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林外,随着楚羽嘉一个打字说出口,曹云义与褚浩杰也不迟疑,朝着杨任启就冲了上去。
杨任启是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两位老哥哥竟然真的会对自己出手。
但他却也不敢与两位老哥哥真的动兵器,只能翻身下马,三人空手战在一处。
曹云义是典型的老兵油子,手里面有几分在战场搏杀当中练出来的真本事。
但褚浩杰就不一样了,褚浩杰是典型的文将,虽说也有点拳脚功夫,但在以文武双全著称的杨任启的手里,就有些吃瘪了。
只是转眼之间,脸上就挨了杨任启两拳,眼圈给打黑了不说,鼻子也给打出血了。
褚浩杰抬手擦了擦鼻子上的血,也有些动了火气:“嘿呦你个兔崽子,特娘的真打啊。”
周围的老卒也已经让开了一块空场,看着这一个西北军现任统帅,两个曾经的千夫长混战。
一名刚刚进入西北军的新卒有些不确定的问身旁的老卒道:“我们真的不管吗”
“管个屁。”
那老卒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两个一个是之前将军的老上司,一个是将军之前的袍泽,三个人打架就跟闹着玩似的,管什么管”
事实也确实如此,三人虽然是打的激烈,但脸上却都没有露出怒容,哪怕是被打破了鼻子的褚浩杰,在此刻也没有真的动怒。
杨任启挥来一拳,险些就要再次重创褚浩杰的鼻子,也得亏是褚浩杰反应快,一把抱住了杨任启的胳膊,紧接着开口道:“杨任启,我可告诉你,见好就收,你要是再胡闹下去,一会真挨揍了,我可不救你。”
“挨揍”
杨任启嘴角挂起一抹笑意道:“凭你和我的老百夫长,还真就不行。”
话音落下,杨任启倒勾一脚正踹中正准备上来偷袭的曹云义。
被一脚踹中胸口的曹云义蹭蹭蹭向后倒退三大步稳住身形,抬手拍了拍胸口的灰尘,道:“小子有长进。”
“百夫长的教导,任启从未遗忘,也从不敢怠慢。”
杨任启将褚浩杰推开,向后退了三大步后说道:“今日任启是为了正事而来,如果二位老哥想要叙旧,改日任启定然带着好酒好菜前来,但如果两位老哥就是存心想要阻拦任启,那任启可就不客气了。”
“少特娘的废话。”
曹云义晃了晃手臂说道:“今天老子在这,你就别想过,而且我还告诉你一句,如果那人跟你说了自己的身份,你怕是得立马下跪。”
“下跪”
杨任启仰面哈哈大笑,仿佛是听见了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曹大哥,这天底下唯一值得任启下跪的人已经死了。”
见到三人还要动手,站在后面一直观战的楚羽嘉便开口了:“行了,别打了。”
话音落下,楚羽嘉便迈步朝着场中走来。
曹云义与褚浩杰纷纷让开,毕恭毕敬的站在两侧。
楚羽嘉将手中的鸡腿递给了坐在他肩膀上的小瑶儿,而后笑着对杨任启道:“早就听说过你,不过今日一见,发现也不过如此。”
闻言,杨任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是谁都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好话,但谁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坏话。
楚羽嘉眯了眯眼睛,看了眼杨任启的胸口,问道:“看样子,你这伤是好利索了”
伤
闻言,杨任启一愣。
他受伤是五个多月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被人刺杀,险些丧命。
“不得不说,你闺女到是挺可爱的,至少比你可爱。”
一边说着话,楚羽嘉一边转身朝着白杨林走去:“今日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计较,如若他日还敢来我面前叫嚣自己是什么西北军,就拿出西北军的气概来。”
楚羽嘉缓缓地转过头,直直的望着杨任启道:“他把西北军托付给你,不是让你把这支无敌于西域的铁骑祸害成这般模样,希望你能对得起西北军这三个字。”
他仿佛自嘲一样笑了,长长的叹息一声,望向西北:“西北军是许多人的信仰,同样,也是我的信仰”
话音落下,楚羽嘉的脚步不停,直径走进了白杨林中,留下了愣愣发呆的一群人。
曹云义愣了,褚浩杰愣了,荣明志愣了,杨任启也愣住了。
四个人怔怔出神的看着那人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迷惑与不解,其中还夹扎着几分别样的情愫。
晚些时候,楚羽嘉找上了清风寨的大当家,语重心长的对老头说:“两年的时间说过就过了,转眼而已,你老了,皱纹也多了,身旁的兄弟也老了,皱纹也多了,是时候给自己谋一份安定了。”
老头喝了口酒,嘿嘿一笑道:“生在乱世,去那谋安定啊,现在在白杨林里面就挺好,老哥几个没事儿能吹吹牛,一起带带孩子,这样生活就挺好了。”
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
