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 我头痛。”
“好,额娘给你揉揉。”
“嗯, 额娘,躺在你怀里, 真舒服。”
“你这孩子,自己都做额娘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
“额娘,人家才十八岁。”
“是,我的宝贝儿还没长大,还是额娘怀里的小娃娃!”
“嗯,额娘, 我觉得自己最近忘了好些东西。”
“很重要吗?”
“嗯。”那些前世帮助过自己的人, 那个借自己卷子抄的师兄长啥样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身影;那个笨拙得总帮倒忙但却一片好心的同事……
“影响你过日子吗?”
“不影响。”
“那也就罢了,总会忘掉一些的,难道你还能把所有的事儿都记得一清二楚不成?”
可是, 那些让她感动的事儿, 她就想一直记住,那些曾帮助过她的、那些她曾看到的……
“额娘,你没把容容忘了吧?”惠容很担心地爬到自己额娘怀里。
瓜尔佳氏乐呵呵地笑,拍拍怀里的女儿:“你看看,连你自己的女儿都笑话你了。”
“额娘!”玉儿搂着女儿,把头埋到瓜尔佳氏怀里磨蹭。
“好,额娘不笑话你。我看你呀, 这性情越发娇气了,得亏贝勒爷受得了你、还一直宠着你!”
“额娘,你怎么帮着他说话?我才是你女儿!”
“知道,知道,额娘把你生出来时,可也生了好些个时辰,能不知道你是从额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过,贝勒爷待你是真不错!”何止不错,到现在,身边一个别的女人没有,整个大清朝,有几个这样的男人?何况,他又那样年轻位高,有能耐又长得好模样……
“哼,额娘,我也待他不错。”
“知道,我的宝贝儿从小就是个体贴孝顺的,对家里的人个个都好,现在守着你夫君,必也是对他事事周到的。”
“哼!”玉儿小下巴一扬,“那是,女儿能做的,可一件儿也没假手他人。”虽然,其中也有她不喜欢别的女人碰她的男人的原因,可不能否认,她做的真是不少。衣食住行,她哪样没替他安排得妥妥贴贴的。平日但凡他的事儿,她都是亲自动手……
“可是,女儿呀,他待你好,你也要好好惜福才是,怎么还总使小性子?”
玉儿又软趴趴揉到瓜尔佳氏怀里。有些懊恼地道:“我也不知道,这些天就是控制不住,一会儿恼了,一会儿乐了,一会儿找碴啦……等我醒过神来的时候,事儿也做了,话也说了,哭也哭了……”
“我看你呀,是恃宠而骄吧。”
“额娘,人家哪有?”
“当然有!别的女人,谁像你似的这样成天被宠着、纵着,怀孕了还霸道地不让夫婿碰别的女人?贝勒爷现在还没腻烦你,你就知足吧你!”
玉儿噘起嘴儿,不乐意了:“额娘,女儿怀孕也很辛苦呀,他却去找别的女人寻欢作乐,那女儿就不给他生孩子了。让他和别人生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性子还越长越小了?这样任性的话也说?”
“额娘,女儿哪有任性,本来就是,哼,他要觉得女儿不好,女儿就让他自己过去。女儿也不是真离了他就过不了日子!”
瓜尔佳氏看着怀里赌气的女儿,无奈地叹口气:“你这孩子,如果他真的有了别的女人,你还真不和他过了?”
“额娘,女儿现在儿子也有了,女儿也有了,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不把我放在心里,觉得伤了我的心也无妨,那我也就不再在意他了。”
“唉,当年额娘就担心你遇上这情劫,果不然,你就是想不开!”
“额娘,女儿什么都能想开,唯独这件事儿不行。女儿不要苟且!”
瓜尔佳氏看看倔犟的女儿,有些头痛。
“你当年不是自己说了,就算嫁的男人有了别的女人,也没有关系吗?”
