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嬷嬷, 这个伊拉哩氏是个蠢的,她根本听不懂!”继福晋自从生产后, 精力衰竭得厉害,只是这一阵儿功夫, 她就觉得累得不行,再没力气跟那个蠢笨的伊拉哩氏周旋了。
“福晋别急,他们现在虽有了皇上赐的贝勒府,可那贝勒府再好,能比得上亲王府?有他们急的时候。”
“我本以为能生下嫡子,这才想尽了法子让王爷把他们赶出了王府,让他们再无法翻身, 以后, 就算皇上喜欢那个贱种,也不能放着正经的嫡子不传,把王位传给他不是。可是嬷嬷,为什么我出月子了, 王爷也不来看我?我为他产子连命也差点儿送了, 他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当日我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啦?”
“福晋,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后来的事儿了吗?”
郝嬷嬷看着继福晋自生产后就变得惨白没一丝血色的脸,继福晋生产后,便再没下过床……
“我在床上挣扎了两天,嬷嬷,你不是不知道!”继福晋有气无力地道。
郝嬷嬷擦擦头上的汗,“老奴陪了两天, 也累晕了,被抬了下去,过了一夜醒来,便听下面丫头说福晋的小阿哥生下来已经不行了,没一小会儿就去了,有小太监听到产房里接生的嬷嬷因为小阿哥没了大声惊叫,后来便都畏罪自杀了。”
这一个多月,继福晋听郝嬷嬷说了无数次。
她痛了两天两夜,神智离体,后来孩子怎么生出来的全不知道,再醒来,身边的人只剩下一个郝嬷嬷了。
王爷因为骤然失望,迁怒她身边的李嬷嬷,王嬷嬷,认为是她们孕期照顾不周,让嫡子体弱,才会一产下来就夭折,被王爷下令打死了。只是,难道王爷不应该来安慰她这个同样悲痛的母亲吗?
“福晋,该喝药了!”
继福晋看看郝嬷嬷从房外端进来的漆黑的药汁,“这药汁喝了,一点儿用也没有。”
到底接了过来,仰头灌了下去。
“福晋,总得好好养身子呀,身子好了,才能再为王爷生育子嗣的。”
“可是,我这么惨,那个伊拉哩氏,又生了两个,你看她气色怎么那么好?”
继福晋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郝嬷嬷道:“她哪有福晋金贵,正是那些身位下贱的,生孩子才跟下崽儿似的呢。”
“嬷嬷,我累了,我要睡会儿!”她实在是累了。
郝嬷嬷替继福晋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继福晋陷在临睡前的昏沉中,为什么那个药又没起作用?她亲眼看到那个伊拉哩氏吃下去的。哥哥说,那是宫中的密药,吃下去,最后就会生出怪物。爱新觉罗家,怎会容忍出现妖孽?伊拉哩氏不用她动手,就会“病死”。伊拉哩氏所出的孩子也会受影响,吉祥的龙凤胎会变成怪异的双胎,因为他们有一个产下妖孽的母亲。失去了宠爱的两个孩子,还有什么活路?
雅尔哈齐,那个贱种,这么多年,居然把她明着暗着送去的女人都推了,爱新觉罗家不是代代出情种?情深不寿,那个女人一死,这个情种也活不成了吧?
只是,为什么,那个女人一点事都没有?是哥哥给错药了吗?还是当初索相给的药就拿错了?那其实只是助孕的药?毕竟宫里的女人,唯一盼着的就是生儿子,那药,是生儿子的药?不然,那女人怎么生了两个儿子?
是她帮了那个女人吗?那天是三十,王爷照例是歇在她这儿的,她因为下药成功,很是高兴,便缠了王爷好久,没想到,快二十年了,老天居然让她怀上了,太医还确诊了是男胎!
生孩子怎么就这么痛?痛得她死去活来……
哥哥!继福晋昏沉着想,五月,索相被皇上逼死了,好在哥哥那儿已经搭上了太子,以后,娘家应该能翻身吧?只要有娘家在背后支撑着,她就什么也不怕……
玉儿去庄亲王那儿服侍,直到他用过午饭,这才带着孩子们回贝勒府。临走前把继福晋说的话与庄亲王说了。
庄亲王看着儿媳领着四个孙子并一群下人离开,颓然坐在座位上。那木都鲁氏又想做什么?
她当初说儿子一家肯定会下手害她,他才明知儿子儿媳无错还送了他们出府。只是,没想到皇帝会赏赐一个贝勒府呀!如果,如果,皇上没赏那个贝勒府,他现在便能把儿子一家又接回来……
庄亲王想去找自己的几个女人,起了身又坐了回去,他无法忘记接生嬷嬷递到他面前的那团血肉……
那天,他满怀喜悦在产房外等着健康的嫡子降生……
庄亲王捂着脸,那是个婴儿吗?没头,没手,没脚,那就是一团血肉……
庄亲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的继室怎么生了那么个东西?是他的报应,还是她的报应?
庄亲王起身往外走,站在阳光下面,他觉得身上的寒意消褪了一些,一边的米公公没等庄亲王吩咐,已着人抬了张软榻放在太阳下面。
这一个多月来,王爷总喜欢晒太阳,就算太阳暴烈,他不能坐在太阳下面,也要坐在伸手就能照到太阳的地方。只是,米公公有些发愁,王爷添了这么个习惯,以后要是下雨了,可怎么好?天阴了呢?外面天气马上就开始冻人了,到时可怎么好?
