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七郎师徒俩就在仙山之上排演五虎擒羊阵,这么一排练,挨个数人头儿,除了大仙自己和萧天佐、萧天佑承天萧王后这俩弟弟以外,韩昌勉强也能凑数算是一个,那么还差最后一个。大仙掐指一算,我方外的弟子大多数都有这手儿硬功夫,可是无奈何都远在海外。要说路程最短的,就得说是幽州城西北蔚州府不远的涿鹿山上,有这么一座大轩辕宫,驻宫大道总就是我的大徒弟,人送外号叫作昭元真人的海蟾子刘操。我把他给请来,何愁杨家父子不能敌哪
老道写好了一封信把情况说明,一琢磨,正好叫海中青也见见自己的大师兄,就把这封信交给七郎,你去送信去,你们哥儿俩将来还得是多亲多近呢。“中青啊,枣核镖为师我也赠送给你了,这几日你还得抓紧练功,好在此去涿鹿山也不算远,你快马赶到涿鹿山大轩辕宫,一路之上还可以再好好儿地练功,到你领着你师兄回来,为师我还要检查你的功课,不可一日怠慢。”“徒儿谨遵师命。”书要简短,七郎领受了师命,怀揣着老师的信函,下得麻岳山,鞭鞭打马就遘奔涿鹿山大轩辕宫而去。
涿鹿山在哪儿就在今天咱们北京的西北角儿。这一路可就不能够再走凤凰岭了,皆因为小老道给七郎画好了地图,沿线都是官道,这一回怀揣海中青的通关腰牌,更能够说出来几句北国话,也不怕沿途的盘查。七郎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翅,早点儿见到这位海蟾真人,探好了他的虚实,好知道自己怎么帮着父帅来对付这位大仙。走过了北国的一道一道关卡,来到了幽州城的西北,在涿鹿山大轩辕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沿途拿北国话打听着就找到近前儿了,赶来到了轩辕宫前,七郎手举腰牌,喝令小道速速进宫禀报。
掌教真人海蟾子听闻是替师父老人家送信儿的,不敢怠慢,亲自出山门来迎接。七郎早就下马了,将马匹军刃交给了小道童,不能说真的等海蟾真人下了台阶自己才上前,趁着刘道长一行人还在半山腰,自己抬脚就上山门的台阶儿,师兄弟就在半山腰相会。七郎举目一看,嘿,这位的相貌可真是与众不同,见此人:
身高在八尺开外,细腰乍背,双肩抱拢,头顶上高绾着发纂,再箍着素色的道冠;身上披一件蓝灰底儿、白印花儿的八卦仙衣,里边儿是一领灰色的道袍,黑绒线裤,白袜云鞋;再往脸上观瞧,面如紫金,紫巍巍一张脸,高挑眉,一对丹凤眼,直鼻,菱角口,颏下是三缕墨髯,飘撒在胸前;走起路来两只大袖子迎风招展,看着那么的仙风道骨。
七郎报假名儿:“师弟我就是阵前的都督海中青,特来拜见师兄。”海蟾真人亲手相搀,“哈哈哈哈,师弟啊,贺喜贺喜此处非是讲话之所,你我上山一叙”“师兄,这是师父的亲笔书信,交给您亲启。”“好好好,既然是师尊老人家的亲笔信,待愚兄我拆开一观,免得有要事耽搁。”望空三拜,刘海蟾就在山脚下把书信看了一遍,自己很熟悉恩师的笔迹,一点儿也不怀疑七郎的身份。可是书中暗表,海蟾子真人并不乐意到前敌帮办五虎阵,为什么呢刘真人跟麻衣大仙并不相同,师父在麻岳山上出家修道并不是真心实意的,而是出于无奈;可是自己当初发修道却是出自于自己的本心,多年来与四方的道友谈仙论道,颇有心得,已然是无心于俗世的纷争啦。今天南北两国再起干戈,自己也知道难免要生灵涂炭,本来就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个结果,因此上按自己的意思是对付过去也就算了。可难办的是,并不知道这位海中青到底是什么来头。按师父信上说的,这位是师弟韩昌统带的一员武将,能够有福分拜老师为师,这位就不应当是一般的人啊,我若是拖着不下山,我这师弟要是在韩昌和梁王面前说我这儿几句不好听的,将来这大辽国要是把我这山给收回去,我也不好办哪。所以说刘真人有说有笑地来接七郎,可是心里头盘算好了,自己是说什么也不下山帮办五虎擒羊阵,还不能够明说,得跟自己这位师弟耍耍心眼儿,面儿上得满口答应,该办什么办什么,琢磨出点儿幺蛾子自己难为自己,反正是到最后下不了山也就得了。
