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黑色石阶形成的螺旋阶梯一直往下,在接近底层的时候,霏月在与阶梯一样漆黑的石壁上竟然发现了一种古怪的信仰,这种信仰形成的时间似乎已经非常古老,但浮雕所经历的时间看上去似乎并不长,上边大多是一些巨人与人类交战的画面,那时候大地还一片荒芜,那是只有创世之初才会拥有的战争。
这里的两旁已经几乎见不到什么提供居住的石室了,倒是在抵达底层,还未通过裂隙一般的小径进入宽阔的大厅之前小径的对面,有一间低矮到人必须弯腰,才能进入的祭祀用的屋子,里边摆放着一些已经制作完成的干瘪尸骸以及一个流淌着殷红鲜血的祭坛,一位已经奄奄一息的人类男子被钉在墙上,鲜血的源头便是他的手腕,手腕上被涂抹了一种不会愈合的药物,直到鲜血流尽他才能得到恩赐一般的死亡。
霏月像考古学家一样,弯着腰在祭祀的小房间中四处观察,毫不在意随处散落的污秽之物,就好像这些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一样,只是一味的关注从螺旋梯一直延续到这里的浮雕,与之前战斗的浮雕不同,这里是描述的是一种诡异的仪式,看上去倒是有点像克苏鲁邪神信仰的某种仪式,但霏月上辈子可没少关注这些神话,对于神明的召唤仪式还是知道一些的,甚至是巫术的一些仪式,霏月也知道一些,但这个浮雕上的意识却与霏月所知的都完全不同。
首先,从浮雕上看,只是简单的牲口献祭,而且是在露天场合进行,和常规的大规模祭祀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猪牛羊的油膏以及可以引燃烈火的美酒,衣着暴露的少女,以及赤裸着上身的健硕男子,还有穿着奇怪雕纹以及戴着巨大獠牙面具的祭司,所有人围在一起,将身躯古怪的扭成一个难以想象的F形,但这只是普通的宗教仪式,于此类似的就霏月知道的都数不过来。
随后,仪式的走向就开始变得古怪了,画面中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头颅,这个头颅对人而言就如一枚草原的小丘,人们将头颅的头盖骨撬开,并食用它的脊髓,因为是壁画,所以霏月也没觉得怎么恶心,当然,如果摆在面前,恐怕就得呕吐不止了,但这面浮雕中是霏月唯一一个见到符文的浮雕,而且霏月还认识这枚符文,符文的意思同时包含赐予与奉献,经常被用作活祭的场合。
这里就已经是祭祀石室中一半的浮雕内容了,第三步就是霏月现在所见到的,用人血活祭,而在这个祭坛的血槽下边,还有一个巨大的石屋,石屋中便是之前被食了脊髓的巨人,浮雕中那枚符文已经被刻入巨人的灵魂,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多人类的鲜血,就不知道是想要让巨人复活还是什么了。
最后一面石雕的意思是最简单的,那就是人类驱使巨人在为自己作战,那么根据这幅浮雕的意思,前边就是为了控制巨人,但即便如此,霏月也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用那么多人类的鲜血作为献祭,牺牲的人对比获得的回报,怎么想都是不平衡的,毕竟巨人就算是复活也没有智慧,而人类却可以创造无限可能。
最后,霏月将目光返回到那一片被鲜血浸透的祭坛,祭坛下确实有可以使鲜血流到下边的水槽,但黑色石阶并没有继续通往下边的路,所以现在霏月也只能猜测通往下边的路是在狭窄走廊另一边大厅的尽头,然而就在霏月即将离开的时候,她见到一枚符号,这枚符号的原形霏月见过,就是丧歌的匕首,如果霏月没有猜错,丧歌,悲歌,哀歌的匕首都是一样的造型,那么,现在霏月所处的这个组织恐怕就不是什么盗匪了,而是完全为艾丽什效劳的某个组织,而这个组织菲米称之为艾丽什之刃,只是霏月一向不关心国事,菲米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也就没有向霏月说明。
在此期间,厄尔和萤都退到了祭祀石屋的外边,里边浓郁的血腥气味使两人晕眩,而令两人感到意外的是,霏月竟然能在里边呆上那么长时间还好像没什么事儿一样,当然,两人是不会知道霏月当初还是亡灵的时候所做的事情,或许萤知道一些,但也并不多,毕竟大家也都不愿提及往事。
霏月在走出祭祀石室后脸色就不是很好,在狭小裂隙中火炬的映衬下还有些骇人,两人从没见过霏月的表情如此阴沉,但又想想之前自己在石室中见到的,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更何况霏月在里边那么久,肯定还发现了什么更加令人不愉快的东西。
