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尔佳氏见老太爷要训子, 自己与女儿却不方便呆在这儿,急忙行礼抱了女儿告退。
阿山见女儿呆在她额娘怀里, 一幅眼泪汪汪的神情,心脏不由狠狠一抽……
老太爷见他回头看小孙女儿, 恨恨狠喘一口气:“……你这会儿惦着女儿了?你收人歌妓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想想家人?你明知道那收不得……”
转过屋角,老太爷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看来老太爷还是给儿子留了面子的,不然,以他现在那洪亮的嗓门,这整个府都能听到。
瓜尔佳氏沉默不语抱着女儿回了房,挥退下人, 见女儿还赖自己怀里呢, 不由轻笑出声,“你个小机灵鬼儿,还装相呢!”
玉儿抬头看看额娘,皱皱小鼻头:“阿玛学坏了!”
瓜尔佳氏摇头, “他哪是现在学坏的, 他一直就这样!以前那遣走的小妾都哪来的?好多都是别人送的!这次出门的时间长,先前准备东西时我还想着,要不要给他带个丫头出门。后来想着如果他真要,定会像以前那样告诉我。再说,自你出生后这几年,他就守着我一个人也没出什么妖蛾子,我也歇了那给他纳妾的心思, 当时也就没提。谁知道他会犯昏呢!”
玉儿不以为然:“有额娘这么好的媳妇,阿玛还不安份,我半个月都不要理他!”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护短的小模样,抱着女儿狠狠亲了几口,这个贴肝贴肺的女儿呀,怎么疼得够!
她不仅不理自己阿玛,她还总逗他!
瓜尔佳氏这半个月,每天看女儿一见到丈夫的面儿,就一幅要扑过去的样子,但阿山一抬起胳膊,她又站住了,小鼻子如同小狗一样一耸又一耸,然后做出一幅委屈的模样看着阿山……
等着阿山露出懊恼的神情时,她就垂头丧气远远行个礼躲了出去。
瓜尔佳氏看阿山那幅心疼又头痛的表情,笑得肚里肠子直抽抽。
这个坏丫头,她就对着她阿玛使坏吧,看什么时候他阿玛要是知道她已能控制五感的时候怎么收拾她吧。
可是,瓜尔佳氏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看着丈夫吃憋,她看得很解气!很乐呵!
每天,看着女儿跟个钓铒似的铒他阿玛,看她阿玛要上勾了,她又退回去,把她阿玛逗得直捶脑袋。晚上躲床上也长吁短叹,说委屈女儿了,这想亲近阿玛都不能亲近;谁家女儿像她这样委屈的。看她这段时间吃饭都不香了,看得自己心疼坏了……
瓜尔佳氏每次听到,都背过身去,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来露了馅儿。
这鬼丫头,她哪是少吃了,她这些天天天来抢她额娘的点心吃,说要阿玛记住这个教训,所以,她要少吃饭给阿玛看!
连她太太玛法都发现了她这段时间胃口不好,每顿在饭桌上看她吃得少了,就瞪阿山,瞪得阿山都四十多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诚惶诚恐。回头还问自己:“媳妇儿啊,这女儿这样不行呀,你看能想想办法让她多吃点儿不?”
瓜尔佳氏心想:还多吃,再吃就撑坏了。嘴上却道:“你别管她,就因为不能跟阿玛亲近就这样不吃不喝的闹脾气,她将来要嫁人了怎么办?还天天回家来守着你这个阿玛不成!”
阿山听了更心疼,又后悔:“女儿现在不是还小嘛,她一个孩子喜欢阿玛有什么错?你怎么这么说她?”
又扼腕:“你说我怎么就管不住这个脾气呢,人家说几句好听的,我就觉得这个男人收个把女人也不是啥大事儿,全忘了人家是有求于我;这求的事儿还是于我仕途有碍的、是犯皇上忌讳的。我就把这人给收下了!你说收下就算了,我怎么就昏了头了居然就碰了呢?怎么就忘了我是戴罪之身,这本就是运气不好的时候,而这下九流的人原就是一些背晦之人,这凑在一起就衰到家了……”
双手一拍:“对了,我记得最开始就是她们灌我酒,我才没管住自己的,这些歌妓都是专陪养了来侍候男人的,那手段能少!”
又念叨:“以后再不能收别人送的女人啦!这害得我……”
这封建社会的男人嘛,他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问题的;就算有问题,那也是别人的问题。
阿山回府后两天,皇上的处罚下来了,降为郎中!好嘛,从正二品,一下降到正五品。这家伙,差点一捋到底!
半个月后,当阿山终于把女儿抱在怀里时,他就想吧:这官降了,至少女儿又能亲近自己了。这是不是表示衰运也该褪了?
整整半个月呀,回来天天眼馋;宝贝女儿与她太太、玛法、额娘亲亲,自己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全没一点儿办法,谁让自己一身晦气让女儿受不了呢?这会儿又抱在怀里,阿山冲着女儿的小脸儿狠狠的亲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
瓜尔佳氏看着女儿被亲得红通通湿漉漉的小脸儿,噗哧笑出了声儿,让你钓鱼,这会儿鱼急眼了吧!
玉儿用控诉的眼神看自己额娘,自己这都为了谁?
