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大户人家 > 12、第十二章 前事 上

12、第十二章 前事 上

    “你那个二姐又来信了?”江寒之满头大汗的进屋,端起炕桌上季贞儿喝了一半的茶水便灌进口中,眼角扫到一旁那娟秀的字体,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恩。”季贞儿点点头,上前将信纸叠好放到一旁,另倒了一杯温茶递到丈夫手中,“也不管那茶是凉是热就往肚子里咽。”

    “如今天热,喝些凉的更好。”江寒之满不在乎的笑笑。

    季贞儿无奈的摇摇头,接过丫头递上来的温水将帕子侵湿,“我让厨房做了冰镇酸梅汤,待会儿你喝一碗。”

    江寒之微微皱眉,“那个太酸,留着你自己喝吧。”说罢接过妻子递上来的温帕子单手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季贞儿抿嘴笑笑,挥手示意丫鬟们出去,上前帮丈夫重新擦了脸和双手,又解开领口上的两颗扣子,拿了团扇轻轻替他扇着,“我叫人到外面另买了冰,待会儿让人送些到你书房去,晚上你看账时也能凉爽一些。”

    季贞儿畏热,每到夏天便觉得难捱。未出嫁时安国公夫人心疼女儿,特别吩咐她的院子可以任意取用冰块,因此她的屋子即便是盛夏之时也是清凉宜人。可嫁人之后凡事都要按着份例,江府少爷奶奶们每天只能得两盆冰块,根本解不了多少暑气,而她是春末成的亲,刚入夏时天气还算凉爽,可后来却把她折腾的够呛,整天无精打采的连房门都不愿意出。那个时候玉碗玉瓶每天都要举着扇子对着她摇,冰镇的酸梅汤更是当成茶水喝。

    其实江家各人的用度虽说都是按着份例发放,可却不反对主子们掏私房让自己过的更舒适些。只因当年季贞儿还是新嫁娘,怕婆家埋怨她娇贵,也不敢太过招摇,因此一直忍着。后来还是江寒之心疼妻子,从外面另买了冰块回来,这才让她好受些。

    后来她也渐渐的想通了一些事情,若是在自己家里都不能舒坦,那日子也太难熬了。因此也不再瞻前顾后,行事随意了许多。而江家的长辈们因为种种原因对她还是很宽容的,从未给她摆过脸色,这让季贞儿很是感激。即便大嫂韩氏偶尔说两句酸话,也是无关痛痒。

    “也不必用太多,晚膳之后天气要凉爽很多。你买了多少,可够使的?”江寒之问。

    “足够咱们用一整夏的。”

    “都存在家里的冰窖里了?”

    “恩,我前段时间有和大嫂打过招呼。”

    江寒之点点头,拿过进门后就扔在一旁的小包袱,“这些银子你收起来。”

    季贞儿打开布包看了一眼,足足有七八百两,“又是你赚的体己?”

    “恩,上次我叫人跟船运到善城的那些料子卖的极好,上个月成本就已经回来了,这是第一批的利润。”江寒之得意的扬扬眉。

    “如今还没分家,你便偷着做起了自己的生意,小心被老太爷和老爷知道了责骂。”季贞儿担心的说道。

    “傻丫头,这种事情哪会真的瞒得过他们?”江寒之咧嘴笑笑,“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更何况,咱家江家作坊产的布本来就是为了出售的,卖给别人也是卖,何不卖给我让咱们赚这个差头?”

    “你凡事收敛着点吧。就算老太爷和老爷纵容你,咱家可还有大哥呢。虽然你明面上并未占家里的便宜,可毕竟是在通过家中的路子卖货,让大哥知道了只怕要多心的。”季贞儿劝道,这兄弟不比父母,就算江敏之心胸宽广,也未必乐意看到弟弟生意做得比自己红火。她虽高兴江寒之能自己做事业,可却不愿意让人指点他们借着家族便利谋自己的私利,若是因此伤了兄弟和气更是得不偿失。

    “我有分寸的,你放心。”说罢笑着拉过妻子搂在怀中,“其实许多人家的幼子若是想有一番作为起步之时都是要从家中借些方便的,便是大哥知道了应该也能谅解。”

    季贞儿苦笑的摇摇头,就算江敏之和弟弟感情深厚不予计较,不代表别人心里不膈应。首先韩氏便不是个好相与的,平时用她一根儿碳条都要记得清清楚楚的人,若是知道江寒之居然私下做起了买卖,就算不闹得天翻地覆,只怕心里也要别扭个一年半载的,说不准还要过过嘴瘾……她虽不怕得罪韩氏,却不愿意和她逞那一时之气失了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你的心事,大嫂那个人不容易结交,你只需面上与她过得去便是了。”江寒之拍拍妻子的手。韩氏心地不坏,可偏偏家族观念有些淡薄,过于注重自己的私利。在她心中,好像只认为丈夫和儿子才是她的家人,而他们这些兄弟姐妹只要不影响到他们大房的脸面便无关紧要。遇到事情,韩氏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那个小家的利益,随后才是家族整体……这种观念,若是生在小户人家倒也没什么,可却不适合做长房长媳,更不适合成为当家主母……那韩家也是一方富户,亲戚族人加一块儿也有几百人,韩老爷又是一族之长,按理说韩氏不应如此小家子气啊……

    江寒之想不通,便也不再纠结,略微沉吟一阵儿便道,“……暂时和三弟妹也不必过于热络。”

    “怎么?”季贞儿疑惑,她虽年轻,可毕竟幼时在宫中跟着太后姑母生活了几年,虽不能说看人十分准,可也是有些眼力的。据她今日所见,那李秀云虽说有些心机,可大体上还是个温柔本分的女人,只凭她能够认清形势、摆正心态、克制隐忍这几点就比韩淑卿强上许多。若是没有利益冲突,她们妯娌之间想必还是能够平和相处的……