刘海蟾心里是这么想的,脸上可没带出来,假装面带喜色,哈哈大笑,“师弟,愚兄我全知道了,回头就叫下边儿安排启程所需之物,事情不急在一时,你我弟兄且先上山喝杯茶吧”“嘿嘿,师兄啊,虽说是军情紧急,可也不在这一时,我这信儿不是刚带到吗,得给您拾掇的工夫儿。您在前边走着,师弟我跟得上。”师兄弟俩携手揽腕一同登山。这座涿鹿山倒不算很高,可是这上山的台阶儿九曲十八弯,得走不少的脚程,七郎就觉得自己这腕子上的劲儿是越来越大,前边儿这位大师兄年纪可不小啦,少说也得是六十多了,可是这脚底下是越走越快。七郎就明白了,师兄这是考我哪,想看看我有什么本事,凭什么能叫老师九十高龄还收我这么一个小徒弟。七郎也暗中较劲儿,俩人是手握着手,刘真人使劲儿握紧,七郎也较劲儿握紧,老哥儿俩算是比上握力了。刘道长这么一试,嚯,这小子,真有把子力气哇说着话哥儿俩就上到山顶啦,刘真人扭头仔细看七郎,脑门子上的一笔虎就更显眼了,哟,这是异相哇这才注意看七郎的骨格身形到底也跟师父学了点看相之术,刘真人心里就翻个儿了,这位可不是寻常之人哇
七郎跟着师兄上山,绕过了主殿来到后院的鹤轩落座,师兄弟坐下来一起喝茶聊天,有小道童去给七郎收拾房间。大师兄可就说了:“师弟,要去帮师尊摆阵,师兄我这儿还真得收拾几件家伙,无论怎么说也得等师兄我把这几样儿军刃预备好,要不然上到阵前师兄我可不好说能不能对敌他杨家的金枪啊。”“师哥,不知道您惯使什么军刃呢”“呵呵,师弟啊,愚兄我也是自幼练枪,当初在汴梁刘王驾前也跟老山王千岁面前讨教过,后来上山学艺,跟师尊学到了枪法真髓。这一趟要摆阵降服杨家八虎,还就得靠这枪。”“好,那么师哥您一定得把您称手的枪带上。您别太着急,慢慢来吧,我就跟山里住两天儿,反正大帅摆阵也不是急在这一两天”“如此叫师弟你担待啦。”
这么着过了两天,杨七郎在山上练练师父教给自己的枪招,也试试喝箭法的枣核镖,这个有点儿意思,可够能唬人的,乐呵呵地练了两天。闲来无事也是到处溜达,跟几位小道童聊天,每天好吃好喝,日子过得是不错。可是过了两天了,还是没见师兄收拾家伙啊得嘞,师兄看起来到底是年岁大了,这是记性差。颠颠儿地来找大师兄刘海蟾,“师哥,我来看看您,您这行李什么的,要不要兄弟我来帮助你拾掇拾掇啊”“哦,是师弟啊嘿嘿,师弟你来看,愚兄我这儿唉,怎么说呢,我要是说实话,师弟你定然是不信哪,你定然以为是愚兄我没把老师的事上心啦”七郎一瞧这看起来是一时半会儿下不了山啦“师兄,你这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吗”“嗨,师弟啊,你是有所不知哇,师哥我这儿摊子可是不小哇,这就好比是一个大胖子,我这儿想挪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看假如说你着急回去回复师命,那么师弟你就先走,假如说你要是不着急的话,你就在我这山上再多待上几天”“嘿,师兄啊,您这是什么话,这么说不是跟师弟我见外了吗没事儿,差个一半天儿的,咱们哥儿俩快马加鞭不就能给找补回来吗您好好地收拾,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咱们再走。”得,这又是两天,可是两天以后,七郎再去找师兄,一看,师兄正跟徒弟下棋呢。七郎一瞧,看起来我这大师兄并不想下山去帮办五虎擒羊阵哪,这可拖了多少日子啦七郎也不多说话,转身就回去了,回去是回去,心里话你能拖着我也能拖,反正是你不回去师父就一天不能够摆阵,我可不着急干脆七郎自己找地儿去练喝箭令去了。
