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用力打!”
慕容琼从来都不喜欢招摇过目,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身后总有那么几个眼睛盯着,所以实在是不敢如此,可是没想到自己今天确实是犯了大忌了,就是因为耽搁了一会儿,多认识了一位朋友,以至于恢复的时候倒是晚了一步,翻墙是不可能的,只能从正门进了正门还是开着的,看样子叔母那边已经知道了……
“住手!”
慕容琼才踏进二层门的时候就看见了院子里淋淋沥沥不知道站了多少个伺候的小丫头,自己身边的那几个人也都跪在地上,有几个小奴才正挨着打哭的稀里哗啦的。
“琼丫头?”
慕容二夫人左手端着一碗茶盏,刚想要入嘴,见慕容琼回来了,又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眼中的怒气依稀可见。
慕容琼立刻下拜行了个礼。
“叔母。”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是有主意的,怕以后也是我管不得了,如今就赶偷偷跑出去,不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身边这几个小丫头,四处为你遮掩,沆瀣一气,知情不报,理应重罚。”
慕容二夫人这些年虽然说一直吃斋念佛,对于院子里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管教方面对于自己可以说是非常严厉,毕竟自己这个寄养在这里的顾虑对人家来说也是脸面的问题,若是总拖出去跑,确实有些不像样子,只是这一次叔母恐怕也是动了大气了,从未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而且还重罚了自己院子里的人,自己想了想便知道,确实是有一些做得过头了。
慕容琼眉头轻轻动了动,立刻跪了下来。
“叔母垂怜,琼儿今日偷逃出府,确实是这几个丫头隐瞒不报,但是错更错在是自己允许了,他们隐瞒不报,树木,若是有气,不如罚我自己,不要连累几个不懂事的丫头,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是我自己做错了事,理应受罚的。”
慕容二夫人虽然说声深深的信奉着封建礼教,对于府里上上下下打点得都十分不错,但是对于这位自己的大侄女儿,有一些话还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自己这些年也算是把这孩子视为己出一般,可是若是罚得重了一些,又会落人口舌。
罚的轻了一些,这丫头的脾性也实在是过于倔强,总是挨了打,也不长记性的,也让自己十分的没办法。
听了这话虽然心里好受了一些,可是面上却还是过意不去的。
月竹和星竹都已经被杖责了十下,院子里的小丫头,每个人也是挨了二十下手板。
慕容二夫人看到此处,也不免有一些难受,轻轻地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责罚。
“也罢,琼丫头,我这个做婶婶的,有一些话确实不该多说,但是你总是这样不守礼教,日后早晚会惹出祸来。为免日后你惹祸生事,明日便跪在祠堂反省吧。院子里的这几个丫头,全部罚一个月的月钱。”
慕容琼倒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虽然说这些年慕容瑶总是喜欢捉弄自己,或者说是处处刁难。
但是慕容二夫人对自己还算是不错的,没有把自己怎么样,处处加以管教,十分严厉而已。
今日之事确实是自己做的太过了一些,受罚也是应该的。
便又磕了个头。
“婶婶受累。”
慕容二夫人见这情形,也算是心里的气也消了,便径直离开了。
“月竹,回头注意着琼丫头的饮食,天气凉也该加一床被子。”
“奴婢省的。”
月竹见慕容二夫人离去,立刻也跟着慕容琼磕了一个头。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慕容琼倒是不在乎受一点罚什么的。只是苦了,跟着自己的这几个小丫头了,毕竟都是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你们几个跟着我,倒是有一些受苦了。回头罚了的月钱,便从我那里拿吧。”
星竹虽然刚才眼睛哭的都有些肿了,眼下却立刻凑了过来,其实自家小姐对这一众小姑娘是已经不错的了。
“小姐,你这是说些什么见外话,我们又不在乎那一点月钱,还好你没有什么事,二夫人到底还是心疼你……”
“星竹,把院子里的门先关上。月竹。你随我进来。”
“是。”
慕容琼进了自己院子之后,便立刻从自己的身上把那一直挂着的青色玉佩解了下来,其实自己还能记得在小的时候,那时候母亲经常会带自己上元节的时候出来溜达。自己身上就带着那块青色的玉佩。
母亲说,这块玉佩是先帝所赐,当今世上只有两块,另一块就是上官夫人的。是为了纪念当年品诗大会所产生的两位第一名……
“小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呀?”