阿山只顾抱着女儿乐,也没留意媳妇儿和女儿的眉眼官司。
玉儿看额娘两眼,没办法,回头把小脸在阿玛衣服上蹭蹭,这口水留脸上也不舒服哈。还问阿山:“阿玛,你这一下也降得太厉害了吧。就算是没办好差,也不至于一下降……,我算算,三级,阿玛,你连降了三级。”
见阿山脸一下黑了,又赶紧抱着亲一口:“阿玛,没事儿,我不嫌弃你!虽然,我生下来,你就三品了,现在降到五品,我也不会嫌弃你是我阿玛的!”
阿山哭笑不得的看女儿诚恳严肃的表情,女儿这是安慰自己呢,还是揭自己的伤疤呢?
瓜尔佳氏在一边看了,直乐,又看丈夫的神色,“爷,妾身也不嫌弃你,虽然你十几年前官位都比现在高!
说着,用帕子捂住嘴。
玉儿偷偷给额娘使眼色:额娘,你挡住了嘴,没挡住眼睛,我都看出你在笑了!
阿山无奈地摸摸女儿的小脸,“阿玛坏就坏在不应该违背上意。这差没办好,还可以改过来。这明知道皇上严惩一干人员,我还去折求情,这就惹皇上生气了!加上去年的差事办得本就不顺皇上的心,‘违逆上意’、‘办事不力’所以,阿玛才会被降这么多!这叫‘罪上加罪’。”
阿山没说自己这还算是明知故犯!他没那个脸说!要说了,女儿心里怎么想他这个被美色所迷的阿玛?说被美人吹捧几句,连皇上老子都顾不上了!
玉儿安慰地亲亲阿山的苦脸:“阿玛,我懂了!要是我罚了二丫,周嬷嬷来替她孙女儿求情,我就不乐意。因为我是主子,我要怎么处置贴身的丫头,那都是我的事儿,就算周嬷嬷是二丫的太太,她也不应该管。对吧。所以,我生气了,就要罚周嬷嬷!免得别人也学周嬷嬷一样不顺我的心!”
阿山点点头。“对!”
玉儿想了想:“那阿玛,皇上肯定不舍得的你的。我虽然罚了周嬷嬷,不过我知道她帮额娘做很多事儿,以前也一直对我很好,这次我就算罚也罚不了多久,额娘这边也缺不得人。过段时间,我就又让周嬷嬷回来了,这次以后,肯定我说啥,她听啥,再不敢违背我的意思了,是吧!”
阿山一听,女儿说得有理啊。再想想。忍不住举着女儿就转起来。
这半个月因为皇上降了自己级,自己这灰心丧气得干啥都没劲儿。往日的同僚,那含蓄的,就几个取笑的眼神,那结过怨的,没少挤兑自己。这日子难过呀!
更受不了的是往日自己呼来喝去的下属,现在自己得对着他们打千行礼听吩咐,这种心理落差,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安慰就能弥补的。那日老父亲骂得对呀,自己这孙子都有了,还被女色所迷。是有点没出息!
今天听了女儿这番话,这是拔开迷雾见青天呀。皇上这是打算琢磨琢磨自己呢!得,从今儿起,还是认真办差吧!免得圣上查问起来,以为自己心存怨尤,那可就不好了!
果然,阿山这精神状态一调整过来,办差也就更尽心了。那故意找茬儿的,他也不急,只把事儿做仔细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那对着他呼呼喝喝的也不放在心上。现在自己是个五品,可不就得听上司的呼喝吗,虽然这个上司以前见了自己都得恭恭敬敬行礼问安。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自己没少使唤他们,这回顶多算他们再使唤回来!
那以前的同僚见阿山这样沉得住气,一幅不动如山的状态,忍不住捉摸:这阿山城府深呀,或者他心有所恃?这如今虽然一时虎落平阳了,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升上去了呢?他犯了错皇上也只是降了他的职,也没说夺了他的职不是,这说明圣眷尢存嘛。就阿山这态度,皇上一准什么时候还得启用。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还是好好相处吧!
没多久,皇上召去问话回事儿,末了猛不丁加了一句:“阿山最近怎么样呀!”
被问者一头冷汗:“阿山被降职后,先半个月难免意气消沉,好在之后又恢复了常态,认真办差,不焦不燥,有那为难挑刺儿的,他也耐心听着,从不与人争执诿过!这到底是皇上用过的二品大员,襟怀开阔!”
皇帝点点头:“你下去吧!”
退出乾清宫,擦一把冷汗,果然,这皇上只是要琢磨阿山,这后面说不准还得大用,得亏这段儿时间静观其变没有落井下石,这不,真料着了!以后就算他再升,自己见着也不会尴尬。回到部里,虽然一切如常,但待阿山却如同他还是二品大员时一般的态度。下面的人见了,难免多想想。于是,阿山在衙门的日子又渐渐平顺了!
虽然日日做着一些琐碎的工作,阿山却对导致自己被降职的陕西旱灾没少关注,对于部里这两地的相关事宜也很留心。
自己第二次去赈济时,皇上为了吸引流民回籍,动支了户部库银一百万两,送陕西供军需和赈济。后来自己因“违逆”被皇上召回降职,陕西灾情仍未好转,皇帝寝食不安,停止了元旦筵宴。年后正月,皇帝又批准四川陕西总督佛伦的请求,将西安、凤翔二府额销盐引暂减一半。三月,又以陕西旱荒,遣大皇子胤a携御制祭文代祭华山。胤a祭毕回京后,奏报陕西已经风调雨顺,麦苗长势很好,流民回原籍者甚多。
阿山不自禁地长出口气:这旱灾算是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