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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内事

    依庄亲王的令, 玉儿领着龙凤胎到继福晋的院外磕头后,把两个孩子留在了庄亲王那儿, 弘普、惠容也算出了趟远门儿,自有许多话与玛法说, 庄亲王这一个月思念孙儿孙女,自然恨不能时时抱着他们才好,一时,庄亲王书房里好一幅爷孙同乐图。

    “高嬷嬷,我与爷不在府里这段儿时间,辛苦你了。”

    “夫人这辛苦二字,老奴不敢当。为夫人解忧, 是老奴的本份;能得夫人的信重, 被安排留在院儿里主事,是老奴的荣耀。夫人走这一个月,咱们院儿的下人俱各守其职,未有好赌贪杯之人, 也无懒惰寻衅滋事者, 大家各安其事,各守其职,老奴这一个月留守,也算不曾辜负夫人所托,如今夫人回来,老奴可交付差事了。”

    “嗯,大家都安份就好。若有那不好的, 你也不须替他们瞒着。”

    “确实都好的,这些人,好些都是夫人陪嫁过来的,都是规矩人,便是王府家生的,那不安份的,也早被贝勒爷剔出去的,留下的,都是勤奋做事儿的。老奴确未为他们瞒下不好来。”

    “如此就好,知道你管事不易,我们一路上买回好些东西,也为你们几位有脸面的嬷嬷备下一些好东西,另外有一些为府内众人备下的,你下去分发一下,每人虽不多,但也都有,也算让大家都沾沾我们随皇上出巡的喜气。”

    高嬷嬷高高兴兴下去了,夫人出门,把一个院儿的人都交给她,她要在此期间护住众人,又要让众人如夫人、贝勒爷在府里一样的各守其份,自然不免敲打了一些人,如今夫人把分派赏赐的事儿交给她,自能让她在院内众人面前更有威信。在这一个月内,被她敲打了的,领了赏,自然不会再心存不满。自古管人理事,不论是内院还是外事,从来恩威并施方是最有效的手段。

    问完了高嬷嬷,玉儿又把林嬷嬷找来,她们各有差事,也算互相监督。

    “林嬷嬷,这一个月府内都有些什么事儿?”

    “回夫人,继福晋虔心理佛,府内三位庶福晋忙着查帐,查的还是往年的旧帐,听说,连十几年前的老帐本儿都翻了出来,因为这事儿下面人有些闹腾,庄子铺子上交的帐本儿奴才都给夫人锁好了,别的,倒都如常。”

    “咱院儿里留守的可都老实本份?”

    “虽有些小纠葛,好在,知道夫人与贝勒爷不在,不敢大闹,便都息事宁人了。”

    有些磨擦也算正常,难道还能真的指望他们个个都如那庙里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一样大肚能容?

    忙了好几个时辰,玉儿才把院内的事儿理出头绪,走了一个月,总会积攒下一些需要做决定的事儿的,好在,这些都是手熟了的,倒也没给玉儿添什么烦扰。至于庄子铺子,那交上来的帐本儿自然也得看。不过,那也各有主事的,玉儿不需太操心。

    躺在榻上,玉儿闭目沉思,继福晋虔心理佛?这一两年,继福晋的脾气慢慢有了些变化,收敛了许多蛮横之气。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清心寡欲、吃斋念佛的清净人,必是有什么让庄亲王恼了。只是,能让素来念着旧情的庄亲王连儿孙的请安也不让她出来的,是什么事儿呢?

    玉儿不好奇?怎么可能!

    找府内雅尔哈齐安插的人手询问?大动干戈,实在没必要。若庄亲王发现了她一回府就四处打探,也必然觉得儿媳妇不是个安份的。且先等等吧。雅尔哈齐行事,可比自己方便多了。且等他来查,自己只需做个安守本份的儿媳就成。不免又想着,夫妻同心,就是好呀,有个在背后支持着的丈夫,她省了多少事儿!

    玉儿探出灵觉,往继福晋所在院落漫延过去。继福晋此时躺在榻上假寐,身畔无人,倒是另一间房有个庄亲王跟前的贴身嬷嬷,如今被放在继福晋这儿,是庄亲王让她守着继福晋理佛的?把灵觉在整个庄亲王府转了一圈儿,庄亲王在逗两个孩子,三个庶福晋领着许多下人在一起盘帐,外院回事处的五六位官员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很是清闲;随侍处的七八名官员则头碰头在一起看什么;司房的则把每日轮流值夜和夜间巡逻的夜宵钱写在白折子上,逐日清算各项收入账目,准备提交王府的当家过目……玉儿收回灵觉,和出巡前没什么变化。

    舒适地伸个懒腰,虽累了点儿,不过,第一手资料,很重要呀。

    “夫人,三位庶福晋那儿着人送来几张请帖,都是需要您出面应酬的。”

    玉儿呆了一下,啊,麻烦来了,继福晋理佛,自己就得出面,躲不了清闲了,与府外各个头脸人来往,庶福晋的身份不够呀,这些需要主母出面的,想躲也躲不了。

    “都是些什么帖子?”如果能省还是省了吧,刚出巡回来呀。

    “有请夫人去喝茶的,有请夫人一起去寺院上香的,还有请夫人听戏的……”

    “都注明的请我?”自己这才刚回来吧。这消息,也太灵通了。

    “是。”

    听戏、喝茶、上香这都只是个名头,要么是抱有什么目的,要么是联络感情,躲不了啦,玉儿想了想,“林嬷嬷,把帖都回了吧,把时间分在相连的几天,要忙,咱一次忙完得了。”

    林嬷嬷拟了时间,玉儿看了看,想想那些天确实没事儿,也就起身亲写了回帖,着人安排送走。

    慵懒地靠在绿柳拿来的迎枕上,玉儿自嘲地想,这就是代价呀,享了高位的福,就要尽高位的责,呼奴喝婢,享尽尊荣,自然也要受着随之而来的诸多烦扰,谁也跑不了……

    晚上,躺在雅尔哈齐怀里,玉儿不免抱怨一句,雅尔哈齐低笑道:“若是不喜欢,不去也罢,咱家是什么人家,别人一请就去?那你得忙成什么样子?”

