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所有的唐军,瞬间停止了攻击之后,代衮及剩余的三万余名准噶尔士兵,皆长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已死里逃生。
毕竟没什么东西,能比活命更要紧。
在把所有的武器都上交出去后,一众准噶尔军兵,任由唐军象串青蛙一样,将他们串着捆成了一排。
那些被用绳子捆成一串的准噶尔俘虏,再无半点先前气焰,人人低垂着头,十分气沮的模样。
这时,有唐军士兵把垂头丧气的代衮,带到曹变蛟面前。
“我们曹将军问你,叫什么名字”翻译透过密集的雨幕,向代衮大声喊道。
“我叫代衮,是准噶尔鄂托克宰桑。“代衮垂着头,沮丧地回答。
“曹将军问你,准噶尔援军情况,究竟如何,你要老实回答,不然的话,当心你的脑袋。”翻译厉声说道。
代衮心下震怖,遂有如竹筒倒豆般,将这一路准军入援的情况,向曹变蛟一一说明。
曹变蛟听完翻译的话语,顿是淡淡一笑“果不出皇上所料,这准军三部兵马,尽是朝此处而来。现在前部既灭,其中军兵马,便是我军下一个目标了,他们已是跃入如来佛掌中的孙猴子,断难逃出我军掌心。”
曹变蛟自言自语地说完,复向翻译交待几句,便扭头就走。
翻译连声应诺,便到代衮面前,喝令旁边的几名唐军辅兵,先行将他带回营中看管。
见自已就这般被唐军带下去,代衮心下石头落地。
他本以为,那名唐军将领曹变蛟,定会向他好好询问一番,却没想到,甚至还会对自已来个严厉惩罚,却没想到,曹变蛟最终只是下令自已与那三万余名俘虏一道关押,便算处置完毕了。
曹变蛟整顿军伍,从山谷出来,立刻顶着风沙纵马前去谷外大营,向李啸禀告谷中战况。
本来,按原先计划,是在要谷内战斗打响后,潜藏在谷外的唐军亦全军出动,但由于突然袭来的风沙尘雾影响,李啸估计敌情有变,故谷外唐军只得暂停行动,等待谷中战斗结束后,再视情况作下一步行动。
现在,曹变蛟入得营来,立即将谷中战斗情况,以及代衮供述的情报,向李啸一五一十地全部说明。
李啸听完说明,对战斗情况十分满意,亦对将来要发生的进攻中军的战斗,充满了信心。
现在敌军前部尽灭,但因为风沙阻路,后面离山谷有数个时辰的僧格部中军,极可能还丝毫不知情。更大的可能,是会因为尘雾风沙,而停留在原地,以待风沙平静后,再领军前行。
而敌军陷入停滞状态,却是唐军进攻的大好时机。
李啸当即传令,趁现在风沙尚不太大,一路北进,给正滞留路上的僧格部中军,来个出其不意的迎头痛击。
李啸一声令下,除曹变蛟部兵马留于原地休整,同样看管代衮部的三万准军俘虏外,全军尽数北上,以尽快邀击僧格部的中军兵马。
风沙大起,铁流滚滚,昏黄一片的天地间,唐军将士人如虎马如龙,一路整齐地疾行北上,向那僧格部中军,全力进击而来。
而在唐军兵马快速北进之时,僧格及其十余万中军兵马,却在风沙中一筹莫展。
在临时搭建的防风帐篷里,僧格一脸焦躁地在帐中来回踱步。
真没想到,到了离喀什颇近的乌什一带,竟会碰上沙暴,虽然沙暴程度不大,却也给行军造成了颇大障碍。故而在缺乏向导的情况下,僧格不得不下令,全军暂时停驻,就地扎营,以待风沙过去,再开始向南进发。
僧格知道,现在中军驻扎于此,但前军在沙尘方起之际,就已近峡谷,估计现在已经过去,倒是躲过了这场越来越大的沙暴,倒是颇为庆幸。
可叹现在自已无法行动,只能等到风沙将息之际,再率兵疾速前赶,去与前部汇合了。
只是,这样的等待,到底需要多久呢
没有人知道。
很快,近两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已是正午之后,这扯天连地的风沙,终于开始稍小了一些,附近景物已是依稀可辨。
僧格立即下令,全军速速前行,争取在天黑前过了峡谷,去与前部汇合。
按其军令,全军将士立即开始动手拆除帐篷与临时营寨,然后全军一齐出发,向南方进发。
拆除营帐的工作,比僧格预想的要麻烦很多。
因为帐篷的桩基都已被沙尘掩埋,想要快速将他们全部挖出,确实不是一件能迅速做好的事情。
就在准军开始拔寨起营,准备继续南行之际,远处依然风沙蒙蒙的地平线上,竟有如魔术般地开始有了异动。
包括僧格在内,全体准军皆是惊讶地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突出涌出一道细细的黑线,而随着自已的部下军兵越行越近,他清楚地看到,那条黑线越来越粗,渐渐地幻化成了无数整整齐齐的兵马。
这些兵马,密密麻麻,气势极盛,正与自已行进的方向相对,同样开始快速朝自已方向,一路奔行而来。
“啊是唐军是唐军的旗号”
僧格一旁的一名护卫,忽地大声尖叫起来。
见到这些突出其来的浩大唐军阵势,主将僧格的心,顿是瞬间就沉了下去,一时间,他竟有莫名的恐慌。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唐军,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一路北上,那,那岂不是已与自已的前部兵马遭遇了么
这一刻,僧格能感觉到,自已的心灵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更有刀割般的痛楚在心头弥漫。
他知道,自已的前部兵马,包括鄂托克宰桑代衮在内,极可能已尽覆于唐军之手。
唉,前部五万余人的兵马,就此尽丧,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更可怕的是,在自已还是拆除帐篷准备行装之际,唐军便突然出然,这一下,自已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僧格迅速地目测了一下对面的唐军兵力,他略略粗估了一下对面的前兵力,发现他们不过仅有三万余众。
他随即想到,按唐军的编制,这应该是唐军一个营的规模,这般兵力,倒也不算太多。
僧格看得没错,对面的唐军兵马,仅是由前头的先锋部队,基本皆是刘国能的第六镇兵马。而李啸的本部兵马,因天气原因,一时间未能赶上,故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