沉默不语的霏月对厄尔与萤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便往另一边狭小的裂隙走,裂隙的尽头火光明亮,哀嚎痛哭的声音也不见了,而在霏月看来,之前听见的哀嚎痛哭很可能是从这件祭祀石屋中传出来的,这里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无处可去的亡魂自然也只能在这小小的回廊与大厅中徘徊。
进入大厅,便是一片如同难民营一样的空旷大厅,这里还有一些艾丽什之刃的成员在鞭打奴隶,但数量却比奴隶少太多,就连十比一的比例恐怕都没有达到,在见到霏月,厄尔和萤进入的时候,艾丽什之刃的成员先是愣了一下,在他们做出反应之前,萤的匕首已经抵上他们的咽喉,紧接着,就好像随风而逝而获得解脱的亡魂一样,竟就这样化为了一堆尘土,什么都没剩下。
“如您所见,我杀死的人最后都变成了这样,所以您从进来到现在,一具尸骸都没有见到!”在和厄尔联手,以及一些强壮并试图反抗的奴隶的帮助下,并没有多久所有艾丽什之刃的成员便被清空,而这些成员的死状无一例外,全都化为尘土。
霏月将目光转向那些瘦削的奴隶,其中大多数人的目光中已经没有光芒,在石室的火光下,他们卷曲着,匍匐着,抱着头用畏缩而又怨恨的目光看向霏月,厄尔和萤,已经所有站起来反抗的人,口中还喃喃说着一些难听咒骂的话语,就好像这些人会给他们带来责难一样。
厄尔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画面,这里并不是地狱但却堪比地狱,或者说这里比地狱都还要糟糕,一股股比硫磺更加令人恶心的恶臭在鼻下萦绕,诅咒恶毒的话语在耳畔盘旋,这些被奴役的人已经在漫长的毒打与折磨中失去希望与善良,更多的却是如恶魔一般狡黠的目光。
反抗的人最终在大厅的中央汇聚,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被新捕获的奴隶,这些奴隶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有一些伤,借助巨大的篝火,其中的一些人认出了霏月,立刻便匍匐在地,对霏月的到来而痛哭流涕,也对自己获得新生与救赎而感激涕零。
“他们抓你们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霏月对带头反抗的年轻人问道,这位年轻人比霏月高接近两个头,所以只能单膝跪地和霏月说话,而在凝视对方的时候,霏月才发现,这位年轻人眼中有一股如同烈焰的光,“说吧,无论是什么都不能使我感到惊吓!”
“是,我的女王!”青年低头对霏月表示恭敬,随后在霏月的允许下,盘腿做到地上,霏月让萤将最后的食物都拿出来让这些可怜而英勇的人好好享用一番,在享用的同时,将所有的故事都告诉自己。
“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大厅的尽头,有一个和进来时一样的螺旋梯,我们过去为了逃避责难,曾去过那里,因为那里是连卫兵都不被允许进入的区域,或者说,卫兵好像中了什么诅咒,只要擅自进入,就会化为一团灰烬,而我们没有!”青年灌了一口烈酒,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我不推荐您进入那里,那里堆满了干瘪的尸骸,以及一个,大约有一个半我这么高的巨大头颅,和干瘪的尸骸一样,那个巨大的头颅也是干瘪凹陷的,不过我是草原的孩子,我能感受到巨大头颅的主人并未死去,而是在缓缓复苏。”
“看来我们还是得去一趟才行!”在听完青年简单的叙述后,霏月对厄尔与萤说道,“不过我想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们两安排这些可怜人离开,至于那些不愿离开的,就随他们吧!只要他们不阻挠你们,就不要管他们好了!”
说完,霏月便越过熊熊燃烧的篝火,开始往大厅漆黑的尽头走去,那里既没有火把,也没有光,甚至没有卷缩的躯体,只是一片漆黑的阴影,阴影的深处是人的目光所见不到的,那片比阴影更加黑暗的区域,就连萤和厄尔都不能完全看清,至于霏月能不能如正常一样,就不得而知了。
在没入阴影的时候,霏月没有使用任何光,而且在旁观者看来,并不是霏月进入了阴影,而是阴影将霏月吞噬,霏月在阴影中行走,心中毫不畏惧,这里和进入时一样,是一条如同被一剑劈开的裂隙,裂隙的尽头是一条漆黑的螺旋形状的石阶,石阶的两旁既没有浮雕也没有石室,只是一条单纯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