“是呀,到时,让他守着别的女人过呗,女儿自己过自己的清净日子。反正嫡妻只需要持家侍候好家里长辈就行的。又不是非要守着男人不是?”
“合着,你当年就打的这个主意呢?”
“咦,女儿没告诉你吗?”
瓜尔佳氏气恨地一巴掌拍在女儿屁股上。
“我只当你是个通透的,原来,你最是个执迷不悟的!”
“嘿嘿,额娘,女儿在别的事儿上也没有执迷不是。”
瓜尔佳氏看着傻笑着岂图蒙混过关的女儿恨道,“你还道你比别人要得少不成?这金银钱财易得,权利美色也谋得,可这情却是最不易得的。世间多少女人,一世也未曾得到过真情。”
又叹口气,瓜尔佳氏道:“所幸当初你嫁的是贝勒爷,他对你一片赤诚,这些年,也一直不曾变心。那时还想着嫁了他,你这日子会过得很辛苦的!”
玉儿在额娘怀里吐吐舌,“额娘,女儿又不傻,他要是对我不好,我也不能这样不是。”
“就因为他宠着你,待你好,你倒越发跟他使性子不成?”
“额娘,女儿这小性子是见谁都使的吗?女儿这是待他真心,才把自己的真性情让他看呢,若他待女儿不真心,女儿还就人前那副温柔娴淑的面容对着他呢。那样,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辈子也走不进女儿心里!”
“合着,你是个宝,人家还非要呆在你心里才能过日子?”
“是呀,他现在就这样!”玉儿得意地和额娘显摆。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那得意的小样子,又气又爱又无奈。
“你既有这个福遇到这样的男人,就该惜福好好过日子,以后却不可再无理取闹了,怎么能额娘一来就把人家扫地出门?”
“额娘,女儿这也是为他好不是,总不能让皇上觉得他是个离了媳妇儿就过不了日子的男人不是,女儿这可全是为他着想!”
“不是因为额娘给他行礼了?”
玉儿有点儿心虚,“没有,额娘,哪有?”
瓜尔佳氏看看女儿,她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准是不想看自己给雅尔哈齐行礼,这才急急把他送走的。这孩子就这点儿想不通,她自己哪怕对着一个奴才,也和善有礼,屈尊相待,偏不乐意家里人被人看轻一点。
雅尔哈齐是贝勒,是宗室,是主子,自己一家虽也有爵有高位,可也是奴才不是?奴才给主子行礼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偏她不乐意,觉得做长辈的给自己的夫婿行礼让长辈们受委屈了。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怪念头,难道自己的儿子纳个家里官事的女儿,以后儿子就受不得官事的磕头?就要对着那个官事毕恭毕敬不成?
“依额娘看呀,还是贝勒爷把你宠得过了,让你把额娘从小教你的东西都忘了。这礼制规程,是能因一人一事而改的吗?贝勒爷先是宗室,其次才是我的女婿,额娘行礼不委屈,你以后也不可再在这上面与贝勒爷较劲儿!”
玉儿噘着嘴儿:“知道了!”
这做丈母娘老丈人的对着女婿又是行礼又是问安的……别人家她看着倒是没什么,可这人换成自己的爹娘,她就是觉得心疼嘛……
看着女儿委屈的神情,瓜尔佳氏道:“好了,知道你心疼额娘,可额娘也得为你着想不是?不能让贝勒爷认为咱一家子都是顺杆儿爬不知礼数的。他宠着你,偏着你,待你百依百顺,可也不能要求他待你似的待我们呀?
你是贝勒爷的嫡妻,是他的人,将来即使下葬也是你们葬在一起,咱家虽生养了你,可也只有你是他的家人,他可以宠惯你,可这爱重却不是非要恩及到我们的头上的!伊拉哩家,是你的家人,却只是他的亲戚!”
