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书道这里,萧御心里终于一紧,“前辈选择了后者?”
按照萧御所见到的一切,似乎商行书是选择了继续修武,所以才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回去,直到发生这一件大事,才终于做出选择。
商行书摇了摇头,“即使我再愚蠢,也明白和轻衣比起来,什么才最重要,所以我做出了庄重的承诺,选择了抛弃所有的一切,选择和她隐居在这孤竹山中。”
萧御不解,却没有出言询问,夜空之中月光渐渐在天地间洒上一层淡淡的银色,看起来静谧而唯美。
“从此以后,我们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的岁月,因为精通医术,加上我炼制的丹药,轻衣的容颜也仿佛变成永恒一般,从来不曾染上半点风尘。”
“这样岁月原本很美好,但是有一天,我曾经的朋友和敌人,都渐渐找上门来,原本以为尽数抛却的东西,却再度蛮横地横亘在我的人生中。”
萧御皱眉,如果易地而处,的确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我以最稳妥的方式打发了那些人,始终没有让轻衣看出半点端倪,然而在无止境的纠缠中,终于还是被一件事情打破了平衡,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我埋藏在心底的火焰还不曾彻底熄灭。”
萧御眉心一拧,商行书这样,显然后面即将发生转折。
“我年轻时曾经结拜过五兄弟,他们你昨夜都曾经见过。”
萧御默然颔首,商行书刻意是晚上而不是白天,显然跟白夜行有关,果然听商行书又道。
“当年我们五兄弟行游江湖,也曾闯下不的名号,因为行止端正,所以也被称为一个侠字。”
“后来我归隐之后,原本一切已经与我无关,但是涉事的却是我曾经至亲的兄弟,并且事情颇为复杂,所以我不得不出面。”
商行书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起来,就像无边的夜空一般,萧御虽然不知道商行书为什么会忽然给他将这些,但他却很认真地听着。
“我四弟姓白名夜行,原本他是受人之托,做一件侠义之事,只是没想到一时误伤了几位正义之士,从而遭到正派人士的讨伐。”
“这原本并非是不可调和的事情,但我四弟性情一向有几分偏激,被众人出言重伤,一时忍不住下了重手,就此生出重重波澜。”
萧御眉心紧皱,这种情况原本不算太难,只要有德高望重之人主持公道即可,但从后面的事情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
“被我四弟误伤之人的亲近率先发难,几番争执之中,四弟的几位至亲不心丧命于剑下,事情就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四弟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决心锐意报复,结果我们五兄弟除我归隐之外,其余三人都是一心劝解他,而没有出手帮助,因此兄弟之情一朝破灭,四弟独自以一己之力复仇。”
萧御神色微微黯然,如果易地而处,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会怎么做,面对别人的事情可以坦然以理性去思考,但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情况则会变得全然不同。
“当时唯一能劝阻四弟的便是他的挚爱苏柔,只可惜苏柔反而被她父亲所迫,强行让她离开四弟,并且不惜因此动武,结果在一番争斗中,苏柔的父亲丧命于四弟剑下——”
商行书到这里,目光之中已然蓄满沉重,萧御同样如此,这世间的争斗往往不只是涉及一己之身,而且会牵连无数的人,制造出更多的纷争,在修武者的世界,尤其如此,即使有四大圣地执掌天下,但四大圣地终究不能顾及到所有的事情。
“所以当文璁带着苏柔最终找到孤竹山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不可能再维持这份平静的生活,所以只能再一次做出选择。”
萧御皱眉,“商前辈,如果如你所言,这并非是你的错,柳前辈应该理解才对。”
商行书默然半晌,终于长叹一声,极缓地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倘若果真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或许我早就回来了,只是我自己十分清楚,我之所以选择重出孤竹山,还有这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体内依旧有着嗜血的渴望。”
商行书从开始到现在,给萧御的印象一直是淡然而冷峻,现在听到商行书所言,萧御才依稀明白,他所看到的不过只是表面而已。
“在孤竹山的那些岁月,虽然十分美好,但我心中常常感到不足,即使岁月静好如意,依然会感到空洞贫乏,你明白这种感受么。”
萧御暗暗叹息一声,他并不懂得,但是他却能理解商行书所想,修武者又有几人能够真正超脱于修武之外。
“在失去了修武之后,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失去了灵魂,有时候临渊垂钓,我脑海中浮现的也是如何凌波微渡的画面,所以那件事只是一个契机,一个我不得不走出孤竹山的理由。”
萧御愈加默然,于商行书而言,似乎无可厚非,但这个选择意味着,他的想法在本质上和柳轻衣发生了冲突,并且他选择了坚持自我。
后面发生的事情,已经可想而知。
“后来我终于还是离开了孤竹山,而选择重新踏上征程,只可惜那件事情并没有彻底地解决,反而越闹越大,甚至最终触及到我所根本不能企及的天地。”
“我曾立誓一定要创出一片天地,向轻衣证明我所选择的道路并没有错,我可以站在这世界的顶端,然而一次次的失败终于让我明白,我所塑造的梦虽然没有错,但却永远无法实现。”
萧御听到这里,不由得油然生出感喟,商行书所做的选择的确没有错,当自己失去了灵魂的时候,选择去找回灵魂并没有错,向他的挚爱证明他所走的道路是正确更没有错,这相比于归隐于孤竹山的妥协,更是一种正确的选择,一种可以将两个人的思想达成一致的选择。
唯一错误的是,商行书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