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季贞儿惊讶的看着江寒之。
“嗯, 娘刚刚寻了我过去, 说她想了一夜,觉得那三个丫头留在家中不妥当,可若是随意送走也影响家里名声, 因此今日一早便收拾了一份大礼,又亲自写了一封信给童家太太道谢, 说虽然是姻亲,可到底隔了一层, 童大奶奶的好意我们心中感激可实在不能接收。”江寒之笑着又舀了一勺燕窝放到唇边仔细吹凉, 送到季贞儿嘴边,“太太的意思是,若是直接将这三个丫头给童家送回去, 怕卷了童家的面子, 因此先将他们安置在城郊的庄子上,待童家太太回信了后再做定夺。”
“这样好么?”季贞儿咽下口中的燕窝粥, 有些犹豫的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她都干这样明目张胆的送人来了, 想必也不甚在意你们之间的姐妹之情,你又何必为她顾虑。”
“可此事太太出面,岂不是代表了咱们江府的意思?若是影响了和童家的关系,岂不是我的罪过?”童家在云城还是有些威望的,虽说和江家并无商业往来, 可这做生意最是讲究结善缘,若是因此和童家交恶,却是得不偿失的。只是此事她自己也不好出面, 想要除了那三个女子,法子有的是,可闹得不要便要摊上一个善妒的名声,若是刘氏和老太太愿意出面自然是极好的,婆婆不喜欢儿子纳房里人,用不着寻理由,没人挑得出毛病,就算有人事后拿此事说嘴,对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呵呵,你多虑了,只一个童大奶奶还代表不了童家。”江寒之冷笑,“据我推测,此事怕是她自己意思,童家太太虽是女子,可当家多年,家里外头一把抓,眼界见识不比男子差。太太的信若是到了童家,只怕童家太太是头一个饶不了童大奶奶的。”这也正是刘氏绕过季萍儿直接写信给童家太太的原因。
“只是,童家未必会回收这三个呢。”就着江寒之端来的清水漱了口,季贞儿才道。就算此事童太太不清楚,可人都已经送走了,若是被退了回来,也是要被人笑话的。
“太太也没想真的把这三个人送回童家。还要看童家太太什么意思。”江寒之说到这,突然笑了起来,“太太的意思是,童家若是不接受,就打着老太太名义,替童大奶奶将人送到京都国公府,让她们三人替你二姐为岳母尽孝!”
季贞儿愣了愣,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件事,我怎么想怎么古怪。”笑罢之后,季贞儿若有所思的靠在引枕上,食指无意识的在被面上敲了两下,“我二姐那个人,虽然有些小脾气,可行事还是有分寸的,像当年,她想悔婚,私底下小动作不断,可当着我娘的面儿最多也就是抹抹眼泪,别的却是从来不敢做的。出嫁后日子过得不好,也只是时不时的写信闹腾我一阵儿,可措辞还是控制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的,如今怎么会做出这样不管不顾的事情?”
季萍儿不是傻子,她虽然嘴上说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这女子没有娘家依仗会如何她哪里会不清楚?她再糊涂也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可如今这番行径,得罪的可不是她季贞儿一个人……
江寒之点点头,“确实奇怪,你不妨派人暗地里查查,这季萍儿究竟在搞什么鬼?至于童家,太太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江寒之猜的不错,童家太太田氏刚刚启信便气的浑身发抖,“混账!混账!我不是叫你看着她么?怎么还能闹出这样一出儿来?”
“太太息怒。太太和大爷吩咐过,大奶奶虽然闭门思过,可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也要善待,只要她行事不过格,也不必过于约束。当日大奶奶说写了信要给江家二奶奶送去,奴婢想着这姐妹两个一直是时常通信的,加上此事国公爷都不管的,大奶奶便是寻了妹妹诉苦,想必江二奶奶也不会为庶姐出头,因此也没拦着,没想到……”田氏身边的老妈妈无奈的试了试额头上的汗水,这个大奶奶哟!
“好了!”田氏挥挥手,灌了一口凉茶,夺过随侍丫头手中的扇子猛扇了两下,“你去叫管家预备出一份厚礼,比江家送来的再厚上三层!”
“奴婢这就去。”待丫头出门后,田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和贴身妈妈一起进了内室之后说道,“王家的,明儿你和江家派来的这两个管事的一块儿去趟峦城,带着我的亲笔信,交给江夫人。见了江家老太太、太太的面,和她们仔细分说明白,就说此事乃是误会,前些日子我和安国公夫人通信,得知她有些腿疾,萍儿孝顺,便寻了这三个懂得足道和推拿的丫头,想着送到京都去给县主差遣,因此行路过峦城,萍儿便写了信给江二奶奶,不想派出的那两个贱/婢因为前些日子受了罚,心里不平,横生波折,这才闹出这样的事情,如今我已将他们卖了,还望亲家老太太、太太原谅我治家不严。”
“这江家会信?”王妈妈犹豫。
“自然不会信!他们要的,不过是我的一个态度罢了!你照我说的做便是!”