星竹有些纳闷。
慕容琼拿了宣纸,又拿了笔,自己画了半天,总算是能画出一点点痕迹。
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到一个缘由,不由得问了一句。
“月竹,你看着我母亲的时间也算是长的,不过你有没有对身穿金丝蟒袍的人有什么印象?”
月竹听到这话不由得吓了一跳。
“小姐,金丝乃为皇族特有……蟒袍为太子服饰……你……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所以看到了这东西?”
慕容琼自己也被这句话里愣了一下,当时自己救人心切,完全没有考虑那么多,对方是否是什么身份,自己根本就没有太大关系,所以只是留意了一下,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看来自己还真是救了一位大人物。
“太子……额……”慕容琼对于这两个字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当时曾说过这么一句。
当今太子长安,名淳于枫。是天命的储君,生母乃是母亲的闺中密友,只可惜生下太子之后便去世了。
自己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和自己提起过,只说当年太子的母亲对自己的母亲有恩,若是日后太子有何事,需要自己帮助,必定要尽力而为。
慕容琼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倒是被母亲给说中了,自己居然会有这样好的机会救人……哎……
也罢。
看着两个小丫头围着自己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想什么,自己也不好明说,今晚所发生的事情,便含糊其辞的笑了。
“不过是今日出去的时候,见过几个说书的先生,偶然间提起,所以一时之间想了几句罢了,原来是这样啊。”
“哎,小姐,你真是吓了我们一跳,不过按理说以你的身份应该见不到那位。长安太子殿下,这些年并不常见,即使在宫中,也经常会神龙见首不见尾,毕竟忙于政务。”
“月竹。记得给那几个小丫头拿一点药,伤到了哪里,赶紧擦一擦。”
“好嘞。”
慕容琼对于这件事情是真的不在意,所以问了一句之后便没了兴致,倒是想起今天的灯谜,实在有趣。和这几个小丫头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倦了,便睡了。
次日寅时一刻,慕容琼立刻早早的爬了起来。
“茗竹,小姐起了,快准备着。”
“星竹,茶点准备好了吗?”
“小姐,穿哪件?”
“墨绿色的那件。月竹,不必太麻烦了,不要带羽毛繁饰。”
“喔。小姐,那这簪子……带……”
“不了。简单些吧。”
“喔。”
月竹忽然有些心有不甘的嘟嘟嘴,自家小姐的脾气,这些年自己算是清楚了,大部分场合该有的都不会有。
不是慕容琼有多么的简朴素雅,只是有心防着那一位。
慕容瑶从不是像她母亲慕容二夫人一样可以相处的性子。
向来针尖对麦芒式的要强,尤其是在众人面前不肯低了一头,毕竟自家小姐占着,慕容大小姐的出身。又是慕容家的嫡长女,所以一旦自家小姐哪一方面太过于出众,或者是抢了她的风头。
后果真是……哎。
星竹站在背后,也不由得有一些难受。吸了吸鼻子,眼圈一红。
“小姐,二夫人,脾气那么好,其实你不必这样一直什么都平庸着,你可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是如何说你的。说你……那些话实在不堪入耳……”
“不堪入耳便不说了。你们这三个小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我不过离了一天,差点就让你们闯出祸了。”
茉竹进来的时候,那几个小丫头立刻吓得没有再说话。
慕容琼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镜子后的小丫头,突然严肃受训的姿态,不由得轻轻的一笑。
“茉竹,你也不必吓唬了她们,昨晚偷溜出府,确实是我的不对。至于外面……对我的评价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心里有数,无非不过是说我平庸之才罢了。”
慕容琼如此一声轻笑,倒是让人有一些更加忍俊不禁。
星竹第一个便跟了一句。
“小姐平庸?我呸,外面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必定是哪里丢了什么眼睛!咱们小姐在当年夫人在世的时候,那琴棋书画……哪个又不是一等一的,就是诗词歌赋,也从来不在话下。若不是……”
星竹这小丫头虽然嘴快,但是说着说着便自己停了下来,不由的低了低头,一时之间也没有人再敢接下去,屋子里突然变得有些静悄悄的。
慕容琼平日里性子十分好相处。从来都没有责罚过什么人。对屋子里的这4个小丫头更是纵容的彻底,只不过茉竹跟了自己时间长一点,那三个时间短一点罢了。
可是,有关于当年慕容夫人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是不敢提起的……
就怕惹了自家小姐一时伤心。
慕容琼原本平淡的眉眼中那一点点的如莲花一般的气质与温柔,顷刻之间却荡然无存。
生母慕容夫人的确是京都有名的第一才女,可正是因为有此名头。当年的父亲与赫连察将军,曾发生两相争执,就是因为母亲而起。
如此,便导致了这么多年的二将不和。
而叔父即便是继承了父亲的将军之位,叔母平日里待自己也十分不错。
但是慕容琼却知道放眼整个天下,也许再不会有第2个人如生母一般。对自己如此好了……
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还等着奚落一下当年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的女儿呢!
