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禅直接转身面向雷无火。
“先以父亲为例,一直以来父亲都是以儒风翩翩潇洒温和示人,看似精气饱满阳光洒脱,可实际上,望其眼、睑、发、肤之后,便可发觉,父亲常年夜不能寐,入睡难、且浅,熬精气致肾泽乏水,煎熬于心致血气渐衰。而且,身体内部的虚弱时日过久已然影响到了修为的精进。”
雷无火心头一震,雷禅之言竟句句切中要害,甚至他自己刚刚发现的修炼速度迟缓的原因,却被雷禅只一望,就道出了根源。
雷禅略一沉吟,又道:“父亲,您的身体远不如表面看起来这么健康,您的心情也远不如看起来这般阳光。虽然我对母亲的事不甚了解,但我却懂得,相思之疾如碾魂之磨盘,长此以往,油枯灯灭。”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父亲,我理解您对母亲的思念,但孩儿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
雷无火心头一震,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止是他,雷振玄、雷无水同样被雷禅震惊得无以复加。
雷禅的“望”,已经不止是观其表征辨其病症,而是直逼内心,窥一斑而洞悉全然。如此强悍的观察力,令雷振玄等人一阵恍惚,这哪里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分明是开了天眼的灵童。
甚至在这一刻,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眼前的雷禅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而雷无火除了震惊之外,心中更如暮鼓晨钟,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雷禅最后那句话: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父亲,我理解您对母亲的思念,但孩儿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在雷无火口中轻喃这句诗的时候,雷禅已经转头看向了三叔,雷无水。
雷无水心中扑通一跳,他感觉自己在侄子面前好像是被剥得一丝不挂了似的。
“三叔,我要是有说得太通透的地点,您可不许急眼啊。”
雷禅知道雷无水的脾气,“望”之前连忙先打个预防针。
雷无水点了点头:“嗯,我尽量吧,就算急眼也只踢你的屁股。”
“额……好吧。”雷禅咧了咧嘴。
“我观三叔手心,血之殷红如繁星密布,再看眼仁、舌、周身血气……”雷禅想了想自己的屁股,连忙言简意赅,“那个,其实也没啥,三叔就是血中有燥火。不过也不要小看了它,燥火这东西不仅对健康不利,还会影响心绪,致使修炼之时效果不大如意。”
雷无水点了点头,听起来与自己的情况确实句句吻合。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声问道:“禅儿,那个,如果我去了燥火是不是就能……就能给你添个堂弟了?”
雷振玄一扶额头,心道哪有问小辈这种事的,这老三也真好意思开这个口。
雷无水确实也不好意思,此刻顶着一张大红脸颇为尴尬,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后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和娘子,他也只好厚着脸皮说出口了。
雷禅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这个世界还是相对封建传统一些。
看着三叔满脸的希翼,雷禅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三叔。这个问题的根源并不在于燥火。您的体质纯阳似火,燥火也是因为阳火过盛外加血煞之气诱引,而我观婶娘的体质,玄寒如冰。类似体质这种先天性的问题,以我目前的医术,无解。”
雷无水长舒了一口气,半晌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
雷禅安慰道:“三叔,所谓侄子,亦侄亦子,三叔亦是三爹,三婶亦是三娘。您和婶娘不还有我呢吗。”
雷无水闻言一愣,随即朗声大笑,重重地拍了拍雷禅的肩膀,雷禅好悬被这一巴掌给拍个跟头。
“禅儿长大了,长大了!回头我把这话告诉你婶娘,哈哈,估计她又掉金豆豆喽。”
雷无水双目微红,雷无火和雷振玄也是满面欣慰。
雷禅揉了揉肩膀,再次转身,看向爷爷雷振玄。
雷振玄脸带笑意犹如春风拂面:入不了玄修炼不了又如何,就凭今日的表现,我孙儿定非池中之物。
“来来来,给爷爷也望上一望。”雷振玄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雷禅摇了摇头,目光郑重:“之前的望,只是为了证明我可以,而爷爷您的情况,光靠望是不够的,我需要望闻问切,谨慎周全,确保爷爷可以重新站起,支起孙儿头上的这片天。”
雷振玄双眼微眯,眼中好似射出两柱精光:“好!你需要怎么做,爷爷全然配合。爷爷一定会站起来,为我孙儿撑起一片天,令宵小之徒不敢造次!”
雷禅微微一笑,满含深意:只震宵小吗?还不够,远远不够!
此后,雷禅一直呆在雷振玄的院子里,用一套按照他的要求打造而成的特殊银针在雷振玄身上的各个穴位行针,还定时指导雷无水用玄力以一种很独特甚至有些怪异的方式按摩雷振玄的腰腿。
整整一个月,雷禅才从雷振玄的小院里出来,虽然神色疲惫但他马不停蹄直接一头扎进帅府的灵草库。
“神经衰弱、心力憔悴、肾泽缺水……哦了,父亲所需的草药已经齐活了。”
“血燥、煞侵、阳盛火焚……祛寒固元、排湿邪、温气血……三叔和婶娘所需的草药也齐活了。”
“爷爷的……还差赤蛇草、焚疴莲,和……血龙参。”
“我自己的……我晕,缺这么多!是我的要求太高太过极致了吗?”
可是,对于修炼和丹药,雷禅一向追求极致不愿妥协放低要求,哪怕是做个灵浴,也必须致臻完美。
“哪里的灵草会比帅府的库存还要丰富呢?难不成还要我去打劫皇帝老儿的国库不成?”
雷禅正皱着眉头嘀咕着,一个温雅的声音响起,正是婶娘邵玉冰。
“看你这孩子,忙活得都开始说胡话了。”邵玉冰满眼心疼地理了理雷禅的鬓角,“还打劫国库?你这孩子。城西有个冒险者交易中心,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