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快醒醒, 二爷来了。”苏妈妈隔着床帐轻唤,没等她再次开口,便见丝质的帘子被撩开, 季贞儿穿着白色丝绸里衣正眼神清明的靠坐在床上。苏妈妈一怔,“奶奶没睡?”
季贞儿也不答话, 只是笑着看向苏妈妈身后,“你来了?”
苏妈妈急忙回头, 只见江寒之正立在门口望向他们这边, “苏妈妈先出去。”江寒之沉声说道。
苏妈妈犹豫的看了看江寒之,又瞅瞅季贞儿,不放心的立在床前。
“妈妈出去吧, 我和二爷有话说。”季贞儿笑眯眯的说道。
苏妈妈这才不情愿的离开, 临走时还忐忑的看了看自家主子。
“你还笑的出来?”江寒之跨步走到床前,板着脸目光深沉的看着季贞儿。
季贞儿半跪到床沿, 直起身子用两只手臂攀住江寒之的脖颈, 笑嘻嘻的说道,“二爷来看我,我自然开心。”
江寒之眼色一柔,再也装不出那冷酷无情的样子,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伸出左手环住季贞儿的细腰,“你素来稳重,怎么今日这样冲动?”
“我哪有冲动?不过就是来庄子上凉快凉快, 以前又不是没来过……”季贞儿满眼笑意,拉开身子帮江寒之解开衣襟,“都二更了,今日便歇在这吧。”
“你是巴不得我被老太太责骂呀?”江寒之假意训道,他深夜跑到庄子上来,明日老太太定是要不快的,若是再留宿,只怕更是要翻天。
“妾身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二爷一片孝心特意跑到庄子上来训斥了一整夜,老太太高兴还来不及呢……”季贞儿歪着脑袋说道。
“你呀,明知道老太太会生气还跑出来?!”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在那忍气吞声?”季贞儿不满的抿起嘴唇,一双杏眼委屈又愤怒的等着江寒之。
江寒之一叹,“等我回来不成吗?”
“你回来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去顶撞老太太?那是你亲祖母,就算你愿意背个不孝的罪名,我还不乐意呢!”季贞儿委屈的推开江寒之侧身倒在床上,背着身子再不言语。
江寒之扯掉外套爬上床搂住妻子,“……是我不好,你一心为我,我却无法替你出气……”
“……是老太太心情不好……和你有什么相干……”
“那就是不生气了?”江寒之笑嘻嘻的将头凑过去,“我虽不能违背老太太的意思,可让你开开心心的在庄子上住几日却还是能的……”
季贞儿翻过身子,故意刁难的说道,“想让我开开心心,那便要你每日陪着我……你敢吗?老太太可是盯着你呢……”
江寒之神秘一笑,“你放心,我自有法子。”
“什么法子?”
“明日再告诉你。”说罢一把拉下床帐,翻身压住季贞儿,双唇也紧跟着凑了上去。
“……你还没洗澡……”季贞儿叫道。
“你嫌我脏?”
“不是……”
“那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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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是去哪儿?”季贞儿靠在马车上,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江寒之。
江寒之微微撩起车帘子,探头看了看,说道,“别急,快到了。”
马车又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周围似乎变得喧哗起来,季贞儿忍不住轻轻撩起窗帘的一角,偷偷向外看去。只见路上的小贩不停的吆喝,其中一个小媳妇挽着菜篮子似乎在跟小贩讨价还价,季贞儿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江寒之一把将妻子搂进怀中,将窗帘严严实实的拉好。
“我想看……”季贞儿撒娇的说道,“那些姑娘媳妇都不带纱帽的……多自在……”
“你当她们不想带?”江寒之微笑,“纱帽和丫鬟,那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奶奶准备的,穷人家日子艰难,哪里有那么些讲究,便是女孩子都要跟着爹娘种地摆摊为生计奔波的。”
“你当我那样无知?”季贞儿直起身子,鼓起两腮不满的瞪了江寒之一眼,“我不过是奇怪她怎么还……还……”
“还跟那小贩推推搡搡?”江寒之笑笑,“傻丫头,那不是好人家的女子。”
“难道是楼里的姑娘?”季贞儿睁大了眼睛,“可看那穿着并不像呀。”
江寒之轻轻拍了拍季贞儿的腰,“胡说什么呢?什么楼里的姑娘?你又知道楼里的姑娘都穿什么?”