“太太放心,老奴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王妈妈应道,“只是安国公夫人若是知道了定要发怒的,到时……”
“哈,季氏都不怕得罪娘家了,我还有什么担心的?”田氏冷笑,一双凤眼危险的眯起,“当年应下这桩婚事完全是为了和安国公府攀上亲事,不想却娶了个不着调儿的!她嫁来我们家这些年,你见国公府待见她吗?前几天安国公给老爷的回信不就说明了一切?我算是看明白了,国公府虽然会看在姻亲的面子上扶持我们一二,可却并不在意季萍儿……只要南儿还将正室的位置给季氏留着,其他的想必季家也不会介意……”
王妈妈到了峦城之后并未见到江老太太,她老人家虽然有时行事糊涂,可还不至于是非不清,那日听了刘氏和她说的密语,心里头不自在了许久。她一心想要季氏难堪,不想最后反倒成了自家理亏,心疼孙子的同时,也自觉没脸,第二日便免了全家的请安,自己关在房里恹恹的躺了一天。
刘氏本不想将此事说给老太太听的,毕竟老太太时常抽风,若是不小心露出个倪端,她的寒之还怎么见人?!可老太太那边却不依不饶的非要给寒之纳妾,她怕老人家一意孤行真的将季氏气出个好歹来,只能吞吞吐吐的将实情说了,之后又再三恳求老太太保守秘密,万不能泄露出一丁点。其实刘氏的担心却是多余的,老太太最是好面子,这种让自己和儿孙没脸的事情她哪里会往外说……
刘氏留王妈妈在江家住了一夜之后,便派了自家的几个家丁和童家的人一块儿将那三个丫头送往京都,至于安国公夫人如何安排,她却是不操心的。能执掌那样一个大家几十年的女人,岂会连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何况,这也算是她两个女儿之间的争斗,由她来解决是最合适不过的。
“你那边都打听清楚了?”季贞儿放下手中刚刚收到的信,轻轻叹了一口气。
“恩,都清楚了。”玉碗连忙应道,“那日得了奶奶的吩咐,奴婢便派了可靠的人去云城,今日人已经回来了。前两日童家的王妈妈领着人过来,青缎和童家的一个粗使婆子套了几句话,也探出了一些事情,咱们家二姑娘在童家闯祸了……”
童家太太膝下只有两个儿子,长子童瑞南娶了安国公的庶女季萍儿,幼子童瑞河则在去年和当地一个富绅家结了亲。童太太一生好强,如今虽是做祖母的人了,却仍旧把着当家大权,两个儿媳连个皮毛都沾不着。小儿媳郑氏初来咋到,嫁的又是幼子,也不甚在意。可季萍儿却不甘心,自认为自己是长房长媳,又为童家生了嫡孙,凭什么不让她当家?
可田氏为人强势,季萍儿也不敢贸然抵抗,只能在丈夫耳边抱怨两句。可童瑞南却并不向着妻子,安抚了几次之后也不耐烦起来。后来此事被田氏知道,认为儿媳挑拨是非,便在她怀孕之际给儿子塞了两个通房。
童瑞南本就不是规矩之人,当初母亲为了和安国公府攀亲,将他的房里人撵了个干净,本就让他心里不快,后来为了妻子的体面,他也一直忍着欲/望。童瑞南不是没有脑子的男人,女色虽然重要,可老丈人家的权势也是得罪不起的,因此在收了两个通房之后便让自家在京都的亲戚将此事露给了安国公知道,想要看看老丈人的反应。若是国公老爷为女儿抱屈,他日后做事也会有个分寸,没想到安国公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童瑞南原来便知道自家媳妇是个不受宠的,经过此事更是断定只要自己不出大事儿,国公府绝不会为季萍儿出头。因此便大了胆子,在季萍儿生了儿子之后,觉得也算是让她在童家站稳了脚跟,之后行事便不管不顾起来,通房侍妾一个接着一个的往房里拽。
季萍儿得不到丈夫的疼爱,看着院子里一个挨一个的小妾,心里气得够呛。既然没爱情,那总要有钱有权吧?可不当家,哪里来的钱?哪里来的权?她不敢和婆婆硬碰硬,只能暗暗窥视。两个月前,终于让季萍儿等到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