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待江寒之回家之后,季贞儿便将今日听到的消息叙述了一遍,既不添油加醋,也不附加自己的观点,只是如实的陈述。
江寒之沉吟片刻,说道:“你和大嫂的娘家一个门第高贵,一个家世富足,那李家姑娘相比之下自然显得更为落魄。加上云之年纪尚幼,又生性散漫,母亲心中忧虑也是应当的。”
“正是如此。”季贞儿颔首,她并不重视金钱,这不是清高,而是没必要。她明面上的嫁妆虽只有一百多抬,可父母私底下却给了许多金银,便是什么都不做,也足够她逍遥一辈子。更可靠她的陪嫁铺子和庄子都是极多的,收益更是可观,每年入账的银钱并不亚于江府一年的收入,完全没必要因为婆婆那几两嫁妆银子捻酸。
因此季贞儿入门这五年来并不像其他大家媳妇那样每日惦着和妯娌争权夺利。江家未来都大房的,便是她夺了了那管家的权利又如何?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更何况,她每日还要核算自家铺子的账本和收成,哪里有那份儿闲工夫去和韩氏算计那点蝇头小利。
江寒之也知妻子并不在意公中的产业,因此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两夫妻行事素来有商有量,成亲多年竟从未因钱权二事分过心眼。
“母亲手中虽有一些银钱,可到底是有限的。至于那六个陪嫁铺子,便是杏儿出嫁时另外置办,我们三兄弟也不过每人分那么两间,通共不过一两万的银子,我倒是还不看在眼里。想必大哥也是如此的,母亲实在是过于小心了。”江寒之笑道。
大丈夫理应自己闯出一分天地,哪能万事指望长辈。他自小早慧,知道身为次子,祖宗基业都没自己的份儿,便是大哥念及手足之情,只怕分到的产业也是有限。因此这些年在帮着父亲经营之外,也顺带做了点小生意,倒也攒下一笔银子,如今算来也有几万两了,便是将来分家时不依靠妻子的嫁妆,单是这笔钱也足够他们几年内衣食无忧。
虽说父母在,不应私下置产,只是江岳平素来喜爱这个次子,因此对于他在公中铺子里夹带私人货物出售的事情,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对家中产业没有太大的影响,便也任由儿子折腾。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一个当媳妇的,却不好和太太表白这份儿心意。”季贞儿应道。
“这事你不必管,便是母亲真的要用公中的银子给李家姑娘另置一分嫁妆,也不关咱们的事情。”江寒之顿了顿,又说,“只是母亲如此烦心,我们做儿女的理应为她分忧。明儿我去试探试探大哥的心思。他是长子,凡事理应由出头。”季贞儿微微点头,亲自倒了茶递到江寒之手中,“今儿大嫂送来的新茶,我尝着倒是极好。”
江寒之抿了一口,叹道,“大嫂那个人,本性不坏,只是心思太重,太过在乎银钱,等李家姑娘过门之后还不知要怎么折腾呢……”
“我每日只守着咱们自己的院子,不会碍着大嫂什么的。”季贞儿笑道。她只会坐山观虎斗,谁让这日子太过无聊呢,没事儿时看看戏也是好的……
“……委屈你了。”江寒之将妻子拉进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将脸凑到她的脸颊轻蹭。
“你又这么说!我可不爱听!”季贞儿嗔道,“我日子过得快活着呢。”
“好好好,只要你自在便好。”说罢低头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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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你大嫂已经和我说过了,那李家姑娘的嫁妆确实单薄了些,加上这门亲事又是母亲定下的,她心中难受也是有的。”江敏之看着弟弟叹道,“我倒是不在意母亲偏疼三弟一些,只是云之那个性子若是不改改,便是给了他万贯家财,只怕最后也成了空……”
那江家三爷江云之身材高大,相貌清朗,一双大眼灵动有神,论样貌乃是三兄弟中最强的,只是心智却远远及不上两位兄长。不如江敏之稳重,也没有江寒之聪慧,虽有些小聪明,却难登大雅之堂。因自小便在祖母身前养大,老太太溺爱,那江岳平和刘氏也不好严加管教,只时时督促他莫要跟着那些不着调的人学些下三滥的手段。
而那江云之,虽说没什么恶劣的嗜好,不嫖不赌,也不虐打下人,性情还算宽和,只是却有一项极奢侈的喜好,那就是游山玩水恣意享受。当然,每次出行必要宝马香车,美食群婢。
江寒之自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学习理事,而那江云之十三岁之后也吵着闹着非要跟着父亲哥哥一起出行。只是目的却与哥哥完全不同。每到一处,必要仔细游览当地名胜,品尝地方美食。
江云之虽说明面上的月钱同两个哥哥一样,可因老太太心疼孙子,自小到大不知私下贴补了多少,那江云之渐渐的却养成了大手大脚的毛病。幼时跟着父亲哥哥出门尚且有人约束,待年长之后便独自游玩,那银子便似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有几次一顿饭便用了上百两银子,刘氏知道后虽轻斥了几句,奈何儿子只是敷衍,老太太又惯着,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无可奈何,只能暗暗替儿子的将来忧心。
“话虽如此,我们却不能看着母亲每日为了三弟忧虑。”江寒之叹息。
“我是长兄,已经得了祖业,自不应该贪得无厌的惦记母亲的嫁妆,听二弟的意思也是不要的,那为兄晚上请安时便将我二人的心思说与母亲,请她宽心。”说罢摇摇头,“但愿云之能看在母亲为他如此费心的份上,莫在挥霍大好时光了。谁不知那游山玩水陶冶情操,只是总要先解决温饱吧?!若是老婆孩子在家挨冻受饿,难道他在外面便能安心玩耍?”
“云之今年都十八了,等李家姑娘入门后也该给他安排个差事收收心了。”江寒之说道。
“哼,你可莫再提差事的事情。前年的教训你都忘了?”江敏之冷哼,“照我说,应该是先让他收了心,之后再谈差事。”
江寒之一听,也无奈的牵了牵嘴角。那年江云之刚满十六,学业上没甚长进,于商道也不精通,刘氏很是忧虑,寻了个机会便和老太太以及江岳平说了自己的这份儿顾虑。
老太太素来疼爱幼孙,也是极愿意这个孩子有个好前程的。过去看他年幼,贪图玩乐也无可厚非,如今已算是个大人了,敏之寒之十六岁时都已经独当一面,江云之身为弟弟也不应该落下兄长太多。
于是便嘱咐江岳平给幼子安排个活计。江岳平应下之后便像过去培养两个长子一样,将江云之安,插,进了一个铺子跟着掌柜学习经营。哪成想那江云之只去了两天便卷了铺子上的八百两银子周游去了,顺道还扯了个幌子说是跟买办出门学习采买。因为是东家的少爷,铺子掌柜在江云之的威胁之下不但不敢告密,还每日替他遮掩。
可惜纸包不住火,那八百两银子可是实实在在的少了,因数目过大,那掌柜的便是想替江云之抹平也颇为费力。江岳平知道后大怒,举起棍子便要狠狠的打,后来还是老太太哭天抹泪的护着,这才只叫人拍了十板子。
那行刑的人得了老太太的暗示,自然也不敢用力,只意思意思便过去了。可那江云之为了引祖母和母亲心疼,硬是唉声叹气的在床上修养了十几天,弄的知道内情的家人哭笑不得。后来还是老太爷一眼横了过去,这才终止这出闹剧。只不过,从此之后,江岳平却再也不肯让这个小儿子插手生意上的事情了。
“但愿三弟娶妻之后能稍稍懂事一些。”江寒之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