    玉儿白他眼:“不去,别人说你崖岸孤高,不随俗流,又说仗恃身份,不与众同,或者还要说一朝得势便眼高于顶……”

    “你不是素来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今儿怎么这多牢骚?”

    玉儿丧气地趴在他怀里:“你待我好,我也不能随着自己性子、只顾着自己个儿舒服不是,为了你,一些免不了的应酬,也得去转转,大不了,咱去了就当个泥人儿,不带嘴便罢了。”

    雅尔哈齐惊喜地翻身压在玉儿身上,“玉儿,你肯为了我委屈自己,我真高兴。不过,要是实在不喜欢,咱就不去,反正,咱这铁帽子王府的身份儿虽是尊荣,却也敏感不是。少些应酬其实并无妨碍。”

    玉儿推推身上的大山:“你下去,都快被你压成纸片儿了。”

    雅尔哈齐一翻身,把媳妇儿搂在身上,“那你压我吧。”

    玉儿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闭着眼咕哝,“怎么长了这许久,我还是只有你一半儿重?”

    雅尔哈齐亲昵地用鼻子顶顶她爱娇的小嘴儿:“你骨架子太细,虽长得高,身上一分儿多的肉也没有,可不就重不了。不过好在,该有肉的地儿,也没少……”说着,手就不老实。

    玉儿啪啪两声把两只咸猪手拍开:“你阿玛怎么又让继福晋去跪菩萨了?”

    雅尔哈齐搂着媳妇儿的腰,手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滑溜。

    “出巡前儿,我把自己以前得着的几个消息着人透了出去,可惜咱回来早了,按着安排,本来还有一些会陆续暴出来的,现在咱回来了,为着避嫌,也为着省事儿,倒不好一次全倒出来。哼,不急,反正现在阿玛也不再如以前那样信任她了,以后,自然有机会的。”

    玉儿睁开眼:“合着,这都是你弄出来的?”

    雅尔哈齐亲亲媳妇儿的小嘴儿:“怎么是我弄出来的,我只是把她以前做了的揭了揭罢了。事儿,还是她自己做的。”

    玉儿有些好奇:“继福晋可与你阿玛十几年夫妻呢,以前的事儿也不少,怎么现在倒像生气了的样子。”

    雅尔哈齐笑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不过就是每个府里都有的银钱帐目上的问题、人员任免的事儿罢了,以前她掌着家,一众人奉承着,便是有个什么疏漏自然也替她遮掩着。现这几年,阿玛一直让几个庶福晋理着事儿,她就空担了一个名儿,出门撑着王府的门面,以前掩下的,可不就露出一些儿。也就这样罢了。”

    玉儿无聊地又趴回去:“你阿玛就为了点儿银子?继福晋不是他的继室吗?这夫妻俩为了这点儿钱就闹成这样?你阿玛又不缺钱。继福晋为你阿玛管着家,也算辛苦不是,弄点儿钱花花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雅尔哈齐笑叹道:“她自己花了,也就罢了,可是,她不只自己花呀!阿玛再不缺钱,也不能让她把钱送回娘家去吧,养着她,还得连带着养那木都鲁氏一族的人不成?她嫁到庄亲王府,就是庄亲王府的人了,怎么还能总顾着娘家?她管着家,理着财,这弄银子也顺手,刚开始,还都是小笔的,后来,胆子大了,就越弄越多……这两年,她一直手上没管家权,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看着风向变了,自然奔着那手上有权的人去了。这世上的人不就奔个钱、权、美色不是?这内院,也一样。”

    玉儿不以为然:“真不明白继福晋这样累死累活为的什么。她娘家也真是的,怎么还向出嫁了的女儿伸手?难道自己不会挣?一家子的男人都白吃饭的,还缺上银子了?”

    雅尔哈齐看看媳妇儿,笑道:“你额娘是个会营生的,你家一直经营得好,你是个从小不缺银子的,自然不知道那缺银子人的难处,官员要是只凭着一点儿俸禄,哪里够使的,咱们旗人又不能从商,家里没个贤内助管着,这府里可不就要过得紧巴巴嘛,可谁想这样委屈着自己过呢,自然到处伸手。听了娘家人哭诉,继福晋这儿又便利,十几年来,阿玛又信重她,她便有些收不住手,一来二去的,数目便有点儿大了,阿玛自然会不高兴的。”

    玉儿闭目想了想,“我知道缺银子的难处的,只是,我一直觉得,有多少钱就过多少钱的日子,不过是节俭一些罢了,怎么就一定要过奢糜的生活,粗茶淡饭也一样能活不是。我不明白,好些人,明明就不缺,怎么还死命的往回搂呢?”

    “有了,还想有,就这样呗,有了百两想千两,有了万两想十万两。”

    “欲/望没有止境,就由着贪婪这样没有限制地发展?”

    “有限制了,也就不会出事儿,正因为不自制,才会由着自己被欲/望所左右呢。”雅尔哈齐有些不乐意了,“你夫君我的欲/望你都没解决,还去想别人做甚,还是先把这边解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