“茉竹,把我平日收着的红玛瑙手串带着。”
“小姐,那手串可是夫人与赫连将军定下的婚约信物……”
“拿来。”
慕容琼叹了口气,自然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看似有一些委屈了一点,不过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茉竹默了默,翻出来一个红木匣子,好不容易拿钥匙打开,小心翼翼的将那东西取了出来,自己立刻戴在了手腕上。
“走吧,去祠堂。”
“是。”
一行几人才刚到了床,远远的便瞧见了一个身穿大紫色蝴蝶对襟百合花齐腰襦裙,头上戴着时下,京都最是流行的红玛瑙珠钗的慕容瑶。
“大姐姐起来的也真是早啊,没想到我还早来了一步,怎么大姐姐今日要来受……罚?”
慕容瑶走过来的时候是身量纤细,如柳叶般摆动婀娜,十分小心的不敢踏错一步,十分正经的样子,可是在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那个红玛瑙手串的时候,刹那间所有伪装出来的温和全部都不在了。
“慕容琼!你不会是比我早出生几个月而已,占着这个嫡长女的名头,住着我家的地盘!还要把这手串拿出来摆给我看?赫连将军府的姻缘,果真是不错的!非要在我面前一次次的显摆不可!呵呵!你算什么东西!”
慕容瑶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恨不得把那东西抢过来,而事实上她也终于没有忍住的就这么做了,纤细的爪子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的划了一道,顿时就流出了一道血印子。
拿下了自己胳膊上的手串,立刻就戴在了她的手上。炫耀的看了自己一眼。十分得意。
“惊鸿哥哥是我的!你别痴心妄想了!你母亲死的那么早,已经没有人和你做主了,这段姻缘早晚是我的!”
慕容瑶虽然说话过于强硬,可是抢了那红玛瑙手串带着便开开心心的走了,倒是没有继续纠缠什么,慕容琼因此而叹了口气,静静的跪在了祠堂的正中间,看着全家上下这么多的牌位,一时之间真是有一些感慨。
茉竹把那几个小姑娘放在了外面,自己则是陪着小姐跪在她的身边。
“小姐,其实二夫人一直待你极好的,你也不必如此,小心把那东西给出去,毕竟是你的姻缘……慕容瑶虽然说倾心赫连将军府的惊鸿公子,可是……这婚约毕竟是你的……”
慕容琼平时淡薄如纸一般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别样的情绪,只是轻轻的皱了皱眉头。
“茉竹,男婚女嫁,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红玛瑙手串曾是赫连将军挚爱,也被惊鸿公子看中。如你们所想,这姻缘是我的。
可那慕容二夫人也只有这一个女儿慕容瑶,平日里又待我极好。虽说赫连将军与我的父亲一直不和,但是自父亲去世之后,与叔父,往来关系极佳。
当年定亲人选,只说是慕容府的嫡女。既然这人可以是我,又为何不可以是慕容瑶?你今日眼见着,确实叔母待我之好。
可若有朝一日这姻缘真的被拿出来,说一说的话。二夫人爱女之心,未必如此清减,再加上慕容瑶一心倾慕惊鸿公子。只怕这手串,能带给我的并不是什么好的姻缘,而是杀身之祸。
以后关于我的姻缘这种话休要再提。也不要在那些小丫头面前提起。若有人再问起这手串,便说是瑶儿妹妹的……”
茉竹原本还不知道小姐为何如此做,听了这些话之后,整个人的心都沉了下来,小姐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不争不强,已经在府上过得如此受委屈了。
如今既是为了保全自己,也是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更要把这好的姻缘也给舍出来了。
自己眼瞧着都是受了委屈的,小姐的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不由得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珠里一圈又一圈的转了转,最后吞了下去。
“茉竹知道了,以后便绝对不再提了。”
慕容琼对着全家祖宗的牌位,心里倒是没有别的杂念,只觉得神圣。
自己的父亲是战死沙场的大将军,祖父也更是如此。
自己这辈子只求平安顺遂,一生无忧,从不求荣华富贵。
此时十四岁的慕容琼还并不知道……
有许多事的命运,是不允许任何人逃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