季贞儿撇撇嘴,“……猜也猜的到……”说罢眼珠一转,贼兮兮的盯着江寒之。
“怎么这样看我?”
“……妾身不知道楼里的姑娘都穿什么?那想必夫君定是极为清楚的了?”季贞儿细声细气的问道,一双杏眼微微眯起,里面泛着狡猾的光芒。
江寒之哈哈笑了两声,狠狠的将季贞儿揉进怀里,“你放心……只你一个便足够我应付一生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楼里院里的。”
季贞儿抿嘴笑笑,眼中闪烁着幸福和柔和,低声说道,“……贞儿这一辈子,也只你一个就够了……”
“难不成你还想过别人?”江寒之低下头用力吻了下去。
“别……窗子……窗子没关……”季贞儿推开他,埋怨的瞪了丈夫一眼,慢慢平复心中的紧张。
江寒之咧嘴一笑,将妻子又搂进怀里,“今日风不大,有帘子遮着呢,怕什么?”
“那也不行……”季贞儿娇嗔,又想到刚才看到的景象,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那人不是好人家的女子?”
江寒之一叹,“你的好奇心怎么这样重?”
“我这是跟你学见识呢?!”季贞儿将头靠进丈夫怀中,振振有词的说道,“你总不希望自己媳妇是个无知女人吧?”
“我媳妇已经很有才华了。”江寒之忍不住又重重亲了亲季贞儿的额头,“好的让我忍不住想将你藏起来,谁也不许看……”
季贞儿腼腆的笑笑,将头埋进丈夫怀中不再吭声。
良久之后,江寒之才道,“其实以你的聪明想得到的,只不过是不愿意那样去想罢了。”
季贞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为了得些小便宜?”
“恩。”江寒之轻轻点头,“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咱们刚才走过的那条街是菜市,一些家里贫困又行为不端的小媳妇为了省下一些买菜的钱往往会跟小贩调笑几句……他们不像楼里的姑娘那样挂牌接客,可也不想大多数女子那样恪守妇道……算不得好女子,可却又没坏透……”
季贞儿轻轻一叹,“……家里男人都不管吗?”
“能去这样行为不端的女子当媳妇的男人,你以为他会是个有本事的?”江寒之冷哼,“若是他能够养活起一家老小,媳妇也不会为了那几个大钱随意让人轻薄了……”
“……有时候想想,我能生在季家,嫁到江家,真是幸运……”季贞儿低叹,人的命运可以改变,可出身却无法选择,她活到二十岁,没有为国家为民族献出过一份心力,可却享受到了寻常百姓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见识的富贵……她们这些女人,每日相夫教子,让丈夫家人能够有个平稳安宁的环境,让男人外出奔波之时没有后顾之忧或许便是这一辈子最大的功绩了,如此单调平淡,为何还要互相刁难无事生非呢?
江寒之不以为然,“这人和人本就不是平等的,可只要不是年老体虚病弱不支,并且自己一双手,也未必不能改变命运,这人,怕的就是认命……你觉得自己生在季家是幸运,可实际上你现如今的所享受到的尊荣与富贵,也是祖辈们拼着性命挣下来的……”
季家祖上是靠军功起家,后来女儿嫁给了一个没落贵族,结果那女婿推翻了前朝自立为王建立了大月国,季家那闺女也成了开国皇后。再之后大月朝百年来虽然小事儿不断,可真正大规模的战争却是没有的。季氏一族,也渐渐从一个将门世家慢慢变成世人眼中的外戚,现如今朝内朝外提起季家,大多讲的是他们家一门富贵,出了过少个皇后王妃……几百年前的历史,似乎早已渐渐被人遗忘……
季贞儿仔细想了想,“或许你说的对,只是这世上还是有许多无可奈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眼前的幸福……”
江寒之眼睛一闪,“……贞儿,你觉得现在幸福吗?”真的幸福吗?
季贞儿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顿了顿,补充道,“在娘家时,我是爹娘捧在手心的小女儿,出嫁后,又得到丈夫珍惜和婆家的重视,多少女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像我这样幸福。”
“即使没……”江寒之嘴唇动了动,含在口中的那一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