所娶之妻貌美性荡,不安于室,勾搭了家里的少主子,那位少主子使人告之褚顺,着他另娶,褚顺怒起杀妻,之后逃亡。”

    雅尔哈齐挑眉:“谁家的玩意儿这么不挑?连个家生子儿的女人也要?”

    杜大人扯了扯嘴角,一时笑也不是,愁也不是。

    “回贝勒爷,是觉罗博洛。”

    雅尔哈齐眼中精光一闪,“博洛?”

    “是!”

    雅尔哈齐靠回椅子上,想了想:“褚顺逃到怀柔了?”

    “是,他一路乞讨,留下了些蛛丝马迹。”

    “还犯了什么事?”

    “回贝勒爷,褚顺进了多家庄子偷盗。”

    雅尔哈齐一扬眉,这才对了,一个逃人,也劳动不了顺天府的通判,必是有别的案子,偷盗一般的人家自有下面的衙役追查,必是有显贵之家被盗,催促这位通判杜大人了。

    “被盗了多少家?”

    “回贝勒爷,共四家,最后一家是礼部舒舒觉罗大人家的庄子。”

    雅尔哈齐一挑眉,“离爷的庄子不远?”

    “是,也就十来里地。”

    雅尔哈齐眯着眼捏了捏下巴:“丢失财物可多?”

    “前几家只是丢了一些食物,舒舒觉罗大人家则丢了好些财物。”

    “你怀疑他就在爷的庄子附近游荡?”

    “是,卑职不敢欺瞒贝勒爷,中间跟丢过一次,我们找了几天才又找着他的踪迹。”

    雅尔哈齐一挥手:“爷的庄子,自有人看护,你不用挂心,一个奴才,能有多少本事!你且在庄子附近的民家多巡查一番,别让他祸害了那些家境苦寒之人。”

    “贝勒爷慈爱。”

    雅尔哈齐不以为意:“爷的内眷是个心软的,要是知道有平民被害,又要哭着求爷着人去周济,爷这也是为自己省事儿。”若不是媳妇儿,他哪有那许多同情之心分给别人呢。

    “是,夫人怜老惜贫,在京中大家也是知道的。”

    雅尔哈齐挑眉:“你是说你听了爷的内眷的事儿?京中传些什么?”

    杜大人看了这位爷的脸色后便想抽自己嘴巴子,你说他怎么嘴欠成这样?多少奉承话不能说,偏挑了这个?

    “不敢欺瞒贝勒爷,卑职在五城察院有个表亲,他曾经见着王爷一面,为王爷跑了跑腿儿,回家里说到王爷待下面百姓宽仁,因说到当日的事儿,就提到贝勒爷一家俱是五福俱全之人。”杜大人觉得先垫一下更妥当。

    雅尔哈齐随口问道:“你那表亲叫什么?”

    杜大人擦擦汗,决定回去好好跟表亲陪罪,“回贝勒爷话,他叫袁桥。”

    雅尔哈齐也不以为意,“他都说什么了?”

    杜大人的腰又弯了弯:“那年水灾,万岁爷慈悲,主子们仁爱,在五城各处施粥,后来,我那表亲说到贝勒爷府上的粥是最厚的,又说到贝勒爷府上到各个善堂布施的事儿,因此卑职知道夫人是仁义慈善之人。”

    雅尔哈齐点头,“可还有传什么别的不好的话没有?若听到了,你给爷照实说来听听。”

    杜大人头上的汗又开始狂冒:“别的,卑职不曾听闻。”

    雅尔哈齐哼道:“以后少嚼舌头。”

    杜大人点头哈腰,“卑职该死!”

    杜大人不明白,这都说的好事儿呀,怎么这位爷还不乐意了?怪不得有人说庄亲王家的雅贝勒爷性子怪,脾气横呢。

    雅尔哈齐不喜欢听人说起自己媳妇儿,就算是好事儿也一样,“你那个表亲可还和别人说过?”

    杜大人赶紧摇头:“没有,王府的事儿,卑职等不敢乱说,不过是表亲赞叹大清没几人如贝勒爷这般两胎得了四个孩子的奇事,才和卑职提到这都是夫人平日行善积德,老天爷厚爱的结果。还劝卑职平日尽忠职守,多行善事。”

    雅尔哈齐听了这话,脸色稍好了点儿。

    杜大人见这位爷脸色稍霁,赶紧又着力狠夸了几位阿哥一番,雅尔哈齐听到后来直吡牙,打断了这位杜大人越说越离谱的话头,“行了,爷的儿子是聪明,但也和甘罗没多少关系,爷的儿子爷还指着他们养老送终呢。”

    看杜大人抽了自己嘴巴一下,雅尔哈齐摇头,“行了,你自忙你的去吧,爷这儿若抓着人了,会着人去知会一声的。”

    杜大人打个千:“卑职就在里正家里落脚,贝勒爷有事只管使唤卑职,卑职随叫随到的。”

    雅尔哈齐点头,端起了茶,杜大人很知趣地退了下去。

    走到庄外,看着自己被解了武装的下属灰溜溜地围成一团蹲着,见着自己出来,赶紧全都站了起来。

    杜大人知道,这位雅贝勒爷身边的侍卫,那品级全都比他高,也不多话,冲庄子的侍卫一抱拳:“给各位爷添麻烦了。”

    领头的侍卫看他一眼,点点头,一挥手,那围着的几个侍卫都退了回来。

    杜大人命下属各自拿回一边地上摆着的兵器,之后一点不敢失礼地告辞领着下属和里正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