那么,这一战,自已到底是打还不不打
只是,想到这里,僧格的嘴角,又泛起了一丝苦笑。
现在两军即将交错对接之际,还能由得了自已安全撤退么现在的局面,变化得如此突然,自已除了迎头应战,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僧格为自已突然冒出这个怯懦的念头,暗暗感觉羞耻。
真是岂有此理,自已有十余万多精锐部众,唐军不过区区三万余人,兵力仅有自已三分之一,唐军就是再精锐悍勇,兵力有限又正面迎敌的他们,又有何可惧。
当然,现在的自已,有很多部队依然在整理行装拆除帐篷,但已准备完毕的兵马却也至少有一半以上,当可全力用来对敌。
而且,自已已在千里镜中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唐军此番前来,估计是为了赶时间,他们并没有携带诸如火炮或投石机之类令西域诸国最为惧怕的重型武器,他们不也过和自已一样,仅有步兵与骑兵而已。
如果自已能及时派出军使,紧急前往后面,让那后部援兵迅速赶来,那这场接下来的战斗,自已与敌军一旦交战,自已非但不会受挫,反而当可毫无困难地占据上风呢。
僧格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顿是闪出狠戾光芒,牙关更是不觉咬紧。
他知道,这一战的价值与意义,对于这次入援叶尔羌汗国,甚至对于整个准噶尔汗国的前途与命运而言,又有多么的重要与关键。
如果自已若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带着这些部下,把这部唐军全部消灭在此,那将来再与叶尔羌汗国国王阿不杜拉一道,在喀什城下里外夹击攻灭李啸的唐军,那这样的功劳,就算前部尽灭,亦是天大的功劳。只怕自已返国后,那父王巴图尔都要亲自出城,在都城郊外亲自迎接自已呢。
这般荣耀与机遇,纵有风险,又岂可落于旁人之手。自已若不抓住,又岂不是太过可惜。
想到这里,僧格喉头涌动,连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眼中开始满泛贪婪与嗜杀之色。
“全军听令”
“属下在”
“立即集结整备的兵马,列阵迎敌。同时尽快前往后面搬取援兵,让后部兵马尽速来援,务必让我军在此,一举消灭对面的唐军”
“得令”
数名报信使者,立即向后面打马飞奔,此时风沙渐小,天气也开始变得炽热起来,这平旷的阿克赛野外地带,五万余名准军军兵排成一个长达数里开外的浩大矩形战阵,两边各有千余名骑兵护住两翼,向着对面的唐军,呼啸着卷压过来。
而在离准军兵马约二里开外,唐军亦停下脚步,开始就地排阵。
唐军第六镇副镇长刘国能,此时一脸凝重地亲自指挥这场即将到来的遭遇战。
他当然明白,这场战斗,对于整个西域征战局势,对于整个唐军第六镇兵马来说,会是何等的重要,又是何当的关键。
与有如狂热赌徒一般的僧格不同,刘国能的内心,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我军兵马虽因大部队暂且未至,故兵力暂时不如对面,但有充足的燧发鲁密铳和单兵投掷震天雷助阵,这战必胜
唐军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准军相等的一字长蛇阵,六千余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手持震天雷的唐军辅兵,这些未着盔甲的辅兵,其实是唐军杀手锏般的存在。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看似无甚攻击力的他们,其实却是唐军最大的秘密武器。
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两部骑兵,以及两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见到自家军兵已然列阵完整,僧格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全军攻击的命令。
一场规模宏大的正面交锋,正式开始了。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唐军与准军,宛如两道长长的粗黑线条,其中唐军的这一条,兀自不动。而准军的那一条黑线,正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唐军进逼而来。
见到准军以铺天盖地之势冲来,刘国能目光灼然,紧紧盯着准军的动态,在准军全军离自已阵前不过三百来步时,他将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
于是,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吼叫着冲来的准军。
刘国能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唐军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五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四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米尼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准军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密集冲锋的准军身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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