可是到了次日天明,忽然间刘真人自己又来了:“师弟啊,看起来叫你着急啦这么着,今天师兄我就随你出山前去麻岳山见师父去,你拾掇拾掇,咱们这就走。”七郎不知道这刘真人是怎么盘算的,能走是最好哇。自己这儿没什么可收拾的,再瞧师哥,也没带什么家伙,就是自己的马、自己的枪,换了身儿俗家南朝人的装扮,吩咐徒弟预备好行李细软。刘真人来这儿一看,行李并不多,嘿嘿一乐,问七郎:“师弟啊,你看这行李并不算多,咱俩下山去见恩师难保不被南朝军伍之人瞧见哇,师弟你说,咱俩还带着徒弟随从不带呢”七郎一愣,这话你问我是什么意思呢哈哈,我这儿正惦记着半路途中把你给干掉呢,当然是一个徒弟都别带啦“师兄,这话还用问吗,咱哥儿俩快马加鞭地赶路,当然是最好一个都别带啦,小弟我就能伺候您啦”真人点点头,一个徒弟都不带着,跟七郎就下了山了。
从涿鹿山要遘奔麻岳山,七郎已然走过一遍,刚要提马下山,真人拦住,“师弟,不必,山下不远就到了永定河畔了,南北两国正在交兵,有所不便,你我兄弟就沿着山顶的小路奔麻岳山,这么走还更快。”师兄弟俩打马顺着盘山的小道儿来到山顶,嘿,此处别有一派风光。原来这山顶之上是一马平川的草场地,不但是水草丰美,还有不少的帐幕毡房,往来牛羊无数。七郎跟着海蟾真人顺着小道奔东走着,一路上放羊、放牛的牧民不少,个个乐呵呵的很热情,都邀请两位回家去吃饭喝酒。有的牧民认得真人,就拉着不叫走了,非得请两位回家去喝酒吃饭,拖住真人的马缰绳就不放啊。有一个拦着的,慢慢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这慢慢在路上的人可就多了去啦。七郎也能听懂北国话了,看得出来,一个个都是真心实意地感激真人,就听着你一句我一句这么说着,听出来了,大轩辕宫经常地舍医舍药,还常领着弟子们到周边草场为老百姓看病,救死扶伤,救了好多牧民的命。最后是真人反复地推辞,好好地跟乡民们解释,告诉他们自己着急赶路的原因,老百姓这才含泪相送,临走之前为真人和七郎预备了不少的牛肉干和奶豆腐,大包小包,人人恐后。七郎看在眼中,这心里可就嘀咕开了嗯,这么说我这位大师兄可真是一位好人啊。可是现在我们俩是两国仇敌,有这位到了幽州城,不但说会设摆五虎擒羊阵,还会破我家的金枪,我能眼看着他去摆阵对付我的父兄吗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师兄弟俩快马扬鞭往前赶路,这位刘海蟾道长还真禁折腾,一路上马不停蹄,一直就到了日落西山之际。刘海蟾望了望远处,跟七郎就商量了,“师弟啊,咱俩就这么跑,也别想一天就赶到麻岳山,你来看,前边山下正是一处集镇,从这儿咱们也该进山谷走道了,你我今夜晚间就在这座小镇之中寻一处客栈歇脚儿吧”“好,全听师兄您的。”哥儿俩下山进了镇店之中,刘海蟾找了一家儿很简朴的客栈,也就是一间大车店,单只是要了一间通铺的客房,跟七郎简单用完了晚饭,就上炕睡觉了。海蟾真人是修道的,到了晚上可不是躺下睡觉,而是在炕上打坐。七郎呢,假装枕着自己的铠甲躺在床铺上呼呼大睡,可实际上并不敢真睡着喽,眯缝着眼睛偷偷地盯着刘海蟾看。就看这老道在铺上是结跏趺坐,俩腿盘着,两只手担在俩膝盖上,后背微微地弯着点儿,稍低着点头,二目微闭,呼吸越来越轻看起来这老道是在修习吐纳之术呢。七郎一瞧,老道这脑袋是越来越低,看意思是也会犯困,一点一点这头可就耷拉下来了,呼吸渐渐粗重,就差没打呼噜啦。嗯看来是睡了。七郎有心试探试探,自己呢,双手一伸,仿佛就伸了个懒腰,猛然间在床上就翻了个身儿,呼嘴里还假装打呼噜,好像是自己已经睡着了一样。七郎这眼睛可没闭着,一直就盯着刘海蟾看,看看这老道有没有反应,要是有反应,说明师兄还没睡着呢。静静地等了等,哎,老道没反应,盘膝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该怎么喘气还是怎么喘息,纹丝儿没动。七郎慢慢地从被窝儿里挪出来,一点儿一点儿地下地,踩着自己的鞋,来到自己的盔甲包儿之前。