“额娘——”
看着泪汪汪的女儿,瓜尔佳氏又心疼又心暖,女儿这样护着她,她当然很高兴,可她也不能不为女儿着想,一次两次的贝勒爷也就忍了,时间久了,让他认为自己女儿总偏着娘家,他也会心寒的!
“以后,你不可在贝勒爷面前太维护家人,知道不?你嫁了他,一辈子就是他的人,娘家可以照顾,但,却要排在贝勒爷后面,知道吗?”
玉儿小嘴儿一翘,哼一声。
瓜尔佳氏笑嗔道:“要陪着你一辈子的人是贝勒爷,家里的人自有别人疼,你能时时想着家里,额娘是很高兴,可是额娘更愿意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哪怕额娘因此受些委屈也是愿意的,何况,额娘现在并没有受委屈。”
玉儿眼泪汪汪地喊:“额娘——”
“好了,好了,额娘知道你心疼额娘,你现在也是做额娘的人了,你想想,你是不是也想着惠容以后过得好?会不会愿意惠容因为你受苦?你心里指定不愿意吧?额娘也是一样的!”
“额娘——”
抱着女儿轻轻地拍着,“这男人呀,有时是很孩子气的,他一定要在你心里排在第一位,他才满意,你们现在成亲时间也有几年了,你不要让他等得太久!”
玉儿噘嘴道:“谁知道他会对女儿好多久,我把他排在第一位了,以后他就该骄横了!”
瓜尔佳氏笑道:“额娘懒得再说你,这些道理你其实都明白,就是要拧着性子。自己跟自己别劲儿。
得了,咱说点儿别的,贝勒爷说,你这阵儿总哭,跟额娘说说是怎么啦?”
玉儿有些扭捏,“额娘,其实没什么啦,……就是,伤春悲秋什么的……”
啊,太丢脸了——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脸上慢慢爬上的红晕笑出了声儿:“你这人都嫁了,孩子也有了,怎么倒学起那未出阁的小姑娘家了?这落片儿树叶子都伤心半天?”
玉儿把脸全埋了起来,瓜尔佳氏抱着女儿也不说话了,笑了半天。半晌,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我说玉儿,你这在家里做娇小姐都没出的毛病,这婚后怎么都出来了?”
玉儿哼哼着不吱声儿。
“依额娘看呀,你这就是被惯得!”
“额娘——”
“听说,你还因为一个村夫村妇的事儿跟贝勒爷使性子?”
玉儿恼了,这雅尔哈齐到底和额娘说了多少事儿呀?明明就自己收拾东西那阵儿工夫,雅尔哈齐怎么就把什么都说清楚了?
“女儿、女儿只是物伤其类嘛,这男人无情起来,真可怕!”
瓜尔佳氏又好笑又好气:“我的傻女儿唉,你怎么把自己和一个村妇比?村妇有你这样的好相貌?村妇有你打小儿学的那么些才干?村妇有个一心支持她的娘家?有你这样丰厚的嫁妆傍身?有你的好运道,连龙凤胎都生了?……”
看着女儿结舌,瓜尔佳氏好笑道:“再说,贝勒爷是什么人,什么品性?你居然拿一个村夫与他相比,真稀罕他居然没冲你发火!”
再看看女儿,“再说了,宠妾灭妻的事儿,你当在你身上能发生?别说咱家了,便是皇上也不能让他干出这样的事儿来!那可是乱了纲常!”
玉儿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明明当时觉得很正常的事儿,怎么经过额娘这么一说,完全是自己庸人自扰似的?
“我看你呀,纯属日子过得太顺心、没事儿找事儿!闲的!!”
玉儿被瓜尔佳氏的话打击得像个憋了的皮球,再也鼓不起对抗的勇气了,摇着白旗投降,“额娘,知道了,知道了,女儿不抹眼泪儿了!”
瓜尔佳氏满意地点头。
“对了,女儿,你现在不能侍候贝勒爷,是不是该安排个人侍候他?总不能让人说你在孕期还霸着贝勒爷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