庄亲王晒着太阳,觉得舒服了很多。
继室出了月子,他也没提起勇气去看她,那日,他下令把产房里所有的人都杀了,他不能让这事露出一点儿去,连继室,也没让她知道……
他不是没怀疑过儿子一家,可是,儿子一家压根儿没机会接触继室,他一直把继室护得滴水不漏,他只能把这一切归究于报应……
儿子,孙子,庄亲王觉得,这孙子刚走,他又开始想他们了,有他们围在他身边说笑玩闹,他才能感觉到一点儿人气……
玉儿不知道庄亲王心理出了问题,更不知道这心理还影响到了生理,她带着孩子们驱车回了贝勒府。却见四阿哥、十阿哥并雅尔哈齐一起坐在大厅里。
玉儿蹲了一下,也没等三人出声儿,又起来了。龙凤胎一起行礼问安。
“你不是办差?怎么中途回来了?早知道一起去给阿玛哈请安。”
“一会儿还得去,就是回来歇歇脚。”
十阿哥见他夫妻俩只管自己说话,有些不乐意了。
“爷这么大个人伫这儿,你怎么装看不见?”
玉儿笑道:“我不是给你和四爷行礼了?”
四阿哥看她一眼,哼了一声,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以前他哼一声,她还看两眼,现在他哼,她居然当没听见。
玉儿一点儿不见外,把孩子往他们一人怀里送了一个:“别动,平着抱,要不然伤着孩子。”
四阿哥、十阿哥手脚都僵住了,这才一个月的孩子,这抱着,太可怕了。
十阿哥声儿都不敢扬高了:“你赶紧抱走,爷怕伤着他。”
玉儿满意地看着他们俩人僵着一动不敢动,“高嬷嬷,林嬷嬷,去教两位爷怎么抱孩子。”
两个嬷嬷赶紧手把手教:“前臂一定要托住孩子的头部,另一只手臂托住婴儿的臀和腰,要慢要轻。”
玉儿的灵觉一直没离开两个孩子,感觉到两个孩子都觉得舒服了,满意地点头。
“多亏了你们当日守着,这两个孩子才平安降生,总得让你们抱抱不是。”
四阿哥想把孩子递给嬷嬷,又有些不舍,这跟抱弘普的感觉又不一样。他自己的儿子,他是从没抱过的。别的兄弟的儿子,没谁愿意亲近他。
十阿哥听林嬷嬷说好了,就赶紧还给她,“抱走抱走!”
林嬷嬷把孩子接了过去。
十阿哥抹了一把汗:“老天爷呀,这比在校场上射一天弓还累,吓得爷出了一身汗。”
四阿哥十阿哥是大男人,可男人细心起来不比女人差。襁褓包得也很好,玉儿确定不会伤着孩子。她从来不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哪怕一点点!今儿连继福晋的房间她都没让他们多呆。
十阿哥不敢再抱孩子,又有些眼馋,伸过头去看。
“这和刚出生那天大变样了!”
四阿哥有些犹疑:“仿佛看着比别的要大一些,胖一起,白一些,机灵一些……”
十阿哥看看四哥,又看看两个孩子:“我儿子这么大的时候,看着很蠢的样子!”
一屋子人都看他,有哪个父亲会这样说自己的儿子?
四阿哥闭嘴不说了,其实,他也是这样想的,自己的儿子,一个月的时候,他也看过,怎么看也没这两个孩子好看。
玉儿笑眯了眼,她生的孩子,生气吸得足,先天上,比一般的孩子强了不是一点两点。
“一白遮白丑,他们就是白一些,看着就好看。”谦虚还是要的。
孩子们转着乌溜溜的眼珠看了一阵儿,又闭上眼睡了,现在,他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吃了睡,睡了吃。
“四爷,弘晖身子骨让太医看了吗?”
四阿哥皱着眉:“看了,太医说先天底子有些弱。”
玉儿想了想:“还是多注意一点儿,孩子还太小,你也别逼着他学太多东西,以免累着他。”
四阿哥哼一声,七岁了,不学?他当年比儿子可累多了。
玉儿想了想:“我当年送他的暖玉一直戴着吧?那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那个九十多的老大师那儿讹来的。”那玉估计是跟那个老和尚久了,带了些灵气。
四阿哥瞟她一眼,也就她能把自己的行为说得那样毫无愧色,“戴着。”
十阿哥不乐意了:“爷的儿子怎么没有?”
玉儿笑道:“你生嫡子了,我也送,行了吧。”
十阿哥决定回去要好好努力。
四阿哥把孩子还给了高嬷嬷,那小子,一直睁着眼看他,这会儿,估计看累了,也睡了,睡了,他还抱着做什么!
十阿哥有些佩服地看看他四哥,那样软趴趴的,四哥居然抱得住。
“今儿来,就是说说那天的事儿。”
雅尔哈齐一挥手,人都退了个干净,龙凤胎也下去了。
玉儿心里腹诽:她就知道,四阿哥素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玉儿看看三个男人:“哪天?”
四阿哥想翻白眼,这个女人,是不是危机一过,就全忘到了脑后?
“还能是哪天?你生双胞胎的那天呗,那天不是有个死士?”十阿哥看不过眼。
“哦,查出什么来了?”玉儿睁大眼。她最近太忙了,压根儿没去想这事儿。
“我这儿,查到好几家有关的。”十阿哥有些烦恼。
“一样!”四阿哥点头:“有几条线索甚至指向了公主府。”
雅尔哈齐点头:“这线索太多,也不好查!”
玉儿不以为意:“那就一条一条排除呗!”
四阿哥哼道:“还用你教?排除后,什么也没剩下。”
那就是没查出什么来。这几个男人,真没用!
“你那什么表情?”十阿哥不乐意了,这丫头,那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四阿哥的脸也黑了。
玉儿觉得可惜,要是那人没死,到了四阿哥十阿哥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