临睡下之前记住了,自己的腰刀就在盔甲包底下掖着呢,这会儿不能说去够靠在墙边的金枪,那样稍有不小心,碰倒了金枪,弄出来响动别再惊醒了师兄。七郎小心翼翼抽出了盔甲包底下的腰刀,摸着黑儿摸到了刀把儿,俩手一起慢慢地抽刀出鞘再看这位刘真人,还是在床榻之上打坐一动不动。七郎再瞧瞧自己这口刀,摇了摇头,叹口气,“嗨,我怎么能趁着人家睡觉之时下手哪,这是我的为人吗还是等天明以后,说明白了,当面儿比试高低”这是心里想的,可是嘴里也就嘀咕出来了,收了腰刀入鞘,重新躺倒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倒头就睡,没过多会儿鼾声大作,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师兄弟起床,哥儿俩谁也不说话,闷着头儿收拾好了行李,在店房这儿吃了几口早点,上马接茬儿奔麻岳山走。按说再走,可就不算多远了,七郎虽然不认得这条道儿,可是毕竟自己是从官道跑马过来的,既然您大师兄说这么走近,那么到了午后按说也就该到啦。可是不然,走来走去还是没见着麻岳山的影儿。七郎一看,这时候已然是不早啦,就问了:“师兄啊,咱们俩可走了不少时候了,怎么还没瞧见麻山呢”“呵呵,师弟你是有所不知啊,此处已是玉田之地,麻山就在不远,你看,翻过这座山头儿就是师尊的洞府啦。可是愚兄我走得腿脚劳累,你来看,道边有一座小树林儿,你我兄弟何妨进林间歇息歇息哪”七郎瞧了瞧小树林儿,林子里没有人迹,连条儿踩出来的小道儿都没见着,灌木丛十分的茂盛这儿才好下手哇“好啊,师兄,那么你我弟兄,哈哈,就进林中,歇息这么片刻”“你我一同下马啊”“啊哈哈,下马就下马。”师兄弟俩下马钻了小树林儿了。
海蟾真人刚要挑一块大石头落座儿,七郎拦住了真人,“哎,大师哥,都说咱师父的枪法是一绝,师父说您可是得了怹的真传,叫我好好地跟您讨教。师哥,您看是不是赏脸跟小弟我比画比画,咱俩比比枪”“哦说实话吧,师弟你要是不说,愚兄我也想跟你提提这事儿,师父收徒弟可讲究,愚兄我就知道你必然是有出奇的本领,要不然师父也不会又开门收徒。咱俩比画比画,师弟,你可得让着点儿师兄我啊,毕竟我这年岁可是不饶人哪。”刘海蟾如此的痛快,倒是叫七郎十分的意外,师兄弟俩就在小树林旁边拉开小战场,刘真人把自己的枪摘下来,等着七郎进招儿。七郎一上步儿,噗噜噜噜一抖自己的金枪,惦记着师父交代的口诀,这枪可就不虚着来了,一枪就奔刘海蟾的咽喉刺进来。刘海蟾把自己的银枪一颤,照着七郎的枪杆上这么一打,啪,这劲道不小,七郎的枪杆一沉,海蟾真人的枪就顺着七郎的枪杆往里进,打算是拿枪尖儿找七郎的手腕儿。可没想到七郎这枪已然练到纯熟的地步本来是练熟了本门儿的枪法绝技,再加上王源、马坤和老仙长麻衣的指点,翻腕子顺势就是一个秦王卷旗迎风枪,这枪可就挑起来啦。海蟾真人一愣,眼看着金枪的枪头在自己的脸前儿一晃,赶紧横枪杆再来拦,坏了,七郎这枪不是真扎你,就等你来拦了,卷起来顺势把枪纂一捯把,枪头收回来顺过去枪纂,而且是朝下。这一下儿太快了,刘真人要闪身躲开可是不容易啦,啪,枪纂就砸在了真人的腿肚子上。要是旁人,这一下子就能把这条腿给砸折喽。好在这位海蟾子真人深得大仙真传,一口蛤蟆气憋足啦,顶在皮肉筋骨之间,啪,枪纂砸上,可是并没怎么伤着真人。道长刚一打愣儿,七郎的枪尖子就到了,唰,又奔真人的咽喉而来,一点都不留情海蟾真人这眼睛可就瞪圆啦啪啪,把自己的枪杆一拉,换成单手,七郎的枪尖儿一到,单伸出来食指和拇指一夹。这手儿七郎是说什么都想不到,刘海蟾手上的劲道儿能这么大七郎这杆枪的枪档老虎头就箍在人家手里啦而且是一顺势往后带,七郎双手都难以把捏,身子朝前一晃这可就糟了,刘真人是身经百战,单手一擎自己这杆枪,朝着七郎的颈嗓咽喉一戳,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