乱世当中的人命不值钱,至于到什么样的程度,那便是每天在诸侯列国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吃不上饭而饿死。
老百姓要求的很简单,无外乎就是一日三餐,如果再加些东西,那便是年年都有余粮,儿孙满堂,仅此而已。
这简单么
实际上并不简单,对于每个朝代来说,都是头等大事。
楚羽嘉摇了摇头说道:“我和荣明志他们说过了,等我走了之后,你们清风寨就并过去,可千万别说自己怎么怎么英雄了,你瞅瞅你身边的那些兄弟,饿的都皮包骨头了,到了那边至少能有口饭吃。”
沉吟了一下,楚羽嘉接着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回来希望能看见你们还活着,切记,如果你还活着,我肯定给你个衣食无忧的生活,也让你们清风寨的人过几天好日子,以此来偿还两年前你们对我那二十两银子的恩情。”
老头满脸惊讶的看着楚羽嘉,他没想到,这个曾经自己想抢了的家伙,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竟然还记得自己那二十两银子。
楚羽嘉起身拍了拍屁股,又拍了拍老头的肩膀,道:“行了老头,千万别和我弄那些没用的事情,一会我就驾车离开,也不用你们送了,等到明天一早,你在去通知荣明志他们。”
话音落下,楚羽嘉起身便走。
楚羽嘉没有叫醒已经睡熟了的母女俩,悄悄地拉上马匹,慢慢悠悠的一路北行。
感受到车身逐渐开始晃悠的宫离陌睁开眼睛,撩开帘帐,马车已经驶出白杨林超过三四里了。
看着楚羽嘉,宫离陌不解的问道:“那些不是西北军的老卒和你的朋友吗,怎么不多相处几日”
“亲兄弟在一起时间长了还得打架呢,更何况是朋友。”
楚羽嘉挑了挑嘴角道:“而且西北军的老卒是没办法用这种小恩小惠征服的,当初我父亲也是凭借着和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才在他们心中树立了那么高的地位,他们之所以对我尊重有加,那也完全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
楚羽嘉叹了口气道:“我有什么权利去消耗我父亲积攒下来的这点香火情啊。”
宫离陌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懒得去管,抬头望了望前方,问道:“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楚羽嘉回头,柔和笑道:“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宫离陌微微摇头,看了看怀中的瑶儿道:“我不过是一介女流,丈夫在哪,我就去哪,丈夫要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或许他们的情话非常简单,简单到只有这么聊聊几十个字,但其中的情谊已然让对方知晓。
楚羽嘉忍不住笑了,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宫离陌鬓角的碎发道:“没关系,咱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等有一天天下太平了,咱们就走遍三山五岳,踏遍八方四海。”
天下太平,何来容易,或许连楚羽嘉都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竟然让她等了那么多年。
宫离陌抬头望向天际,道:“西北的天空,真美。”
“没有你美。”
楚羽嘉转过头继续驾驶马车:“我这三年没有一天不想你,出征的路上,我也没有一天不想你,你是我的牵挂,是我压下仇恨进入王庭,替我仇人效力的理由。”
首先两句话说出来,宫离陌倒也挺开心的,只是听见后面的话,她就有些不满了,翻了个白眼道:“你想要加官进爵,就说想要加官进爵,不要用我做挡箭牌,我也不喜欢做挡箭牌。”
“而且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说自己是为了别人,闹哪样的话,真的挺没意思的。”
回头看了她一眼,楚羽嘉只能摇头苦笑。
抬头望天,楚羽嘉扪心自问,自己到底为什么放下仇恨,来到仇人面前为仇人效力。
或许真的如宫离陌所说的那样,是自己想要加官进爵。
但心里面最多的其实还是想要为她,为自己的闺女创造一个安逸并且安全的环境。
孟飞航说的一句话非常贴合楚羽嘉的内心,那便是,自己是什么,他的女儿便是什么。
他是将军,他女儿便是将军的女儿,他是伯爵,他女儿就是伯爵的女儿。
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女儿搏一把。
楚羽嘉眯缝起眼睛,看向东北方向。
如果有一天,自己到了父亲那个高度,那个人,会杀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