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洛推开老旧的房门,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亮了桌面上的蜡烛。
他缓缓的坐在了有些掉漆的椅子上,那颓废的样子好似迟暮的老人。
过堂风让本就关不严的房门“吱——吱——”作响,如同被锁进风箱的耗子,吵闹的让人心烦。
拉了拉身上的衣摆,蒙洛蜷缩起了身体。
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外面的气温已经低到-13雅克安(-24摄氏度)了,所以哪怕是自己栖身的这间阁楼临近地热泉,室内的温度也仅仅只是提升到了冻不死人的程度。
壁炉?没错,屋内确实有着壁炉,这也是冰封海岸的贵族们室内取暖的主要方式。
可是,作为莫尔特家族的庶子,有着临近地热泉的小阁楼住着就不错了。他父亲把他安排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节省下一些“珍贵”的木炭吗?
想到这里,蒙洛不由的呲笑了一声。
在外人看来,他是布朗克伯爵的次子,理应过着奢靡的生活。但是谁又知道,自己这个庶子在他父亲的眼里也就比一些下人和部分平民强些,甚至都不如银灰城中的那些商户。
起码在接见他们的时候,这位伯爵大人不会吝啬自己的笑容。哪怕那只是看在金币面子上的作态,也不是蒙洛所能奢求的。
对于贵族们来说,嫡子和庶子之间的区别并不重要,只要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是自己的血脉就可以了。
在一些人丁稀薄的贵族家庭,女子继承爵位后招夫入门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按照法典的规定,某位贵族的任何一位子嗣都有继承他爵位的资格,只要这个子嗣没有被这他的父辈从族谱上除名。
这样的风气下,蒙洛本应该和外人猜测的一样,享受着着贵族少爷的奢侈生活,但不幸的是,他的父亲是布朗克。
神历1727年4月25日丰收祭,“莫尔特领”发生了一件大事,布朗克的异母兄长、老莫尔特伯爵的庶长子泰勒发动了一次持续三个月之久的叛乱,意图用武力的手段夺取自己弟弟的爵位。
直到7月底,这场战争才落下了帷幕。泰勒在这场战斗中失败了,他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被他弟弟亲手送上了绞架。
在泰勒被绞死的当天,兴奋的布朗克伯爵和一位年轻的厨娘发生了关系。而蒙洛,就是那次荒唐过后的最终产物。
在蒙洛以前,庶子的生活和所谓的嫡子并没有什么不同,起码在父辈方面是这样的。
他们彼此之间的差距只是体现在母亲方面的家族所能给自身带来什么样的帮助。毕竟一方的母亲是贵族小姐,另一方的母亲只是个厨娘,所能给与自己孩子的额外资源自然有着很大的差别。
更别说蒙洛的母亲早在他出生后不久就病逝了。
事实上,几乎每个贵族家庭的庶子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少有母亲能活到自己的孩子记事。
尤其是在她们身份极其低下的情况下,病逝似乎是她们唯一的出路。至于其中有多少是真的病逝,有多少是被病逝的,就不得而知了。
泰勒的叛乱按理说是和蒙洛扯不上关系的,但是这件事却十分讽刺的成为了蒙洛命运的转折点。
布朗克认为,之所以泰勒有能力发动叛乱,就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平日里对他太过优越的缘故,以至于让他积累下了不菲的势力,险些掀翻整个“莫尔特领”的正统。
于是,“睿智”的布朗克伯爵从小就不待见自己的这个庶子,以防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继承者身上。
至于说布朗克伯爵是否考虑过让蒙洛来继承爵位,除了他自己,外人都不得而知。不过看他对这个孩子的态度,想来蒙洛成为“莫尔特领”下任主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从蒙洛记事起,外面就有传言说,在泰勒老爷死亡当天被怀上的蒙洛少爷,是泰勒老爷的转生者。
这个传言的来历不可考证,逻辑方面也没有足够的论断支持,但是这却让布朗克更不把蒙洛当亲儿子看待了。
所谓的“灵魂转生”在物质大陆确实存在,但是想要实现这一点需要的资源和实力绝对会让人绝望。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个无稽之谈,布朗克自然也是一样。
只是,理智和情感从来都不是一回事。就像,血脉鉴定书上虽然确定了某两个人的父子关系,但是看着孩子和邻居家男主人那略有神似的脸,这位丈夫恐怕很难不琢磨自己妻子的业余生活问题。
于是,布朗克不仅剥夺了蒙洛接受贵族教育的机会,还把他的生活花费削减到了连某些下人都不如的程度。
蒙洛没有办法反抗,他只能默默的忍受着,默默积蓄着心中的怒火。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被泰勒伯父坑惨了,能够翻身的唯一机会就是成为“莫尔特领”的下一任主人。
所以,他从未有过自怨自怜,反而一直以乐观开朗的面貌示人,并且十分注重收买人心。
他只有一件绸子做的衣服,这是布朗克伯爵送给他在外面穿的。
布朗克伯爵虽然十分厌恶自己的这个儿子,但是却也不想给得一个苛待子嗣的名声。托这件事情的福,一身粗布麻衣的蒙洛才有幸获得一件绸子做的衣服。
不过,蒙洛却十分豪气的扯下衣服的一角来个划伤手的管家包扎伤口,哪怕自己会一位缺少像样的衣服被禁足在家里。
而蒙洛之所以能从那四面漏风的柴房搬到这个临近地热泉的小阁楼,老管家对布朗克伯爵的劝说至关重要。
只是些许小事,却不难从中窥测到蒙洛的野心。
即使是刺骨的寒风也吹不灭他心中对伯爵爵位的渴望,对上流生活的向往。
夜渐深了,屋内的气温又低了不少。
蒙洛一边哈着气,一边用手掌搓动着手臂,借以恢复自己的体温。
昨天屋内漏雨,把他仅有的一块羊毛毯子弄脏了,如今毛毯还没干,他也只能这样熬一夜了。
“你很冷吗?我以为你的内心应该十分火热才对。”
平淡的声音在蒙洛的耳边响起,让他在如此清冷的环境中还惊起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