    “……你若喜欢她,等她拜过祠堂之后再交往也来得及。”江寒之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妻子自入门后便一直守着他们这个枫林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己的胞妹性子又太过羞涩内向,贞儿每次和她相处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无意中伤害到她敏感脆弱的心灵。而大嫂韩氏心思又重,和她打交道总要思量再三,不像闲聊反似斗智,久而久之贞儿也便不愿和她接触了。

    因此无聊之时大多和丫头们嬉笑,可毕竟上下尊卑在那摆着,能得到的乐趣也是有限。若是能有个身份相当的同龄女子闲时说说私房话想必要快活许多……江寒之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拉过妻子的手轻轻抚摸,只要李氏的身份能确立下来,他并不反对她们妯娌交好……

    季贞儿眸光一闪,所有所思的问道,“……明儿不开祠堂么?”一般新嫁娘入门头两天需要拜见尊长,最迟三天之后也要开祠堂入族谱的,只有上了族谱的女子才能算是正正经经的正室夫人。而她和韩氏都是入门两天便拜了祖宗,难道如今有变?

    “你有听到老太太吩咐人请族长明儿开祠堂么?”江寒之挑眉。

    季贞儿摇摇头,开祠堂必须由族长主持,家中主要成员皆要参加,可老太太今儿却只吩咐江云之领着李氏去敬茶见礼。

    “这便是了。”江寒之轻轻叹息,“若是老太太真想给三弟另娶新妇,你如今跟李氏交好不仅是和老太太过不去,更是要得罪以后的三弟妹。”

    “……老太爷就不管?”她性子虽说聪敏冷静,可毕竟还是个刚过二十的妙龄女子,如今看那李家弟妹年纪轻轻便遭到如此对待,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你以为老太爷就真是心甘情愿的让三弟迎娶李家姑娘?”江寒之摇摇头,紧紧的盯着妻子的眼睛,“如果不是三弟妹的生母对太太有救命之恩,老太爷怕外人不明就里说咱们家冷血无情不顾恩人临终所托,否则只怕他是头一个容不得李家姑娘进门的。”

    季贞儿闭上眼,将头靠在丈夫的肩上,轻声说道,“……若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真要如此对待三弟妹,外人岂不是更要说三道四?”

    江寒之听后轻笑,“你素来聪慧,怎么今儿却泛起了糊涂?!老太太只是想用这个来拿捏李氏,又不是要将她降为姨娘。”

    季贞儿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难不成老太爷和老太太是想给三弟娶个平妻?”

    李氏已经进门了,拜没拜祠堂,入没入宗谱只有他们自家人和族长知道。而江老太爷就是族中长老,族长又是他的亲兄弟,哪里会将这种事外传。至于李氏,更是没有脸面往外说,加上娘家没有亲近的长辈,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到时候老太太大可用着个来要挟李秀云点头给江云之迎一房平妻进门。

    虽是平妻,只怕到时候李氏这个正房都要靠后吧……

    “再看看吧,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季贞儿脸上泛起一些怜悯,“据说三弟妹今儿将族中的长辈拜了个遍儿……晚膳时才回家……”

    “老太太也真是的。”江寒之轻笑,哪有入门头一天便开始为难人的?

    “我刚才在老太太那看到了她,脸色苍白得很,双腿都在打颤儿,哪里有新嫁娘的样子……”

    “怎么?难不成她还真的行了跪礼?”江寒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二三十个长辈,挨个叩了首。”季贞儿垂下眼睛,掩去眼中的轻蔑和嘲讽。

    身为长辈,何苦这样为难一个弱女子?难道出身卑微没有娘家做依仗便可以任意欺辱么?如果她不是安国公府的姑娘,是不是也要受此折辱?

    当年江李两家定亲时李秀云不过五岁,小小年纪能知道什么?更何况何氏以救命之恩求得婚事虽说不够光明磊落,可却也没到以死相逼的地步,老太爷和老太太便是死咬着不同意,顶多就是被人家暗地里编排两句,无痛无恙的根本影响不了江家的名声……可偏偏老太爷和老太太一边儿想要个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名头,一边儿却又看不上人家姑娘,刚娶进了门便刻意刁难,真真是让人生气!

    “这也太过了……”江寒之皱眉,想也知道那些宗亲定是得了老太太的暗示,“云之不是跟着去了么?怎么就不管管?”

    “管?怎么管?那些可是长辈……”季贞儿撇撇嘴,“更何况三弟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嘛,能陪着媳妇走了一天就不错了……说不准到现在还以为三弟妹给长辈们磕头都是应该的呢……”要是以江云之过去的行事作风,弄不好出了门就会把李氏扔到马车上自己去四处玩乐,如今没中途跑了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能要求他关心妻子?

    “以后只怕还有得折腾呢!”江寒之一叹,“好好的家,非要弄得乌七八糟的……”

    说罢眼角又扫到炕桌上的那封信,“你二姐三天两头的给你写信究竟想干什么?”

    对于这个前任未婚妻,江寒之是没有一丁点的好感。而且极为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与行事。按理说这当姐姐的悔婚导致妹妹不得不代嫁,理应心虚的缩起头来,可偏偏季萍儿却刚好相反,自从季贞儿嫁到江家之后,那季萍儿每个月最少要给妹妹寄一封信,不是忏悔,也不是炫耀,反而是诉苦,有时还暗示妹妹如今拥有的一切本应是她的,是季贞儿夺了她的幸福,让人无奈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